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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43)

作者:阿漂 时间:2018-10-06 11:43 标签:重生 年下 架空 宫斗 宫廷

  人在绝望之时极易狗急跳墙,先前被审讯,钱能不住地往哥哥钱通抛眼色,钱通都只做不见,心中已是又急又气,再听得这么一挑拨,真的便要认定自己要当了替死鬼,心中怨气哪还忍得住,当即指向钱通,愤愤不已道:“钱通!你忘了你这官位是靠谁来的了吗!若不是我上下打点,你以为你能平步青云?朝我张口讨银子倒是勤得很,现在怎么装哑巴了!”
  钱通如被点着似的,当即跳了起来,大骂道:“你瞎说什么!我何时向你讨了银子!分明是你一直上赶着送我,我又怎么知道你那些银子是什么不干净手段得来的!”
  眼看着又要演变成了两兄弟互相扯皮,姬允不耐烦地一皱眉,正要发怒。
  白宸已抬手,按住了要站起来与钱通对骂的钱能,道:“你也别想着洗刷罪名便胡乱指责别人,就算钱通一直靠你银子打点,也不能说明什么。”
  “什么不能说明什么!要不是他钱通贪心不足,指使我干这干那,我好好的至于和全村的人过不去吗!他自己在京城升官发达了,自然是不管我在村里被人指着脊梁骂!”
  钱能骂着骂着,竟还真情实感地委屈了起来。仿佛他是被钱通压迫的无辜小白花一般。
  白宸默了默,才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吗?”
  钱能便报出他与钱通私相往来的一本账簿,还有一摞书信,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钱通面色又白又青,要不是被人拉着,估计很想上来一脚踹死他。
  案情就此明了。钱氏兄弟罪大恶极,均处以抄家之刑,所贪土地尽还原主。
  在诏书里,姬允还提到,以此为警,显出现行土地法已其弊无穷,为免更多惨案发生,将进行第一轮土地改革方案。
  诏书来时,顾桓正在院子练一套拳法
  自钱能一案之后,姬允便强制恢复了朝会,虽还不曾开口要顾桓裁减僚属,但每日奏疏要先入宫这一点,已经将姬允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顾桓称病不朝,每日却在庭院里打拳练剑,天子派人来宣读诏书,他也没有迎接的意思,仍自顾自地一套打完了,才慢悠悠地擦着汗走进屋。
  天子使者也不敢说什么,勉强镇定地宣读完,才颤巍巍地,请示一般道:“大将军,接,接旨吗?”
  顾桓才抬抬下巴,由身边的侍从将诏书接了。
  也不忌讳使者还在,道:“是我容忍陛下太过,倒纵得他越发地不像样子了。”
  姬允听到使者转述顾桓的话,眉毛抽动了几番,方才抑住怒意,冷笑了一声:“如今朕既不按着他顾桓的意思行事了,还要往他身上开刀,他自然有诸多不满,只怕还想效伊霍行事呢。”
  他上辈子就是太过忌惮顾桓,心中总是怀着隐忧,怕对方也仿效前朝故事那样,一个不满意就随意废立自己,对顾桓言听计从。
  但为帝王者,又有谁真能甘心当个傀儡,任人摆布?
  上一世尚且能忍,重生一回,却是不愿意再憋屈下去了。
  姬允又着使者向大将军送去慰问诏书,大意左不过是念其身体许久不豫,不忍大将军劳累,不若暂且放下杂务,安心休养一段时日。
  且又开始重整禁军队伍,搞土地改革,话里话外,行为举止,要收权的意思都已是昭然若揭了。
  动作太大,白宸都露出一些不妥的意思来。
  “大将军如今势头正盛,又掌着军队,陛下何必这样急进?”白宸微微蹙着眉,面上隐有忧色,道,“大将军强势惯了,又本不是善容忍退让之辈,陛下相逼太紧,恐怕反而激怒于他。”
  听他这样说,姬允不由露出一点诧异的颜色来,道:“我还以为你很厌恶大将军,怎么倒为他说起话来。”
  白宸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道:“臣对大将军,自然是说不上有丁点好感,臣比陛下更想给顾将军吃些教训。只是,”他顿了顿,后头的话仿佛是被他收了回去,只道,“如今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呢。
  白宸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又迅速地从角落里溜走了。
  姬允没有花力气去深思白宸的话,只脸上笑意渐渐淡了,在那一贯倦怠慵懒,漫不经心的脸上,少见地显出了一点晦暗的神色来。
  “是时候了,否则他恐怕以为自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说到此,仿佛又感到了愤怒,他咬了咬牙,“真将我当作是傻子,三年前他做的那些事,我丝毫不知么?”
  他的声音近乎是自语,但并不是为了刻意避讳白宸,所以白宸还是能听到个大概。
  三年前姬允被刺客刺杀,看来果然是有隐情,大约也是顾桓的手笔。
  而白宸的心也慢慢地沉落下去,在袖下攥住了手指。
  凤郎什么也没忘记,他曾遭受过的,他都记得,他都会一一地讨回来。


第48章
  三年前放出去的那拨人如今都已回到凤池,姬允自三年前开始蛰伏,到今日终于显出雷厉风行的气势来。
  钱能一案是个火引子,很快烧到其他世家身上去。百年高门,富丽光鲜之下,哪家没有点泛着腥臭气的阴晦事迹。
  便是信陵公主,也没能扛住天子软硬兼施的威吓与请求,主动散了百亩田产出去。只是继姬准一事之后,越发怨姬允怨得厉害,转头就上大相寺清修去了,让准备登门告罪的姬允扑了个空。
  这是摆明了气得不想见他。
  姬允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气不起来。不得已做了那只儆猴的鸡,长姐只是不肯见他,已很给他面子了。
  他腆着脸硬是登堂入室,但公主府大约是得了信陵的命令,茶也不肯给他喝一口。姬允干巴巴地坐了一阵,也觉得无趣,要起身走了。
  恰逢陈瑜携着一名少年进来,那少年看起来该比陈瑜小上一些,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已能想见长大后的眉眼身姿了。
  姬允有时候觉得,血缘这个东西,真是做不得假的。它将上一代人的意志,以换个壳子的形式,继续在下一代传承下去。
  姬允眼瞧着两个年轻人往自己走近了,一时动也不能动,只定定地望住了那个少年。
  陈瑜神色飞扬,不住地在那少年耳边说些什么,而那少年脸上淡淡的,看着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微微抿住唇。但少年人不善掩藏,眉眼间不时的轻舒微蹙,分明也是认真地在听对方讲话。
  不然也不会等两人都跨过门槛了,才看见姬允杵在这里。
  陈瑜登时慌张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站到了少年身前,结结巴巴地喊了声:“舅,舅舅,你怎么来了?”
  是了,三年前天下大赦,乱臣贼子姬准一双儿女因此幸免于难,被信陵收到膝下抚养。
  虽然免罪,到底是逆贼之后,便是信陵,也是小心不让他们碰上姬允的。
  三年里姬允没见过姬准的遗孤,再见时才惊觉,那孩子也长得这么大了。
  那少年见到是他,便很快地垂下眼,并不直视他。
  到底和父亲不同,姬准永远谈笑风生意气风发,不像这样,垂下头去,好像随时要消失一般的存在感。
  姬允话在喉中滚了滚,原本想问:你同你姐姐,在姑母府中过得好不好。
  但终究不免有惺惺作态之嫌,姬允终于把目光从那少年身上移开,只对陈瑜道:“……过来看看你母亲。”
  陈瑜脸上还有紧张之色:“母亲她去大相寺清修了,舅舅不如去那里找母亲。”
  说完又觉得赶人的意味太过明显,更紧张地提了口气起来。
  难得见一向圆滑的侄子这样如临大敌,姬允也不知该不该取笑一番,但终于笑不出来,只点点头:“这便走了。”
  但始终心有记挂,到了门口处,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目光在陈瑜身后垂着头的少年身上掠过,他张了张嘴唇:“阿瑜,你是兄长,要多照顾弟妹一些。”
  陈瑜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总之是很用力地点了头。
  而他身后的少年,那颗头颅仿佛是不堪重负,垂下去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当朝长公主尚且躲不过,遑论其他世家,是以改革浩浩荡荡地推行起来,豪族们亦被迫纷纷或卖或捐,将土地从手中散了部分出去,这片空出来的田产重又分配给下去,便是史载中“壬午变法”的发始。
  要这些人松出手中利益,无异于自割腿肉,自然是怨言不休,消极抵抗都已经算是最温和的方式了。
  光是小型的武装抵抗,就已经镇压了三波。
  一个是异姓王沈弼,祖上曾因和太祖一起起义,而被封王,到今日门楣凋敝,地位已是大不如前。又被下令收回最后仅剩的封地,如何肯答应,因此祭出太祖曾赐的金牌,自言正义之师,召集为数不多的府兵与临县欲行反叛之人,插了根旗幡便要自立为王。
  虽是乌合之众,但向来是暴动最易引发激情,打砸抢烧的杀伤力也颇大。姬允责令当地郡守发兵镇压,那郡守却丝毫不谙军事,又是个贪生怕死的,沈弼还未杀到时就先带着妻儿跑路了,倒白白让沈弼捡着一座豪华府邸当作大本营。简直把姬允气得嘴上燎出一圈水泡。
  再想要派人援兵,掌着军权的顾桓却自称在家养病,暂时出不得门。
  “……”姬允脸色发青地咬了咬牙,“这厮到现在还想让我先低下头,去求他吗?”
  这两年他自己是练了一批自己的私兵,最近也将十三营重新改组一番,其中几个营的首领了换成自己的人。但远水不解近渴,这些又是他的宝贵珍藏,万万舍不得这会就拉出去送人头的。
  沈弼那边战报频传,嚣张得了不得,已大言不惭放话说要直取京师了。
  正是恼怒万分的时候,白宸风尘仆仆地从衙内回来。
  改革变法牵连甚广,又是极容易得罪人的差事,虽有姬允亲自牵了头,但具体行事却要有人打理,老家伙们都爱惜羽毛,心中只想届时晚节不保不说,恐怕命也保不住,纷纷推脱。倒是白宸这一流,因无派系,只受姬允指使,所以理所当然地领了要职。
  白宸便领了其中督办一职,本来这位置该是德高望重之人坐,但姬允手下得用的都是些刺头小年轻,没有谁的资历辈分真正能压人一头,又见过白宸的进退得宜与灵巧手段,便也都不说什么了。
  自是日夜忙碌,脸上黯淡,眼下都有了一片青影。
  姬允才将战报扔到地上,正好白宸进来,便顺手捡起来一看。
  迅速浏览一遍,还明知故问一般,向他道:“陛下怎么发这样大的怒?”
  姬允仍气得厉害,连话也不想说。要不是来人是白宸,又看见他脸上疲惫之色,他恐怕也要忍不住对人发一通火的。
  见他不答,白宸倒是自己答了:“陛下担心沈弼嚣张,无人镇压,是吗?”
  又揉了把倦意不止的脸,笑道:“陛下何必担忧?所幸青州离得不远,臣跑一趟便是了。”
  姬允眉梢一跳,紧接着便皱起眉来:“说什么呢?”
  “臣见过战报,之前也着人留意过一些。都是些散兵游勇,规模不过数千人,所行的也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之事,便是朝廷不出兵,他们也折腾不了多久。”白宸道,“只是放任他们行事,到底是无辜百姓遭殃。且陛下此番若是弹压不住,威信立不起来,接下来便很难再继续推行改革了。”
  姬允不由一默。白宸句句切中要害,他心中也知这只出头鸟若是不打下来,那些唯恐看不到他笑话的世家们怕是要趁乱翻了天。
  只是,“顾桓不肯派兵,你独自去又有何益?”见白宸张嘴便要说什么,姬允马上皱眉阻止他,“别说你之前一箭射死后梁皇帝的事迹,朕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以为潜入敌营,一箭射死别人主公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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