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照流光(兄弟年上宠文)(45)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人他就是不出手!就算云中君差点没把祭剑台拆了,他也不管不顾,满地乱跑!
宋诗的眼神亦追着刘青山起落。
“他若不是你说的那个高手,孟孙先生就是清白了的,对不对?!”宋诗问道。
孟孙无忌和李逸芝还未回过神来,宋诗已经飞身而起,朝刘青山递出一剑!
刘青山的眼中倒映出宋诗的身影,然而他没有像面对纪明尘一样躲闪,反而眼睁睁看他袭来。
每啄铮然破空,恍若龙吟!
“诗儿!”孟孙无忌大喊!
不少人都避过了脸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惨叫没有传来。众人回头时,只望见宋诗的长剑抵在刘青山胸口,堪堪刺破了他的外衣。
刘青山欣慰一笑,继而嬉皮笑脸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吓死我了少主!我当你真要杀我!”
宋诗收剑,对李逸芝道:“舅舅,若刘青山诚如你所言,是个高手,万万不可能死到临头站在这里任人宰杀!我知道你想救云中君,但你不可以这样诬陷我的家人!”
烈日当空,李逸芝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他该说的都说完了。
然而对面当真铁板一块、滴水不漏!
就在这里,纪明尘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杀不得你,也情知宋诗不会杀你,对不对!那好——”纪明尘将剑尖对准了两人,脸色一沉,“统统给我去死!”
满座哄然,大骂纪明尘不是东西,有几个剑修甚至于气得把桌子一拍,拔剑而起!
李逸芝却是眼睛一亮!
方才的交锋已让他清楚一件事:刘青山不畏死!他为了保孟孙无忌,是肯豁出命去的!所以虽然与他对招的人换做了纪明尘,也于事无补。他料定纪明尘为了洗脱罪名不敢杀他,只能千方百计逼他出招,所以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有恃无恐!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纪明尘不按常理出牌!
——你说我是魔头,好,我就屠你宋家满门!
除了他们身近几个人了解纪明尘的城府,其他人都觉得纪明尘杀姓酷烈、肆意妄为,刘青山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一定会被他诈唬、露出马脚!
李逸芝连连以扇击掌:“妙!妙!”
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刘青山已经飞奔而来,一个滑铲扑倒在地,将剑架上纪子矜的脖子。纪子矜原本在打坐养神,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出。此时只听得刘青山在耳边胡乱叫着:“纪明尘你好不要脸呐!栽赃陷害不成,就要杀人啦!——纪二公子你借我挡挡!不然你哥哥他要来杀我了喂!”
一众剑修忍不住为刘青山捏了把汗:劫谁不好你劫纪子矜!你不知道他有多能打么!再看刘青山手里那把哆哆嗦嗦的铁剑,不由得纷纷扶额,这实在是不忍卒睹、不忍卒睹啊!
宋诗急得直跺脚:“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把剑放下!——舅舅,纪家逼人太甚!你都不管的么!”
李逸芝心下哀叹:哪里是纪家逼人太甚,是你们宋家一个个都是戏精!
他们晓得刘青山的深浅,看他以纪子矜做质,哪里还敢逼他!
正当这时,刘青山怀中一软,身近的照夜流白突然明光大盛,向孟孙无忌刺去!
李逸芝电光石火间想通了:“纪明尘!杀孟孙无忌!快杀孟孙无忌!”
纪明尘愣了一瞬,但身形极快,丢下刘青山朝孟孙无忌攻去!
满场哗然!
宋诗整个人都懵了:“孟孙先生!”
这时,余光中有什么迅雷烈风般闪过,视野里那个劫持纪子矜的人却是不知去向了!宋诗猛地抬头,只见百步之外,孟孙无忌腰间配剑铮然出鞘。
“他什么时候配剑了?!”宋诗瞪大了眼睛,渗出一身冷汗。
那柄剑红如赤玉,又如鲜血,在半空中悬停一瞬,在青白的太阳里红得发黑,恍如神魔降世!真煌与照夜流白齐齐斩到,那柄剑却是不急不缓地开始下降,越坠越快。正当众人以为它要咣当砸在地上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快地掠过孟孙无忌身前,反手抄起血剑横陈身侧!
“铮——”
悠悠扬扬的金石相击,传彻天际!三道剑锋划过,火花四溅,剑气对击,狂风杀起四境!
待得尘埃落定。
只见真煌与照夜流白全力一击,对上血剑,统统停落在孟孙无忌眉间三寸!
而反手执剑之人,赫然是方才一直猥猥琐琐的刘青山!
第十九章 斩剑(三)
“逆鳞!”看台上有人喊道,“水天花月第十四式剑招逆鳞!他真的是云中阁弟子!”
“呵,围魏救赵。”孟孙无忌冷哼一声,“大师兄,他们本不敢杀我,只是要试你。”
刘青山抬头,用余光打量一番纪家兄弟:“狡猾的小东西。”说罢弹剑四声!
泻山雨!
纪明尘和照夜流白同时掠后,避开了他的剑风。
李逸芝心下大慰,哈哈大笑着朝刘青山执了个弟子礼:“前辈啊前辈,你终于忍得破功了啊!你是我云中阁第几代弟子,师从何人,又是什么辈分啊?你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小辈有个叫法嘛!”
刘青山执剑护在孟孙无忌身旁,努了努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此时他的真实实力告破,看台上已是喧哗不断。白玉城、无方洲、古越派中商量了一会儿,派出一人上前质问:“孟孙无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孙无忌淡然道:“我代高阳君执掌玉龙台,身边养几个死士,又有什么稀奇?”
“又有什么稀奇?”宋诗早已满眼泪痕,手按在每啄剑柄上,却颤抖着无论如何拔不出来,“孟孙先生,我就问一句,我叔叔究竟是不是刘青山杀的!”
“不是。”孟孙无忌坚决道。
“那是不是你!”
孟孙无忌依旧还是那句话:“不是。”
“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宋诗又怒又悲地盯着他。
“宋诗,你在跟谁说话!”孟孙无忌淡淡扫他一眼,就像从前他做错事那样,满含不怒自威的斥责。
宋诗的薄唇打颤,目光于凶狠中增添了几许伤感,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那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孟孙无忌道:“宋诗,我不欠你们姓宋的。”
“他对你宋家确实没有什么图谋。”子衿看此时场上并没有人再妄自动手,魂魄入体,借着纪明尘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他是冲着我们纪家来的。谋害高阳君嫁祸纪明尘,他从头到尾要对付的人就是云中君。”
“我有什么理由要跟纪明尘过不去?还要为了他谋害我家高阳君。你们未免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孟孙无忌斥道。
“三十年前云中阁上有一对兄弟。兄长为了云中君之位,将弟弟废去了手脚筋脉,送给高阳君- yín -辱。他设计让家中众人撞破这件丑事,弟弟前途尽毁,被草草打发给高阳君。他的名字叫纪玉。”子衿与孟孙无忌隔着众人遥遥相望,不忍心去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闭上了眼轻轻喊了一声,“叔叔。”
“无稽之谈!”孟孙无忌在一瞬间的惊慌之后矢口反驳,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在家谱上,你的名字被从父亲旁边抹掉了。但是一个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却是无论如何抹杀不掉的。你小时候爱看书,写一手漂亮的飞白书,我跟着你留下的墨宝练过字。宋诗是你一手带大的,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山门处的白石牌坊是你掌家后新修的,上头的’玉龙台’题字,可以拿去与我家的字书比照。”
纪明尘和宋诗两个站在一旁,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看台上更是一片哗然。
“你对父亲怀恨在心。但父亲在时,玉龙台由高阳君的兄嫂掌家,你跟他云泥有别,报不得仇。待父亲死后,你便想叫他的儿子父债子偿。十年前在盐津渡,你差使林事心向我行凶。但是后来你与林事心想必有一番争执,情急之下你用雀蓝机皇杀了他。”
纪明尘望着子衿单薄的身影,心脏像是纠紧了一样疼。而孟孙无忌在炙热的阳光下打了个寒噤,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男人的剑,和他勃然大怒的神情:“你叫我去杀的根本不是什么仇人!他只是个孩子!”
“你以为你诹出些陈年旧事,我就会认账?不论你们怎样攀援,我都跟你们纪家毫无关系。”孟孙无忌将袖子一甩,“我不姓纪,我也不是云中阁的人。”
子衿从怀里掏出一本《云汉双雄传》,擒在手里:“不知道叔叔你有没有看过《神龙传奇》。《神龙传奇》的作者一本道写了本新书,刚刚付梓,我想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听说过。”
看台上的众剑修倒有大半从怀中掏出簇新的《云汉双雄传》第一册,互相打量着,一时间都是“哦原来二师兄你也是书友”、“啊师父你也看啊”,连冤家都加了一层亲善。
“我刚读到《云汉双雄传》,就觉得很不对劲。里面的云家兄弟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但为了权位之争,哥哥设计挑断弟弟手脚筋脉,再将他送给仇人公开- yín -辱。我起先以为这个桥段是我和我哥哥的事传到民间,被一本道写到了书中,为了情节的矛盾冲突,做了一番夸张,将当初害我的人写成了我哥哥。当我经历了昨夜之事,我才惊觉一本道先生算得真准啊!这岂不是给我和我哥哥卜了一卦?可我仔细一想,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怕是里面只有互生情愫这一点是取材于我和哥哥。其他的,都是你和父亲的过往。”子衿将《云汉双雄传》丢过去,扔在他脚下,书页在风中哗啦啦翻过,孟孙无忌看着那字字句句,整个人都懵了。
“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薛神医的后人,就是传奇作者一本道。薛神医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想必酒酣之际对一本道有所透露。一本道并不知道这具体是纪家哪一代发生的事,加之民间有我和哥哥的流言蜚语,便统统捏作一起,写成了《云汉双雄传》——这个流言蜚语还是你放出去的。你尽力想要隐瞒的东西,早就随着新书的付梓,传遍了灵剑道了。”
纪玉定定盯着脚下白纸黑字,良久,脸上浮起苍凉的悲意。也不是被人戳穿、大势已去的懊恼,而是一种更刻骨、更久远的,不见天日的绝望。
“孟孙无忌,春秋时鲁国人。仲为嫡之长,孟为庶之长。鲁国孟孙氏势大,八佾舞于庭,与鲁宫室相抗。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说你终有一天以庶出之身,将云中阁纳入鼓掌吧。”子衿猜道。
“所以你才允了我与纪明尘的婚事!”宋诗双目通红,几乎是从嗓眼里挤出自己的声音。“我去云中阁掌家,跟你把持云中阁没有两样,对不对?!”
纪玉仿佛没有听闻,没有应他。
从来骄矜的少年脸上终于褪去了愤怒,被深重的难过所取代了。宋诗年幼失怙,却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只因为得到了孟孙无忌的悉心抚养,对他怀有很深厚的孺慕之情。未曾想最珍而重之的长辈竟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自己,恍若被人狠狠一耳光从美梦中打醒。
而李逸芝眼见真相大白,朝着众剑修张开双手,恍若一只斗赢了的花孔雀迫不及待要开屏:“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纪玉在上一代云中君手中吃了大亏,便用同样的法子炮制云中君,什么筋脉尽断啊、公开行- yín -啊,都是被逼的!还给他加上一条谋杀高阳君的罪名,好狠的心啊!”他转身面朝纪玉,痛心疾首道,“世叔啊世叔,好歹高阳君跟你做了三十年道侣,你要报仇便报仇,何必连他都杀!那你这不是谋杀亲夫么?”
刘青山横他一眼,嘴角微挑:“李家小儿,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