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70)
佛像倒地,法座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喻勉要的东西,喻勉不耐烦地啧了声,他正要击向最后一座佛像时,方才倒地的佛像牵动机关,无数支暗藏的短箭向喻勉射来。
喻勉挥袖躲开,“雕虫小技。”他不屑一顾地瞥了眼落地的短箭,谁知这些短箭只是前戏,重头戏在喻勉身后,落地的牌匾仿佛被什么东西操纵着一般,直逼喻勉而来。
“喻兄当心!”“二哥!”“主子!”“大哥!”
其他人惊呼出声,喻勉反应很快地回身,他抬手格挡,只是这牌匾就像方才的梵钟一般,虚浮在空中,不断逼近。
这时候,短箭再次发动袭击,喻勉躲闪不及,一支短箭堪堪蹭过喻勉脖颈处的命门,喻勉及时躲开,但右肩还是中了箭,仔细看来,他的右肩早已伤痕累累。
正在胶着时,一把长剑乘风而来,仿佛有灵性一般,它围着喻勉旋转一周,替喻勉削落一圈短箭后,回到一人手中。
左明非攥着回归到手中的长剑,站立在离喻勉几步远的地方,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喻勉,其中不乏担忧之意,但更多的是别的什么。
喻勉微微皱眉,他收敛心神,对左明非漠然道:“离开这里!”
喻季灵愕然道:“那是…拂衣剑?左三恢复武功了?”
白檀语气复杂:“不是,他用了倒行逆施的法子。”
“左三先生如今经脉气血逆行,他若想动武,便只有催动真气逆流,这是…折寿的法子。”
听到白檀的话,左萧穆浑身凛然,他又气又急地喊:“憬琛,住手!”
左明非心头真气涌动,他脸色难看地单膝下跪,他能感觉到,随着方才催动真气,似乎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那样不易捕捉,却又分外强烈。
不能再催动真气了,但是…那是什么呢?
左明非的目光在清明和混沌之间来回转换,他能听到众人的声音,喻勉似乎也在厉声说着什么,可惜就像隔着一层水膜,听不真切。
忽然,老和尚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耳畔:“施主,回头是岸。”
岸?回哪儿?他的岸在哪里?左明非费劲地摇了下头。
喻勉看到左明非魔怔一般地颓落在地,心中闪过几分焦急,他只能沉声道:“左三,回去…”尾音不稳,因为又一轮的箭雨落了下来,喻勉的后背被射中。
左明非再次催动内力,他奋力挥剑,长剑又替喻勉挡下箭雨,尖锐的箭头在剑刃上跳跃后又落下,仿佛冬日的雪花一般,无望又坚决。
“停手!”“憬琛!!!”“左三先生!”
世人啊,实在吵得很。
残破的佛经落在左明非眼前,左明非寻找支点般地落目,字迹逐渐清晰起来,他低声喃喃:“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他缓缓站起,踩在那张残卷上,语气轻柔却残忍:“可我偏要求真。”
话音落,清和纯正的真气骤然出现在左明非周身,他身法轻盈灵动,很快就到了喻勉身边,他背对着喻勉,随着他催动全身的内力,一些回忆排山倒海地涌入到他脑海里,却无疑都和身后的人有关。
第53章 同归
“你不要命了?”喻勉皱眉问。
左明非分不清脑海里的事是自己臆想, 还是真实发生过,眼前的危机和脑海中的回忆让他无暇回答喻勉。
削落过又一轮的箭雨后,左明非回身, 和喻勉并肩, 他催动剑意,以喻勉的浑厚内力为辅, 长剑锐不可当地往前刺去, 牌匾顿时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左明非观察到牌匾后的细线, 在牌匾再次掀动之前, 他挥剑斩断了控制牌匾的细线。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身,注视着最后一尊佛像, 长剑和喻勉的真气同时攻击过去,佛像应声落地, 法座上露出了卷轴模样的东西。
“清明状。”喻勉淡淡出声,他刚要迈开脚步, 眼前寒光一闪,他错身躲开,皱眉看着对自己挥剑的左明非。
左明非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却还是温和一笑:“喻兄打算独吞?”
喻勉先是微愣,继而讥诮地问:“怎么?才救了我, 又要杀我?”
“我担心喻兄是真。”左明非按捺下胸口乱冲乱撞的真气,尽量语气平稳道:“却也不能让你拿到清明状。”
“哦?”喻勉打量着左明非的脸色,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为何?”
左明非浅淡一笑:“因为你为一己私利,想权倾朝野。”
“你不想?”喻勉反问, 他觉得有些可笑,甚至有些不屑, 古往今来,有谁权倾朝野是为了博爱无边的?
左明非脸微变,他看起来极为不舒适,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把喻勉怎么样之后,左明非心中有些寥落,他只能尽力平衡,于是斟酌过后,他哑声问:“若你…官至宰辅,可会…可会…”
“不会!”喻勉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冷声打断他:“我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若不能排斥异己,掌生杀之权,我何必做到这份上?”
喻勉心中的恨意并未消散,甚至这么多年来与日俱增,后来,他也分不清这恨意来源于何处,是当年掌握生杀大权的裴永?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又或是当年装聋作哑的其他人?是忠君爱国的师父吗?或是英年早逝的白鸣岐?
左明非神色复杂地望着喻勉:“这非老侯爷和白兄所愿。”
“那便是他们错了。”喻勉眼神偏执冷然:“胜者为王败者寇,师父早该明白,若是当年他真的拥兵自重,或是拼死与裴永一搏,又何至于后来满盘皆输…只有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也只能这样!”
喻勉朝左明非逼近一步,目光沉沉:“左三,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尤其是你。”
“…为何?”
“因为我不想杀你。”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兵甲相撞的声音,喻勉转脸看去,只见门口的人皆被禁军包围了,喻季灵他们本就中了迷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喻勉厉声问:“何人?”
他无端觉得烦躁,毕竟一只臭虫可以随意踩死,但源源不断的臭虫只会让人厌烦。
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持弓对着门内的两人,看起来一触即放,即便喻勉和左明非武功高强,在此等箭雨之下也是逃脱不得。
“先生。”清澈舒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出现,洛白溪含笑望着喻勉,微微拱手,抱歉道:“学生失礼,得罪了。”
喻勉心头一凛,额角抽动:“你?”
到底什么情况!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搜寻清明状。”洛白溪平静道,说着,有人跃过喻勉和左明非,去拿法座上的卷轴了。
喻勉见状要动,一支利箭滑过喻勉的脸颊,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喻勉顿时停住动作,他眯眼看向洛白溪,小崽子翅膀硬了,敢暗算他了?
“我劝先生不要轻举妄动。”洛白溪和声道:“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神箭手。”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喻勉听不出语气地说。
喻季灵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他骂道:“洛白溪!你个白眼狼!有你这么反水的吗?”
“反水吗?”洛白溪微笑道:“可是,从一开始我就表明我是陛下的人呀。”
左明非心中情绪翻涌,他暗中握紧剑柄,正欲要动,洛白溪突然道:“左大人,我知道拂衣剑法精妙绝伦,可是…”顿了下,他示意身旁的士兵过来。
两名士兵抬着一个睡着的人出现,“但你不在乎你义弟的性命了吗?”洛白溪好言好语地说。
看到昏过去的王颂,左明非神色一紧,缓缓放下了长剑,“小洛大人有手段。”他微叹道。
“诶,还是我家先生教得好。”洛白溪去谦虚道:“名师出高徒嘛。”
喻勉冷冷瞥了洛白溪一眼,洛白溪无奈道:“先生莫要怪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先生以为,陛下真的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