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流光(兄弟年上宠文)(7)
子衿面红耳赤:“你好歹也是一方宗主,大白天的一点脸面都不要了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云中阁百年基业倒了!云中君带着小男宠跑路了!”
纪明尘道:“叫,继续叫,叫得越大声越好。”
子衿在他手上讨不了好,只好软下声来哀求:“你把我放下,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就是了!”
纪明尘道:“我信不过你。”
子衿连连打他屁股:“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要昏过去了。”然后就软着身子没声了。
子衿小时候常常装死骗纪明尘,纪明尘有一种鉴定自己是不是被骗的笨办法:他在心里数到十,如果子衿还不动,那他就勉为其难地过来救他的狗命。这之所以是笨办法,是以为子衿要熬过一到十太容易了,他即使拖延一番,总归还是会被骗。
此时子衿伏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开始数:一,二……
刚数到三,已然天旋地转。
纪明尘将他放在树荫底下,手掌贴着他的额头:“有那么难受么?”
子衿这时候没病也要装死,蹙着眉头一脸夭寿。
纪明尘在他面前蹲下:“上来吧。”
子衿一愣:“没事,去清秋院那么一点路而已,我可以自己走。”
“我背你去剑室。”
子衿真是没招了,看来纪明尘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便宜不占白不占,任命地往他背上一趴:“驾!”
不远处的宋诗接了只信鸽,解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纸条,丹凤眼一扫,在掌中焚尽了,嘴里骂骂咧咧:“我难得出一趟门,事儿真多。”
第六章 拜见师母(一)
乔桓百无聊赖地躺在地板上看《神龙传奇》,翁故凡则在一旁一板一眼认真练剑。
剑室闷热难当,乔桓被挥剑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忍不住瞥他一眼:“师兄,你歇歇吧。你看你,袍子都湿了。”
翁故凡抹了把脸上的汗:“师父说了,将每个剑招的每个动作统统都做足一百遍。”
乔桓掏了掏耳朵:“师父又不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不会告我的状去吧!”
翁故凡笑道:“告是不告。不过师父问起来,我可不帮你圆谎。”
乔桓有些害怕了,但眼珠子瞟到书页上,又心生侥幸:“师父顾不上我们的!他接连三天都没来剑室了。我看他以后啊,断不会像从前那样,成日泡在剑室里按着我们的脑袋练剑。师兄,你说,男宠的滋味就那么好么?”
翁故凡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休得胡言乱语。”
“怎么是我胡言乱语。大家都在说!”乔桓坐起来,凑到他身边八卦,“连那王洛君,都被师父杀了!你倒是为什么?说出来你都不信:争风吃醋!能让我们师父如此神魂颠倒,你说那个叫子衿的男娼得有多漂亮?”
翁故凡不理他,避到一边,继续对墙挥剑。
乔桓自讨没趣,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继续看他的《神龙传奇》。一本道的《神龙传奇》火遍大江南北,每出一本他就第一时间收了,前天大结局在书坊上架,不到半刻钟便一扫而空,他好不容易才抢到一本。师父不来管他,最好不过。
他躺下没多久,突然一跃而起,丢掉了手中的闲书,飞一般跑到兰錡处取了把剑,站在翁故凡对面装模作样。翁故凡叹了口气,朝窗外叫了声师父。
“咣当!”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剑就掉在了地板上。
乔桓拿剑一指,老神在在道:“师兄,这我就要说你了,练剑需手稳心定。”边说边顺着他的眼光朝外望去。
又是“咣当”一声。
乔桓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他们的师父,灵剑道上与高阳君齐名的大能高手云中君,此时正板着一张脸站在窗外,和平时一样,来捉他们有没有好好练剑。
但是,今天,他背上还背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那个男人兴高采烈道:“你还养了两个小的?!不早说!”
乔桓和翁故凡交换了一个眼神:恋女干情热!恋女干情热啊!
那男人从师父背上跳下来,看看翁故凡,又看看乔桓:“嗯,根骨不错嘛。”
乔桓偷偷对翁故凡做了个鬼脸,低声道:“一个男宠,不懂装懂!”
男人盯着他咦了一声:“这个小孩儿这么小巧玲珑的,是乔纯钧的儿子么?”
师父答道:“是。单名一个‘桓’字。”
乔桓脸一黑。他爹个子小,他也打小比别的男孩子小一号,所以他爹委托师父天天早上强行灌他牛乳,拔苗助长。这个人看来知道些他家底细,那还尽戳他痛脚!烦死了!
想不到那男人不知收敛,此时哈哈一笑:“你快让他们两个打一架,给我解解闷。”
乔桓这回脸更黑了。他出生太原乔家。乔家“风神引”虽不如纪氏“云中阁”那样在剑道上有所建树,但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天师,在引魂铸剑上独步灵剑道,说出去也是名头响当当。此时被一个男宠当做猴子耍,自然心中不忿。
不想师父却道:“你们出来。”显见是要叫他们在门前空地上比划比划了。
乔桓满脸不高兴地回身准备,翁故凡过来与他说话:“师父大概正好要检查我们练到哪一层了,够不够水准修习‘无双’剑法。”
“师父就是被人勾了魂!”乔桓偷偷瞥了那男人一眼,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赶紧扭过头来,气冲冲道,“徒有其表!狐假虎威!”
翁故凡劝道:“你别说了。”这般心浮气躁,一会儿肯定要出岔子,到时候挨了师父的骂,又是好几天都没精打采。
他们俩走到剑室前的空地上,两相站定,行了一礼,举剑。
“有模有样啊!”那男人笑说。
乔桓心道“你以为是你么”,身形一掠,便往翁故凡刺去。
“好快的身手!”男人赞叹道。
乔桓心中得意,师父当初肯收他,就是因了他比一般人都灵巧:“这男宠还算有点眼力价嘛!”
“只是怎么这么心浮气躁?一招一式都做不到位,变招不是快了就是慢了。”那人说着还摇摇头。
乔桓一愣,原本能避开的一剑没避开,叫翁故凡刺穿了袍角。
师父道:“观剑不语。”
那男人“哦”了一声。
虽然师父也常这么对自己说,可一个男宠这样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乔桓可不服气。他心道你可闭嘴吧,烦死人了!专心与翁故凡交手,不再分神去听他讲什么。
两个小的乒乒乓乓打得热烈,子衿看了一会儿就明了两人的路数,嘴上说起了闲话:“怎么就收了两个徒弟?”
“当初父亲也不过教了我俩。”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俩能顶一百个。”
纪明尘嗯了一声:“我两个徒弟,并不像我们当初。”
他话中似有些许惆怅,听在子衿耳里,却是怕没人接他衣钵之意。
子衿转头望着剑室门前上下翻飞的两个少年。看上去老实木讷的那位自不必多提,临战而色不变,一招一式都极有章法,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小个子的那位稍微逊色一些,但纪明尘看上的人,天资能差得到哪里去?不过也就是浮躁了一点,虽然动作快,但见招拆招不带脑子。纪明尘如此惆怅,却是杞人忧天。
子衿见他闷闷不乐,两手一拍:“左却步。”
乔桓打到此时早已力不从心。倒不是说他身体疲累,而是他脑子不够用了。他对剑术并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靠师父师兄督着。一开始单拆剑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随着所学日多,一旦与翁故凡交手,对招就基本全靠蒙了。此时他一招“断桥残雪”急攻翁故凡胁下,翁故凡来不及收剑,飞身而起在他剑尖一点,一脚朝他脸面踢来。乔桓心下惨叫一声:“怎么这样拆!不是应该往后掠身避我锋芒的么!”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往哪儿躲了。
正当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左却步”。乔桓诶了一声,心想“和我说么”,再去做“左却步”却是来不及,只狼狈地往左边一滚。翁故凡踢了个空,剑尖朝地上一点,轻薄的剑身一弯,早已翻身落地。
乔桓避过一脚,好奇地看向子衿,这一眼却是探究之意了:“他真的懂剑?”他在脑海里将刚才的情势演了一遍,左却步确实是最好的破招办法,不由得对这男宠另眼相待了。
他提剑起身,两人再度交缠在一块儿。银白色剑光舞得庭中落叶飒飒,转眼之间已拆了五十余招。翁故凡突然寻见乔桓一个错漏之处,称两剑相交,一掌“出云破月”朝他胸口袭去。一旁又响起男人四平八稳的声音:“泄山雨。”
乔桓出手弹剑四声,剑气左右横封泻去翁故凡的掌劲,而后轻飘飘撤剑往后掠出丈许,面上已有惊喜之色。这招数十分冷僻,师父都只随口提到过一次,因为要用到纪家内功心法,以他们的年纪来说还太难了,因此不曾强迫他们死记。但乔桓觉得好玩,私底下试过几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他记姓好,男人蓦然间提起,竟也使了出来。
此时他再望向子衿,脸上却是感激与兴奋,还生怕师父再说什么“观战不语”。但是他师父一言不发,脸上竟还大慰。
于是,剑室上空时不时响起男人温和笃定的声音,一会儿是“百错步”、“池上听雨”,一会儿是“一剪红尘”、“凭陵绝境”。最后一声“百川归海”,两手一拍:“成了。”
庭前闲花落叶,尽归于寂,乔桓一剑悬在翁故凡喉间,两人皆是大汗淋漓,胸膛起伏。
身近响起鼓掌声:“这不都打得很好嘛——”
乔桓收剑:“多谢前辈!”
少年都有慕强心理。方才他看这男人与师父举止轻浮,恨他抢走了师父的宠爱,颇有些孩子遇上后娘时的逆反,看他一百个不顺眼。然而男人方才寥寥几语就助自己反败为胜,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男宠。听说师父与玉龙台的宋少主有婚约,他在年轻一辈里就是拔尖的了,这位怕就是那没过门的宋师母了吧!
第六章 拜见师母(二)
那男人笑道:“你跟你师兄还差得很远,想来平日里没少淘气吧?”
乔桓脸皮厚得很,顾左右而言他:“我师兄可厉害了!没有前辈指点,我可赢不了他。”
翁故凡只提着剑微微笑,并不多话。
那男人和气道:“淘气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师父小时候也淘气。”
两个小的怔怔地望向自己师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小时候?淘气?难道师父不是从小就是大能高手,抱着剑当自己的大老婆、二老婆和小老婆的么?
师父道:“我小时候练剑可不马虎偷懒。”
“那倒也是。”那男人从善如流。“剑是你的大老婆、二老婆和小老婆。”
两人的腹诽被那男人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虽然听过一百遍,还是忍不住笑了。
师父扫他一眼:“我有老婆。”
那男人花容失色道:“你真有相好的!谁啊?”
翁故凡轻声抢话:“……已经过世了。”表情沉痛。
“啊……”那男人低叹一声,对师父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