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65)
押送的人肉眼可见换了一波。
这是向言朝提前招呼好的,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用力,亦不会桎梏。毕竟就那位的身体他是真心觉得犯不着侍卫动手,走两步就能直接散了。
师瑜站在阶下,听着这一次格外长的罪名宣读过程,直到出声的人退下,方才抬头看向上方的新帝。
新帝目光扫过他的脸,第一次在侍卫动手前出了声:“师大人,别来无恙。”
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的政敌,谁能想到如今身份置换相见竟是这般模样。
师瑜语气不带情绪,实事求是地回:“我有。”
新帝笑了声。
侍卫握着还在滴血的长剑,扬手朝他的胸膛刺了过去。
“砰——”一声脆响。
剑锋砍在一支簪子上,而簪子尖锐的那头被人握着挡在眼前。
不需要挣扎,身后那两个侍卫因为得了向言朝的话,压根没料到这个变故,连去抓他去阻拦的动作都忘了有。
师瑜用力推开逼至面门的剑锋,在周围侍卫层层围绕过来时,纵身跃出交错的刀光剑影,披着被刚刚那一下躲开的攻击划破不知多少道狭长口子的白袍,如白鹤掠过长空,落地时已经踩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
新帝骤然起身后退,脚差点绊到长椅,下一瞬脖颈上就是一凉。
师瑜单手拎着他的后领,锁骨上缠绕的纱布因为刚刚的动作渗出了薄薄的殷红,脸上透着白,唯有声音是始终如一的波澜不惊:“陛下,冒犯了。”
新帝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不敢妄动:“你想如何?”
“很明显不是么?”
身后的人眼里盛了长白山上的天池水,水底映着月亮:“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49章 望帝 圣旨
下方一片哗然, 之前动手除异的侍卫一向沉默寡言的脸都绷不住了:“孽障,你是找死吗?!”
师瑜没应声,簪子直接在身前的人后颈上划了一道。
细细的血线渗出来,新帝觉出颈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掌心浸满冷汗:“师大人, 行事还望三思。”
“你知道我现在放手下场是什么, ”师瑜抬脚在他的双腿膝弯踢了两下,将人踢得双腿失觉跪倒在地,“我也知道。”
谈判破裂。
新帝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脸上没了血色:“那你想如何?”
“我要一封圣旨。”
“……什么?”
“赦免我的罪名,”师瑜道,“派我出宫。”
新帝被他按在桌前,当中写了圣旨,盖了玉玺。
值得一提的是, 师瑜还让新帝在圣旨上特地加了句,说为了印证新帝守诺, 日后每一天都会出现在京中百姓眼皮子底下走一圈, 风雨无阻。
言下之意,倘若哪一天他没出现在京中人眼前, 那就是新帝食言杀了他。
师瑜没接他递来的纸轴, 直接望下阶下:“庭在公子。”
阶下被叫名字的侍卫脸色难看地上前:“你还想如何?”
“麻烦你请台下诸位大人辛苦一趟,把圣旨的内容传出去。”
“孽障,你莫要得寸进尺!”
师瑜没反驳,手上直接施力。
新帝满头满身都是冷汗:“还不快去!”
侍卫猛地上前, 却又顾及着人质停下了。
“只要有一位百姓不知道圣旨,那陛下就得替宣扬人受苦,脖子上被我划一道。”师瑜抬眸望向台下, “给你们半个时辰,超出一秒,再加一道。”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时间急迫,新帝都发了话命令他们去,谁都不敢不从,更不敢惹怒对方让自己背上害皇帝掉脑袋这么重的罪名。
于是,半个时辰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经过了从讶异到恍然,再到赞叹的心理历程,知晓了的曾经的丞相登基称帝,却不滥杀能臣,因为欣赏才能连自己曾经的死对头御史大夫都愿意放过。
他们纷纷称新帝宰相肚里能撑船,称新帝善于纳谏重用贤能,称新帝是真正锐意图治的贤明。
【我真的目瞪口呆。】
【这个剧情我又一脸懵逼了,有哪位大佬能解释一下?写这个圣旨是干嘛用的?】
【来了来了,大家还记得如今的新帝原来是丞相吧,他不是皇室之人,登基本就不是正统缺乏民心,现在这封圣旨给他立了个励精图治重用贤能的人设,好不容易如今民间呼声高起来,要是现在再杀师瑜,那就是人设崩塌自己打自己脸啊。】
【可是他万一真的气不过把人杀了呢?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吧?】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要真的狠心动了手,一来他事后可能要背上无信无义的暴政名声,二来前脚才公开圣旨后脚就反悔肯定会有百姓觉得奇怪,要是有心人一打听把这封圣旨压根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而是在皇宫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才写出来的这事儿给传出去了……】
【我这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光想想就心肌梗塞。】
【所以咯,好歹是个皇帝,总是要面子的,还能怎么办,打落牙齿混血吞呗。】
【师美人手段好脏……我可太爱了。】
师瑜趁着其他人都出宫宣扬新帝大度的时候松了手,此刻还留在大殿的侍卫已经不多,加上之前被人质威胁已经扔下武器。他躲开几个反应快的侍卫放出的羽箭,消失在大殿外的竹林里。
新帝怒火中烧:“搜!把他给我找出来!”
旁边赶来的太监一怔:“可是陛下,现在外面都在说……”
“一群蠢货!”新帝直接抄了酒壶砸过去,“就算杀不了他,一样可以把他找出来抽筋扒皮,反正只要他人不死不就行了?!”
太监不敢躲,被酒壶砸了个正着,额角破的口子被酒液浸地火辣辣地疼,颤声道:“是,是!”
向言朝等太监应声后,方才上前伸手将父亲扶起来。
新帝深吸口气,原本因为愤怒而短暂空白的思维已经清醒过来:“还有,那两个狱卒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看不好?!”
要不是因为狱卒没桎梏住人,师瑜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跑到阶上来,更不可能碰到他。
底下两个狱卒还没走,恐惧地看了眼立在新帝身边的长子,被对方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齐刷刷跪倒在地:“卑职办事不利,还请皇上饶命!”
新帝没注意他们视线的真正落点,只以为他们是在怕自己,如何会放过这两个害自己遭到今日这番的罪魁祸首:“拖下去!”
两个狱卒连连磕头,却仍旧没能惹来帝王心软,被人送进了曾经他们关押别人的牢狱里。
向言朝离开皇宫,身边的小厮再憋不住,急得团团转:“殿下,现在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两个狱卒……”
“他们自己办事不利,与我何干?”
小厮脚步一滞:“殿下?”
那两个狱卒分明是向言朝提前打过招呼的,因为答应师瑜那桩交易。要不是因为他,师瑜不会有机会挟持新帝。
向言朝抬眸看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还是说你知道别的什么?”
小厮:“万一他们乱说……”
“他们要乱说,在宫里就该说了。”向言朝道,“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如何敢说?”
小厮竟奇迹般听懂了他的意思,背后忽然发凉。
向丞相养出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那么大的漏洞,哪怕在它闹大之前谁都以为这仅仅是一件小事,可他既然做了,就一定早早打点好一切,确保自己不会有丝毫被波及的可能。
可惜就算是从小被当继承人培养学了一肚子阴谋诡计,最后还是在师瑜身上栽了这么个大跟头。
当初师瑜说自己就可以让新帝放过他,向言朝下意识以为他是想用对付自己的方法对方新帝,会攻心会谈判,更何况他曾经从来没听过御史大夫还会功夫,现在又是这么一副在牢狱里受过拷打的破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