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离开以后(103)

　　纪成琢看到他这个样子，除了面对星星的时候会笑一笑，好像其他时间都在思考别的。
　　他明白。
　　阳光撒进房间，空气里的尘埃粒粒分明起来，像极了一片片极其微缩的花瓣从阳光下落入他的手心，孟舒乔叠着纪星星的衣服，好多都是重新买的，原来粉色的小裙子……都不能穿了。
　　想着想着，他有些难过，他梦见自己有个女儿，追着他叫爸爸，问自己为什么不要她。
　　正面对着可爱的婴儿服发呆，孟舒乔感觉到身后有什么阴影压迫而来，臂膀将他笼在怀中，熟悉的琥珀松气息充斥。
　　纪成琢伸手，从后背帮着他把衣服叠整齐:“要这样叠，穿起来才没有痕迹，宝宝才会舒服。”
　　“哦…”
　　“等你出院，我们就去这里，好吗？”纪成琛贴着他的面颊，递过来一张照片。
　　“这是…”孟舒乔恍惚了下，定了定神。
　　这是块墓碑，他见过的，是他妈妈的墓碑，只不过旁边多了个小碑，没有照片，没有名字，刻印着的石碑上写着一一给我们未出世的女儿。
　　“乔乔，不要怪自己，等将来我们也老了，有一天会和她见面，我们的女儿一定很像你，听话，乖巧，她会明白的，好吗？我们一起纪念她。”
　　他从未和纪成琢说过自己这一阵的难过，他不小心抬头，感受到男人眼中格外的认真而湿了眼眶。
　　明澈的仿佛一泓清泉的眼里，带着无措的慌乱与逃避，孟舒乔转身有些怕的钻进他的怀，吸了吸鼻尖:“她，宝宝问我…为什么不要她，怎么可以放在垃圾桶……那是我的宝宝…我的……”
　　纪成琢皱着眉，心疼的抱着他都过去了，宝贝。”
　　许盛泽的那几句话，就算他死，都会在孟舒乔的心里留下一道疤。
　　无论他有没有把宝宝扔进垃圾桶，都会成为孟舒乔一生的阴影，他的可怕远不及这千万分之一。
　　这就是纪成琢最怕的，他宁可让孟舒乔怪自己，恨自己骗他，也不想让他受这份难过。
　　心率表一直在攀升，纪成琢轻轻的咬着他几乎白的发亮的腺体标记，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告诉孟舒乔，宝宝的墓碑放在了他母亲的身边，这样她就不会孤单，等他的身体好起来，会带着他去看宝宝。
　　“我们不会忘记她，她确确实实出现过我们的生活中，不过乔乔…她的离幵，是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做我们的女儿，不怪你，知道吗？她胆子很小的，小到只能在梦里和你说话，下次见到她，你要和她说将来有机会还会见面，知道吗？”
　　“宝宝爱你，我也爱你，没有人会怪你。”
　　“真的吗……”
　　“嗯，我纪成琛如果骗你，不得好死。”
　　孟舒乔咬着唇，在他怀里哭的难受，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他的颈肩:“不要…乱讲。”
　　几乎让纪成琢的心都要碎了。
　　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呢？甚至在孟舒乔生纪星星的那天，他坐在医院的长廊外等待，看着远处的窗边，有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女孩，扎着朝天的小辫子，可可爱爱的，每一步都很滑稽，应该是刚会走路不久，最后跟着他的爸爸离开医院的楼层。
　　他那时候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恐怕也已经会走路了吧。
　　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天，怪不得地，事情追溯的根源只有他。
　　事因有果，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纪成琢。
　　他要用一辈子去偿还孟舒乔的伤，替自己的曾经赎罪，偿女儿加倍的爱。
　　纪星星就是纪星星，不是女儿的替代，他们会记得，会爱。
　　所以他找人特意去了国外，在孟舒乔母亲的身边重新树立了一块小墓碑，没有照片，没有名字，像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用来纪念。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太奇怪，让人悲伤，快乐，惆怅，迷茫，最后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却又在某个转角让人看到阳光，仅仅为了贪恋一处光而停留。
　　纪星星作为一个天生的Alpha好像有些过分活泼。
　　早产儿在保温箱里要持续呆满一个月才可以转回到父亲的病房，他生来的信息素也格外奇怪，从来没有在孟舒乔身上闻过的味道，硝烟味。
　　是那种枪出弹膛一刻的味道，很有攻击性。
　　每次他在保温箱里睡醒突然哭起来，有一天是个omega的小护士打开箱子喂奶，被这一股味道凶哭了，这才多大的小屁孩，就已经会压人了，四处乱散的信息素惹哭其他的小朋友。
　　段思华都害怕这样下去会让其他小朋友发育受到影响，所以在转天的时候让人把保温箱直接送进了孟舒乔的病房。
　　经过小半个月的持续性发育，纪星星非常健康了，就是奶粉总是吃不好，容易吐奶。
　　再三叮瞩，除了孩子哭，需要喂奶的时间以外不允许让宝宝出来。
　　孟舒乔很听话，于是搬着小凳子坐在保温箱的旁边，一看就是一天，脚丫都冰凉了也不肯上床，怎么看怎么喜欢。
　　“成琛哥哥，他…他睡醒了，怎么不哭呀。”他特别想要戳戳这柔软的小脸。
　　保温箱很大，连接着氧气供给，还有各种检测的仪器，也算是奇了怪，在隔离室里没事就哭闹的纪星星到了病房里却乖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孟舒乔以后，还会伸出他短短的小手，像是求抱抱，看的他心软死了。
　　“他长得也太像你了。”纪成琛蹲在他身边端来了一盆热水给孟舒乔泡脚:“明天我让人把保温箱放在床边，你总是坐在这，太容易着凉了，以后会生病的。”
　　“没事啦…”孟舒乔幸福的笑起来，有点气鼓鼓:“好想抱他啊。”
　　“啊？啊？”纪星星睁着眼，在保温箱里蹬着小脚丫。
　　“水热不热？”纪成琢问。
　　孟舒乔一心看儿子，也没注意，烫了一些他就缩回小脚丫，也没回答。
　　纪成琢有些吃味，亲了他的脸蛋:“我问你水热不热，怎么就看这个小崽子？”
　　“嗯？还好，不烫的。”
　　“不烫你缩什么脚，泡着。”
　　“那…那有点烫。”他不好意思再撒谎。其实就是没空搭理他，眼睛都黏在了儿子的身上，觉得好神奇。
　　纪星星完美融合了他们两个所有人的优点，将来长大估计了不得。
　　金发碧眼，那五官虽然还是小不点，却几乎和孟舒乔如出一辙，唯有嘴巴不像，不是软嘟嘟的，和纪成琢很像，薄唇。
　　老话都说，薄唇的人薄情。
　　手脚也比其他的小朋友长一些，医生都夸将来这个宝宝的个头一定不会矮。
　　“你再看他，我要吃醋了啊。”添了些凉水转换温度，纪成琢抵着他的肩，咬了一口不听话omega的嘴唇。
　　“我…我看宝宝，他好可爱的……”
　　“可爱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看。”
　　纪成琢很不满，在纪星星没来病房之前，他的小宝贝可是每天都窝在他的怀里等着讲故事，等着喂饭的小不点，这小崽子来了以后，饭都不怎么吃，就喜欢坐在一旁逗着他。
　　“晤，成琛哥哥…”
　　他有些生气的亲人，孟舒乔软乎乎的小手也推不开，被抱在怀里哼唧唧的没怎么反抗。
　　“眭……丨眭！”保温箱的小崽子突然爆哭。
　　吓得孟舒乔赶紧躲开，小脚丫都来不及泡，连忙去按护士铃，紧张兮兮的问怎么…怎么哭了？”
　　小护士也很奇怪，她一进来，小孩子又不哭了。
　　“纸尿裤也没湿啊，半个小时之前刚喂了奶，应该是困了吧。”
　　简单调整了下姿势，孟舒乔趁机摸了摸。
　　纪星星的小手特别软，咿咿呀呀的拽住他的食指就要养自己的嘴巴里塞。
　　孟舒乔噗呲一声笑起来:“你是，小笨蛋吗？爹地的手，不可以吃哦~”
　　“咿呀~”儿子咯咯笑起来，没有牙齿，脸上也肉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