不辞冰雪(7)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爆笑。
“你们……!”薄野云致怒了,就想冲上去为卿晏讨个公道。
却被卿晏握住胳膊,拉住了,薄野云致偏过头,见卿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可否扶我上马?”卿晏低声问。
“你还要去么?”薄野云致见这帮仗势欺人、拜高踩低的人就生气,简直气坏了。
“要的。”卿晏点点头,问他,“可以么?”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薄野云致只好扶他上了马,问:“坐稳了么?”
“坐稳了。多谢。”卿晏握着缰绳,冲他微微点头致意。
“哟,江小公子不要你了,现在又勾搭上了个新的。这是哪家的少爷?”那人见卿晏一直不理他的挑衅,出言更是酸气横秋。
显然,这人眼界太低,连薄野氏的人都不认识。
卿晏仍然不理睬他,冲薄野云致一拱手:“云致哥哥,再会。”
说罢,便一扯缰绳,扭身驱马前行,跟上了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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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河之畔,北山之上。
苏九安稳稳安坐在那山腰的精致楼阁的二楼,从这个窗往下望,刚好能看到河畔的景象。
两个小童分别替他锤着腿,捏着肩,他捧着个精巧的汤婆子,差点把手里的玩意儿砸到面前的炭盆里。
“江明潮他真是这么说的?”他咬牙切齿地问,手指陷进面前的小桌里。
“少爷仔细手疼。”小厮殷勤劝道,“是这么说的。”
“他竟想娶他做二房,这让我颜面何存?”苏九安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气得想杀人,“他还把归尘剑和渡灵灯都给他了?”
“……是。”小厮大气也不敢出。
“贱、人!”苏九安一字一顿地说,“本以为这祸害自请去北原,自己找死也就罢了,此后便清净了,没想到人走了,还能兴风作浪,让我不安生!”
小厮察言观色,小心道:“少爷莫气坏了身子。”
“就算给了他又如何?这两样东西也不能治愈他的寒疾,那冒牌货还不是死路一条?”小厮又道,“他不就是想要寒金果么?可是就算他跟着马队出去,摘下的寒金果也是属于千鹤门的,并非他一个人的。少爷宽心,他必死无疑。”
寒金果。这话倒提醒了苏九安,确实,卿晏自请去北原,恐怕原因就在这里。
此去北原,猎得的所有宝物均属于千鹤门,这他当然知道。
可是万一呢?万一卿晏偷偷发现了寒金果,藏起来,并未上报呢?
不是没有可能。
苏九安越往深里想,越是觉得不安。本以为卿晏必死无疑,现在看来却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让苏九安不安极了。
他悠悠地靠回座椅上,抬手屏退了服侍的小童,冲小厮道:“传暗卫来见我。”
自从卿怀风认回了亲儿子,分拨了千鹤门最为得力、武功最为高强的一批人手,做苏九安的暗卫,这些人均身怀绝世神功,且被训练得乖顺至极,对主子俯首帖耳。
苏九安眯细了那双吊梢眼,望向窗外,在马队之中找到那道柔弱刺眼的身影。
他冷冷地心想:卿晏,我要你死。
不管如何,他不允许卿晏活着再从北原回来,若是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亲手帮他掐灭了这一线生机。
第6章
北原距千鹤门所在的东洲有万里之远,步行前去,少说也需要大几个月。而千鹤门的马队出行,虽有灵马代步,但也走得并不快。
这一趟虽是去北原出猎和采药,但是其实马队在真正进入北原之前就开始了行动。领队的人选的路线,一路上全是荒原和密林,完完全全绕开了城镇,在这野外猎物极为便宜。
为了轻装上路,马队的队员身上都没有带干粮,一路上的吃食,也全靠打猎。
但对于卿晏来说,这法子就不怎么行得通了。
他虽然带着一把剑,但很显然,他拿着都觉得有些重,更别提用这把剑去猎什么猎物了。
其实,马队之中这么多人,每天也不是人人都能猎得猎物,领队的那络腮胡有令,出行在外,大家须团结合作,齐心协力,因此每天猎得的猎物,是所有人一起分食的。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日日都能猎得猎物。这样,我今日打到了猎物,有的吃,若明日不幸空手而归,也有的吃。这规定其实很合理。
但很显然,这样团结互助的范围并不包括卿晏。
没有人愿意把猎物分给他,哪怕一丁点儿。
但这并不是令卿晏最为头疼的,因为领队人络腮胡虽然也看不上他,但好歹会顾虑一二,怕他真的饿死在他的队伍里,自己担责任,也会分给他一点儿东西吃。
暂时还饿不死。
让他更操心的是他的那匹灵马。
卿晏原来并不会骑马,但他学起东西来很快,那日被薄野云致扶上马,又在队伍里暗中观察别人是如何骑马的,差不多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要点。且他并不需要策马去打猎,只需要做到上马下马之时自如,握着缰绳控制着马往前走即可。
本来这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只是这马忒不配合了。
不知道是这匹灵马本来就性情暴烈难驯,还是他与那些人一样,格外瞧不起卿晏,卿晏坐在马上的时候,它一直极不耐烦地踢腿踱步,想把卿晏甩下来。
卿晏勉强扯住缰绳,稳稳当当地踩在马镫里,不让自己摔下去。
他拍了拍灵马的脑袋:“这么不想载我吗?”
灵马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卿晏笑了,不仅没生气,又摸了灵马的鬃毛,被它晃着脑袋甩开。
“那也没办法了。”卿晏道,“谁让领队将你给了我,你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勉为其难一下了。”
灵马哽咽了一下,好大不乐意地垂下头。
卿晏本来就和这匹马不是很能合得来,勉强维持着不掉下来,已经走在了马队的末尾,谁曾想,这灵马还中途开小差,突然不走了,凑到旁边的一棵树下,开始啃树边的小草。
“……”
卿晏扯了扯缰绳,问:“你没吃饱饭吗?”
灵马并不理他,兀自埋头大快朵颐着。
但显然,卿晏是个好说话的,但马队中的其他人却不是。领队在最前头,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看顾众人的殿后,他的任务主要是防止有人掉队,或是催促走得慢的人,免得队伍拉得过长。
这会儿,卿晏还没说什么,殿后的却先火了,驱马过来,一鞭子便抽在灵马臀上:“你这死马,做什么呢?!还不赶上大家?”
灵马整个身体都痛得颤抖痉挛了一下,极为惨烈地痛嘶了几声。
它虽然还想吃,但是又怕被打骂,只好悻悻地松了口,准备抬腿往前走。
“这位大哥,”卿晏勒住缰绳,阻止灵马的步伐,冲殿后的笑道,“让它吃吧,我记着你们的方向,待会儿会赶上的。”
“哟,”殿后的这才看到是谁骑着这马,“我说这马怎么不服管教,没有规矩地中途溜号,跑到这里来吃草?原来是你。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畜生啊,马和人一样,散漫又娇气。”
知道了是卿晏,殿后的态度便松动了一点,不那么紧张了。
反正这人掉不掉队,丢不丢,也没什么打紧的。
“随你,你爱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吧。”殿后的拎着鞭子,凉凉笑道,“就算不跟上,也没什么,无人在意。”
说罢,调转马头,跟上大部队去了。
卿晏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座下的灵马又重重喷了一口气,但很显然,这次不是冲他。
得了首肯,灵马便低下头想继续吃。卿晏下了马,见它吃的竟然不是草,而是一种紫色的小花。
这花长得很小,在树边丛生一圈,极不起眼。
灵马刚想下嘴,斜刺里伸出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直接将这一大把花连花带叶全部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