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151)
谈望穿着那身工作服,趁列车长没来担任假冒伪劣的乘务员:“你是她室友?怎么你一走她就出事了?”
那位乘客脸色煞白:“不不不!我我不是和她一起的!我只是她隔壁的!他,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说着赶紧一指旁边围观的人群。
周围人下意识往后缩,几秒后方才有人出声:“对,他是14车16号上铺,睡我对面。”
女玩家所在的是九号下铺,跟他们甚至不在一个房间。
因为大部分列车员都去尾部的货运车厢扔行李,留在原地安抚乘客的工作人员只有寥寥几个。
列车长花了点时间才得知这件事,哪怕这次来得更快,却依然挡不住流言满天飞。
事件发酵到了傍晚,几乎整节车厢的旅客们都知道了这辆列车上有“一个丧心病狂热爱用大刀砍人后分尸的杀人魔”。
接着也不知是谁把这事儿和列车突然停不下来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于是杀人魔的形象前面又添加了一条“劫车”。
乘客们开始打电话,发短信,跟家人哭诉,朝朋友求助,对着身边同病相怜的人抱怨,间或再夹杂两句对天地的唾骂。
恐慌像阴影,压得人喘不上气,混进空气里无孔不入。
谈望去了第十节 车厢的卫生间。
上九天的玩家死后尸体不会消失,因此也不怕错了时间就看不到。
谈望蹲在马桶盖子上,对着地上的断成两截的尸体打量了三圈,最后伸手翻了翻他的口袋,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之前师瑜说的那张车票。
他对着车票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捏着车票,按照上面印刷的座位号去了第十车的座位。
这辆车厢的座位排布比普通座位宽松很多,乘客却更少,第三十五号座位靠着走廊,一排剩下的三个座位都空着,距离最近的只有正前方的座椅上坐着人,正低头看杂志,时不时翻一页。
谈望围着那个座位检查了遍,却没发现它跟其他的座位有什么不同,正暗自苦恼要不要放弃去别处找找线索,捏着车票往过道走,下一秒脚下就是一空。
眼前的景物一暗一亮,脚下就由车厢变成了笔直的轨道,一直延伸到远处与天地交接,周围铺着碎石,两旁树影摇晃。
谈望一脸懵逼地环顾四周。
……这什么鬼地方?
谈望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间脚下一阵颤动。
他倏地一惊,转过头,就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忽然升腾起团团乌黑。
片刻,一辆列车缓缓放大,烟囱里冒出滚滚的浓烟,笛鸣由远及近。
谈望转身想要离开轨道,可惜刚走到铁轨边缘,身体却蓦然撞上什么东西,再进不得一步。
他皱眉,握拳朝着虚空中一砸,拳头没感觉到什么坚硬的物体,却始终离不开铁轨的范围。
仿佛这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将他脚下的轨道,连同轨道上那辆越来越近的列车,死死地囚禁在了这块地方。
谈望又走了两步,换了个位置又是一砸。
再换,再砸。
……
试验了几遍,他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条轨道是封闭的。
走不了。
身后的笛鸣声逐渐增大,越来越大。
谈望下意识去找游戏手环,直到摸到袖口,方才发现自己的手环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站着,出了一身的冷汗。
系统说过哪怕玩家死亡都不可能取下来,除了本人以外绝无可能有其他人查看的游戏手环居然不见了。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他带到这里,甚至连手环都取走?
是那辆列车里的鬼?
可不应该,他在这场游戏里身份就是个贫民,凭什么被那只鬼盯上?
……慢着。
谈望猛地想起了之前从死去的男玩家口袋里翻出的那张车票,低头一看。
车票还被他抓在手上。
他皱眉,随手把车票塞回口袋,抬头看了看几乎铺天盖地的浓烟。
绿皮火车的模样逐渐清晰。
他蹲下身。
火车的轮子很高,高到足以撑起一个成年人躺下时需要的空间。只要好好地待在中间,其实是不会轧到的。
却唯独没想到,他手才刚刚撑在地上,蓦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狠狠推向一侧的钢轨,身体贴上金属杆,任他如何用力都离不开分毫。
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被火车轮子碾成两截。
挣扎间火车的笛鸣如在耳畔,尖啸着靠近,呼吸间几乎能嗅到那股金属咸腥的铁锈味。
他躺在铁轨上,眼睁睁看着火车的倒影放大,仓促间再次摸到了口袋,以及里面唯一一张薄薄的车票。
脑海倏地空白。
“谈望。”
铁轨,列车,浓烟,笛鸣霎时都消失了。
他脸色一片煞白,这才发现自己此刻就坐在之前那名男玩家的座位上。
师瑜站在他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张车票拿到了自己手上:“回来了?”
谈望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我,我刚刚……”
他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瑜少见地没把袖子抽回来,任由他抓着:“卧轨了?”
“你知道?”
“猜的。”
谈望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之前死的那两位玩家都是身体被某种力量砍成了两半,只是人类的话一般不大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而鬼要杀人也不大可能还要借助工具。联系一下环境,很好猜。”
师瑜垂眸在手环上点了两下,手腕翻转时多出只打火机,指腹微一推金属轮。幽蓝的火光幽幽地燃起,映入他的眸子,摇曳着将那张车票一瞬燃烧起来:“他们都是倒在铁轨上,被驶过的车轮碾压而死。”
第110章 列车 广播
谈望像是反应了一会儿, 方才张了张口:“可是,我刚刚……手环都不见了。”
“因为在梦境里。”
师瑜合上打火机:“那两位玩家身上都没有反抗的痕迹,死后周围也没有掉落拿出来使用过的道具。突然陷入险境,一般人都会下意识想借用道具脱困——你也一样吧, 但是你们陷入的本身就是梦境, 里面如何自然也是凭将你们拉入梦的那只鬼来操纵。”
“不仅如此, 他们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虽然都惊恐,但眼睛却都是闭着的。我之前就想过他们要是真的遇到鬼怪袭击且脊髓被切断,身体器官短时间衰竭到那种程度, 按理来说应该都是死不瞑目。可如果他们本身就是在睡梦中受到袭击,伤害却加诸到本体上,就能解释得通了。”
谈望站起身:“所以我刚刚其实是……”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手上抓着车票。”师瑜见他缓得差不多了, 转身往外走,“那应该不是出自你的主观意愿?”
谈望回忆了一下, 摇摇头:“我记得我当时走到这边, 因为在想那个男玩家到底是怎么死的,下意识就坐上去了……然后就到了铁轨上。”
现在想想, 他那时会不自觉地坐上那个死亡座位本身就很奇怪。
师瑜也没怎么意外:“一般的玩家在游戏里随时随地睡着的概率很小, 这大概也是那个鬼杀玩家的一部分,既然它需要通过梦境杀人,同时拥有诱导人睡着的能力也正常。”
这个点众乘客被广播要求待在各自的座位上,而列车员一部分跑去处理血腥的现场, 一部分去继续扔车上所有能拿动能丢出车厢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则被安排去负责乘客,每节车厢都有留人。
列车员彼此大多互相认识, 再玩角色扮演穿帮了反而麻烦,病号服又太过扎眼。
师瑜早在女玩家的尸体被发现过去查看之前就把能昭示着工作服性质的徽章挂牌全摘了,三件套只留下长袖衬衫。劣质的袖口扣子本来就松,刚刚抓的那一下直接扯开了,一截雪白的衣角被攥得摇摇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