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不想洗白(181)
若真被他追上,短期内可就跑不掉了。
见他坚持,汨绝也只好妥协,只从怀中再次摸出一枚药丸,递了过来。
又是那股腥臭苦辣的味道,君寻问都没问,接过丹药直接吞下。
暖流由胸腔扩向全身,终于将他的精力稍稍补回一点。
君寻强打精神,召出两柄长剑,当先一步,向着紧闭的殿门走去。
与他从前见到的所有归一神殿都不太一样,此地除却外围大阵,似乎根本没有设立任何防御措施,连预想中的活死人攻击都没有。
君寻推开殿门,两把长剑则主动飞入黑暗之中,承担起了照明的职责。
雕梁画栋的殿宇之内,穹顶是星轨日月、云海翻卷,地面则是一副被缩小了无数倍的碧霄地形图,被中央一道魔渊分成两部分,远看竟有些像是一面太极图。
象征仙域的一半,又特别标亮了神谕山脉的范围,近神天高高耸立,露出一向隐于云层之中的全貌,竟像是一处云海之上的水榭。
君寻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逐一扫过四壁宝石镶嵌装点的壁画,终于深吸一口气,冷嗤了一声。
“这画倒详细。”
汨绝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赞叹:“瞧瞧,这凤凰惟妙惟肖,被击败镇压的模样也栩栩如生,简直要令人身临其境——”
君寻懒得理他,径直来到“近神天”的位置,伸手一拍!
蕴含掌心的灵玉被压力碾碎,登时涌入雕塑之中。
遍布整座大殿的传送阵法被灵力唤醒,当即发光运作,将二人身影瞬间淹没。
眼前白芒溟濛,传送时的抽离感几乎让君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血再次翻涌起来。
汨绝眼疾手快将人拉住,同时撑起护罩,这才让君寻免于当场吐血的结果。
传送阵的光华散去,二人睁开双眼,却齐齐陷入沉默。
这是一处被挖空的山窟,没有任何灯烛,却有成千上万的雪白根系蜿蜒其中,兀自发出温柔清圣的光华,将整座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昼。
君寻眸光跟着遒劲蔓延的根须向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凤鸟被以一种僵硬别扭的姿势缠绕禁锢于半空之中,周身关键穴位皆被雪白根须贯穿,数不胜数的细碎光华蔓延而出,被吸收输送至琅玕树本体。
被迫张开的右翼被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纵贯,流出的血液却也毫不浪费地被吞噬吸收,成为这座“囚牢”的养料。
视线再向下,却见粗壮树根分化为无数手指粗细的触须,尽头连接着一道道缓慢移动的黑袍身影。
汨绝眉心紧蹙:“这些……不会都是……”
“没错。”
君寻望着他们前行的轨迹,面无表情。
不得不承认,隋无迹这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一早知道单单阵法早晚会被人发现端倪,届时世人若发现妖物未死,而是被圣宫圈禁利用,定然物议沸腾,于声名无益。
更何况,寻常阵法也困不住凤凰这种天生灵物。
可若是用其他有生命的东西呢?
若是用琅玕树为载体,源源不断地用新的生命填补进去呢?
饶是凤凰再厉害,也无法敌过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消磨。
所谓的归一神殿,原来并不止是为了收集信徒的生命力来为圣人延长寿数,还有选出根骨最出色的苗子,用来填补镇压凤凰的阵法。
……当真是好手笔,好算计。
君寻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关节已然用力到泛白。
与凤凰不同。
这些被根系链接的少年都依赖着琅玕树为他们保留着最后一口气,树若被毁,这些孩子便都活不成了。
汨绝也察觉到了他的心绪起伏,皱眉道:“如今怎么办?那群老东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是料定了你不会为了脱困取走他们的性命。”
“……怎么不会?”
君寻蜷起的指尖缓缓舒展,蓦然一笑:“你也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吗?”
从前的凤凰或许心怀慈悲,纯真热忱,又怕雪尘生气,几乎从不杀生。
可如今的君寻早已在轮回中手染不知多少鲜血,区区几条性命也配让他手软?
汨绝一笑:“也是。”
他转眸望向正中唯余一口气息的凤凰:“你想怎么做?”
君寻抿唇,没有回应。
同天谴山一般,这些活死人的行进轨迹便是构成大阵的主要纹路。
若只有阵法,大可寻到薄弱处,将之破除,可与琅玕树结合后,若未能同时将所有根系剪除,缺失链接的根系便会向外伸展,寻找新的活物填补空缺。
可能是动物……更有可能是人。
除了自爆,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到合适的办法。
见他不说话,再联系方才在琅玕台上的反应,汨绝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起,一向妖冶玩味的眉眼也皱了起来:“你不会想自爆吧?”
君寻看他一眼,却没有隐瞒的意思:“唯有此法,最为稳妥。”
“稳妥个屁!”
汨绝终于忍不住了,恨不得戳着前者的脑门子恨恨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残魂若是自爆会遭受什么后果?轻则重伤失去自我,重则当场灰飞烟灭!”
对方有些烦躁地捂住额角:“我知道……可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想清楚了!”汨绝狠狠抓住他的肩膀,“若你有个万一,莲君怎么办?!让他再被隋无迹害死一次吗???”
君寻猛然抬头:“你知道什么?”
他反手攥住青年手腕,目光灼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后者一噎,别开视线:“当年之事,我并不在现场,无法知晓全貌。普天之下唯一清楚究竟发生何事的,只有你自己。”
君寻忽然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缓慢道:“……我知道了。”
青年最后抬眸看了一眼被禁锢的凤凰,回身拍亮了传送枢纽。
阵法光华再次将二人包裹,消散之时,他们已然再次回到了初次进来的大殿。
汨绝看着青年挺拔笔直的身影,忽然发现这人实在是瘦削单薄,几乎称得上形销骨立,仿佛精雕细琢的玉像,只可远观,稍稍一碰便要化作飞砂,溘然消散。
曾经那名满怀热忱的纯真少年早已被阴谋与世浪消磨逝去,取而代之的是阅尽千帆、淡漠冰冷的苍老心灵。
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君寻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倾身掩唇咳出一口鲜血。
圣宫弟子服雪白的衣袖瞬间被猩红染污,仿佛一朵张牙舞爪的玫瑰。
汨绝皱眉,下意识要再给他递上一枚丹药,却见对方捂着胸口,轻叹了一口气。
“……来不及了。”
君寻有些踉跄地向着殿门走去,双掌按住厚重大门,用力一推——
沉重华丽的门扇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天光骤然泄入,洒落二人满身。
君寻踩着有些刺眼的光华迈出殿门,旋即微微仰头,望向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队黑衣禁卫。
为首之人手持细剑,光华如水,一身黑袍也掩不住玲珑有致的婀娜身段。
天际狂风卷起,见她遮面的兜帽掀起寸许,露出一双与谢疏风七分相似的眉眼。
“这位仙君,”谢折衣掩唇一笑,眼波流转,“原来是客,仙君若要拜访大可走正门,不知来这后山有何贵干呢?”
君寻眯眼看她,话却是对着汨绝:“若要脱身,有几成把握?”
后者早已召出长刀,闻言咧嘴轻哼:“七八成还是有的。”
“很好。”
君寻单手于半空一握,濯心凭空而现:“各自小心了。”
赤金长剑出现的瞬间,谢折衣终于神色微动,笑意更盛:“阁下当真厉害,原来数年前圣宫丢失的藏品竟是被你拿去,如今还能找到进入后山圣祠的法门——”
她足尖一点,身形立时消失原地:“还真是留你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