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冥主成婚之后(89)
他顿了下,又说:“刚才我遇见了冯茂的秘书,递给他符纸的时候,他也是用左手接的。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叶枫完全懵逼了:“啊?他们都是左撇子?一村子的左撇子?”
“很可能是的。”路迎酒点头,“按照自然比例、或者大众的文化来讲,这都是不可能的。我的猜想是,村里可能有某种传统。你二爷没有提过?”
“没有啊,我完全没印象。”叶枫说,“不过你也懂得,我连‘拜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可能忘记了不少事情……这样吧,待会我和小李出去的时候,顺便问一问。”
路迎酒就和敬闲回房间了。
忙活了一天,确实是很累了。路迎酒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然后换了一身家居服。
那家居服大了一号,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看书。
浴室中水声阵阵。声响停下的两分钟后,敬闲带着一身水汽从里头走出来了。
路迎酒又翻了几页书。
但他的心思,其实早就不在书上了。
他一抬眼看向敬闲,说:“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敬闲一下子来精神了,坐在了他的床边。
路迎酒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香——洗澡过后,那味道非但没有被沐浴露盖住,反而更加明显了。
他问:“还是车上的那个话题……我还挺好奇的,你的条件那么好,怎么还被大师忽悠着来和我结婚了。”
神官之间婚配,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愿意与生者成婚的,一般都是些小鬼怪。
敬闲愣了一下:“忽悠?”
“对呀,就是那个为我主办婚礼的江湖大师。”路迎酒说,“他把你的碑位摆出来了,虽然看不见名字和生辰八字,但终归是把你叫出来了。”
没想到敬闲一脸茫然,说:“我不是被叫出来的,我在阳间根本就没有碑位。”
路迎酒:?
敬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个是包办婚姻吧。我俩都是被忽悠着,稀里糊涂结了婚?”
这回换路迎酒茫然了。
他说:“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敬闲情绪激动,然后路迎酒又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动作太大,害的他差点把手中牛奶洒在被子上。
敬闲看着他说:“别管你那什么破大师了,他水平不行,根本什么鬼都没召唤出来。我是自己过来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路迎酒愣怔几秒。
敬闲的眼中亮晶晶的,似有火焰在燃烧。
他想起来了,敬闲是给他提过一句“我们的缘分,开始得可比你想象的早很多”。
当时,他以为敬闲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深义重,就没太在意。
可是现在……
路迎酒问:“我们……有过前缘?”
“对。”敬闲说,“但我不能说,得等你自己想起来。”
路迎酒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真是前尘往事,敬闲直接告诉他了,是会被法则制约的。他很可能会付出阳寿的代价,而敬闲身为神官,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就像是那些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若是泄露太多天机,会遭到厄运。
那是存在于苍穹间、无形的天道法则,不容半点亵渎与挑衅,同时约束着鬼与人。
驱鬼师自然是明白这点的。
世家尤其如此。
像是叶德庸办公室中,那副巨大的、运笔锋利的题字写着【天道】,指的便是此物。
敬闲说:“不过,等你想起其实不大现实。因为准确来说,那是我的前缘,而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路迎酒拿着牛奶,歪了歪脑袋。
“因为对于你来说,那是太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敬闲说,“小到根本就想不起来。”
而对于他来说,则是生命中的剧变,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敬闲又说:“其实,我还有很多想告诉你、想给你看的东西。”
有些东西如果不去鬼界,是看不到的。
他没办法向路迎酒展现百鬼朝圣时的盛况,也没办法带路迎酒,去鬼界的深渊上走一走,任罡风吹起衣角——走到正中便是一树繁花,每分每秒都在轰轰烈烈地盛放与凋谢。
风起时白花纷飞,带着微光与冷香,如雪一般向深渊坠落。
然而深渊之下没有尽头,所以它们的下坠也没有终点。鬼界的时间无休无止,神官的寿命无穷漫长,这由花瓣组成的长河亦是永恒的。
一瞬花开一瞬飘零,白花无名,生死刹那。
那也是他的诞生之处。
敬闲说:“可惜,那些东西不大方便展示。”
“什么东西?”路迎酒问,“还能不大方便展示?”
敬闲一笑。
他心里想的是赏花,最好找几朵漂亮的,和大钻戒一起送给路迎酒。鬼界的宝石那么多,做成钻戒都能几十种不重样。
殊不知他此刻正坐在路迎酒的床上,挨得近,刚洗完澡的体温炽热,还紧紧拉着路迎酒的手,再往前一凑就能直接欺身压上床了,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和距离。
他目光炯炯,这一笑带着一如既往的邪气与侵略性,说:“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很惊喜的,保证满意,你肯定会喜欢到爱不释手。”
路迎酒:“?!”
他反复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姿势,牛奶也顾不上喝了,伸手飞速把领口纽扣扣好,挡住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然后往下一钻进了被窝,严严实实地盖好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敬闲,暗含警告的色彩。
敬闲:?
第42章 笔仙
凌晨四点。
屋内—片安静,外头依旧是淋淋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和屋檐上,霹雳啪嗒。
路迎酒睡得很熟。
他的睡眠—直不大好,高效睡眠时间并不长。很大部分时候,长夜中他都是半梦半醒,稍微一有点动静都会惊醒。
所以白天他才总是逮着机会补觉。
他现在是难得睡得好。
但是敬闲没有。
鬼怪不需要睡眠,睡觉是强行打发时间用的。
敬闲之前睡觉,是为了在路迎酒面前保持“人类”的假身份,现在已经暴露,就没了伪装的意义。
他睡了三四个小时就醒了,现在外头除了雨声和风声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睡着了,整个世界仿佛停滞了,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就像是一个故事按了暂停键,所有演员们暂时退场,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天鹅绒般触感的褶皱遮蔽了—切,要在观众席枯坐几个小时,才能等来好戏再度开场。
敬闲躺在床上想,人类总会浪费很多的时间,实在是太低效了。
明明寿命有限,不像是神官有挥霍生命的资本,他们偏偏还会被杂事牵绊步伐。
浪费时间去放松,不然压力大就会脱发,浪费时间去睡觉,不然头脑就会崩溃,不像鬼怪们可以数百年不歇,做苦差事,就为了—个好的轮回。
鬼界没有日夜,节奏快,生与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场闹哄哄的乱剧永远不停歇。他坐在最高位,冷眼看无数纷争,心中并无太多波动。
不过……
他侧头看向路迎酒。
屋内—片漆黑,但是黑暗从来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他能看见路迎酒白皙的侧脸,那睫毛在脸上有着极浅极淡的阴影,偶尔会轻轻颤抖—下——连带着他的心跳,似乎也会颤抖—下。
……如果是这种慢节奏,那他心甘情愿。
不知是不是他有了肉身,种种鲜活的、前所未有的情绪,都在面对路迎酒的时候,争先恐后地迸发出来。
夜晚的无聊也好,相处时的欣喜也好,在屠宰场里乱逛也好,在落雨山间小心翼翼地下台阶也好……就连饭店的人声鼎沸、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泥水湿乎乎粘在裤腿间的触感,都是全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