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绿(29)
“你以前描述你…跳河的地方,不正是将军坡吗?”柳潮言语中带着后怕,还有些气闷,“幸好你未做什么傻事。可你为什么不留句话就走了呢?”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像只雨夜里头被主人家仍在巷底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我这时已经缓过来许多,闻言更加委屈:“不是…不是你们不想见我吗。”
柳潮愣了一下。
我继续道:“那天你们不愿理我,便都走了。我次日就来找了人,见不到人影后还让人给你留了口信,结果第二天你却同远之出门了。我便觉得,是你们不想再见我了。”
柳潮想了半天,迟疑道:“你…你让人传了消息,让谁传的?”
“尖嘴壶。”我见柳潮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昏沉沉的头也被火气冲得霎时清醒了过来,狠不得用刚刚的空碗将人砸死。
柳潮已经直接付诸于行动了,他气得眉毛扭作了一团,抄起碗就往地上砸去,仿佛那地面是谁的脸一般。
“我`操柳嘉文这个狗爹…”他骂道一半觉得不对劲,改口道,“这狗`娘养的。”
他颓丧地坐在一旁:“我还想你为何就走了。”
我知晓事情前因后,心里被堵住的那一块又淌出欢乐的水花来。我弯腰去捡砸在鞋上的碎瓷片,准备着下楼,却乐极生悲地被扎了手。鲜血从微微刺痛的伤口浸开了。
就在此时,沈邈推门进来了。我从未见过沈邈这般失态的样子,喘着气,连一向端正的冠帽也斜得快落下来。他应当没有乘车,是自己骑着马赶来的。
还不待我动作,沈邈就疾步上前,拿过我手中的瓷片扔掉,一把将我抱住了。
他的手是发颤的。
我穿过沈邈的怀抱,看见柳潮同样呆滞的神情,意识到沈邈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之前柳潮误以为我要跳河去,可能也给沈邈讲了,所以他见我手中拿着尖锐物,或许便以为我又要做想不开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从沈邈的怀抱里艰难地挣脱出来些许:“远之,你小心手,我刚刚就一个不慎将手指划破了。”
沈邈看向柳潮,见后者点头,这稍微才松了一口气:“我昨日找了你许久,后来才从友人那里得了你的位置。”
沈邈又盯着我流血的手看,不到一指宽的伤口,他却急忙要人将拿清洗包扎的东西来。
我透过沈邈的眼,看到了隐匿其中的、仍未定的惊乱,刹那间像被只无措逃窜却又毛茸茸的兔子装了个满怀。
我叫住了沈邈,当着他的面吮干净了手指头上的血,告诉他不必唤人进来。
“当时子澜兄一听位置便急了,拉着我便赶了过来。”沈邈苦笑着继续道,“来的路上我才晓得子澜着急的原因,他说你以前对他讲过,你遇见不舒心的事情时,曾想过从将军坡旁边的河跳下去。”
柳潮在一旁跟着点头。
我连忙将柳府里的烂人破事说了,补充道:“所以我只是...那天你们走后,我又见不到你们…我只是想出来换换心,不是想不开做傻事。”
沈邈其实还有些不相信,但他抱了抱我说:“那…那便好。”
“我那天离开,不是不愿见你,只是一时乱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解释道,“小言,留你一个人在那里,是我不对。”
然后柳潮也开了口,说着同一般意思的话。我不觉得他们有哪里不是,但是心头忍不住生出许多卑劣的快意来——因为自己被关怀着、被担忧着而生长出的快意。
我费力地将它们甩开,最后道:“应该是我不对,麻烦你们匆忙跑这一趟。”
“不麻烦,我从未觉得这是麻烦。”沈邈说。
他看着我,柳潮也看着我。不知怎么的,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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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确定三个人的关系啦!!!
(?????)?大家新年快乐
52.
我还坐在床榻上,他们都看着我,好似我是件理应被置放在柔软处的珍宝。还有昨天那些绮丽又模糊的记忆,都同他们走开的那一日差别极大,让我觉得不真实。
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那颗跃动的心也快要从它本来呆的位置跳出去,变作一个不愿再放开的拥抱。
沈邈认真的神情还让我想亲一亲他,可是我不敢。
我看着面前的两人,咬紧了牙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让人发慌的疑问。
沈邈与柳潮是害怕我一时想不开寻死才匆忙找来的,如果之前他们便知晓了原因,还会来吗?
我又凭什么能让他们愿意来呢?
我又没脸问这样的问题,便不敢再直视沈邈的眼神,低头将鞋穿上了。
我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些,对他们笑了笑:“总之,还是谢谢你们过来。我昨天醉成那样,肯定也给你们造成了许多不便。你们放心,我…我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也绝不会做什么寻死的事情。现在也不早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他们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人说话。
我又小心地问:“还是…还是你们耽搁了太多时间,要赶着回去处理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的柳潮却问我:“你饿了吗?”
其实宿醉的感觉还未完全消散,我并无什么胃口,只好老老实实地摇头。
“那便不急了。”柳潮道,“若说真有什么要赶着处理的急事,也不在京城里。”
我不解柳潮之意,迷茫地定在原地,却被沈邈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按回了床榻上。
他道:“没有什么不便,我们也不觉得这是耽搁,知道么?”
沈邈说的是“我们”,他和柳潮。他们两个人并排站在我面前,合成了一堵高墙,墙头后藏着我毫无所知的东西,也许是梦里头窥探的财宝,又或许是只伸着爪牙的猛兽。
我坐在床榻上,退无可退,涩声道:“我…我不知道。”
我怕自己回答得太过生硬,又断断续续补充道:“我…我笨得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更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将你们搅进来,又总是将事情弄得一团糟…我…”
沈邈闻言竟然笑了,他又用手指轻轻压住我的唇,让我不由得哑了声,像之前在礼哥府中一样。
我记得他那时候也是笑着的,他说的是“能听得一句你甘愿,足够了”,字字我都记得清楚。
现在他对我说:“倘若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我问你,你回答我好吗?”
见我点了点头,沈邈问道:“小言,你心里有我么?”
我更加迷茫了,全然不懂沈邈的用意,但对着他的眼睛,我便又回到了在礼哥府上的那一天,灯烛照应着撞入怀里的月光。
我鼻子一酸,回答道:“有你的…你早就在了。”
沈邈突然俯下`身在我唇上啄了一口,毫不沉稳,甚至在外人眼里算得上轻佻,仿佛作这举动的,不是现下的沈邈,而是我未见过的、初知情爱的沈家少年郎。
我咬住一点下唇,用舌尖碰了碰,似乎是甜的。
沈邈接着问:“可你心里也有子澜,是么?”
下唇的内里被猝不及防地咬开一道口子,舌尖又沾上稀薄的铁锈味。
我愕然地看向沈邈,又不受控制地转向一旁的柳潮。柳潮与我对视不足一息便偏过头去,嘴里嘟囔道:“昨天还发了酒疯地死要亲我呢。”
比起上一次的自陈,那个答案变得明确了许多,说出来却愈发艰难,像拿把刀剖开自己的腑脏,在低头去看里头隐藏着的那一处。
我还是划下了那一刀。
“…是。”我再次回答道,然后等着最后的判决。
我告诉自己,至少这一次,他们不会走开,是生是死都会有个明确的结果。
沈邈沉默了许久,久到柳潮拍了拍他的肩说:“远之,不如我来…”
沈邈这才开口,他语气里满是疑惑与探求,眼神却无比坚定。
“小言…”他说,“那天从府上离开直到昨天夜里,我与子澜谈了很多次,人的情意当真能分毫不差地拆分成两半吗?我想不清楚,却又舍不得放下。昨日一路赶来将军坡,我知道子澜心中是与我一般焦急,更同样牵挂。但我其实还是不大明白。”
“可我明白,若就此放下,没有人会甘心的。小言,与其各自伤心、举棋不定,我想...”他最后牵住我的手,“我们想请你,在往后时日里将这答案慢慢地、好好地说出来。”
“我们试一试,好吗?”
我仿佛进了另一场大梦,这梦更瑰丽许多,摇摇晃晃似浮在画舫上,分不清流淌着的是湖水还是靡靡下沉的笛音。
那人唱:“黛眉今俱为君展,且折枝,惜光阴。”
笛声低迷下去,婉转女音换作熟悉声调,只余下最末一句——且折枝,惜光阴。
湖水也退了,笛声的最后一个音也散去,流淌着的只剩下眼泪。
“这有什么好想的。”柳潮的声音在我耳边猛地响起。
他恶狠狠地伸手捏住我的脸,又用拇指擦去上面的的水迹:“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对着柳潮与沈邈、对着那个独自蹲坐在忘川边上自己说:“我愿意...我愿意...”
像是走了几万里路终于得归的游子般,我抱住柳潮的手什么都不顾地哭了起来。
柳潮见我越哭越不要脸,急道:“你你你...你不要把鼻涕也流在我衣服上了!昨天我已经废了一整条袖子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将我推开。
窗外飘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终是尘埃落定。
整顿好后,我们便踏上了回京的路。
马车里什么暖和,外头的雪却渐渐变大,虽然不比最冷的那段日子,但吹脸上仍旧是刮肉的痛。
行至中途,柳潮突然大叫一声:“我方才说错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将手的汤婆子砸到脚上,忐忑不安地等他说下一句话。
柳潮却愤愤道:“京城里的确有件等着我去做的急事,老子要去把柳嘉文这狗屄出的嘴打烂了。”
沈邈无奈道:“...好,那我待会儿可能还要进一趟宫。”
他又对我说:“小言,你也先回府去报个平安,等我办完事后再来找你。”
我抱紧热和的汤婆子,点了点头。
待会了进到京城,我知道马蹄会踩出三条不同的道路,然后它们将穿过渐大的风雪,拧成一股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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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沈邈滔滔不绝:小言,我们blablablabla
柳潮: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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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终于写到这里了!!!因为我会把三个人确定关系之后感情的磨合都放进番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也算是完结了!我好快乐啊!青蛙乱舞.JPG
这篇文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很多问题,尤其是情节上的缺陷,更因为大纲的更改以及后期时间安排不当,更新慢如(不如)蜗牛,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
所以很感谢追文的大家!!!我爱你们噫呜呜呜(哭得超级大声
我更会好好反省这些问题,希望能在下一次有缘相见时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番外1.年年有鱼
(其实这篇番外的时间是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后了,因为我想先把车开了
(不过铺垫写得太多,车其实只有一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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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积雪初化的时候,虞嘉敏出嫁了。
平日里虞嘉言叹了无数次,就盼着嘉敏阿姊的如意郎君现身,好将自己从被拷问的苦痛里解脱出来。可真到了那一日,虞嘉言反而是最不舍得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