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69)
“大师过誉了,在下不过一凡夫俗子,眼下只想进入寺中,取一件东西,还望大师通融。”左明非和声道。
老僧人双手合十,叹气:“执念既生,因果轮回。”
喻季灵嗤道:“装模作样,这寺庙的僧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差点把命折在这里。”他抢过白檀手中的刀,不耐烦地对着老僧人:“我说老师父,我大哥方才进去了,现在还未出来,识相的就把门打开,别逼…”
他看了眼白檀,把刀重新塞进白檀手里,恶声恶气道:“别逼她砍你。”
白檀:“……”
听到老僧人的话,左明非陷入了沉思,须臾后,他声音温和而坚定道:“我要进去。”
老僧人的声音像是寺庙里的香火那般虚无缥缈,“老衲不妨告诉施主,施主虽然丢了某些东西,可这未必是件坏事,至少施主能够死得其所,可有些东西,一旦拿了回来,是注定要患得患失,伤心费神的。”
“…所以,门后有什么?”左明非敛眸问。
“你的业障。”
第52章 求真
老和尚的话暗藏玄机, 听的人云里雾里的。
“少废话!”左萧穆执剑向前,对准老和尚,冷声道:“一扇门而已, 我便是拆了, 你又奈我何?”
老和尚望着左萧穆,双手合十, 微笑道:“阿弥陀佛, 施主杀伐太重,何不放下?”
“憬琛。”左萧穆扬起下巴, 气场凌冽道:“你先躲开, 我这就破开庙门,我倒是要瞧瞧, 门后有什么玄机。”
寒光晃眼,刀刃破风而来, 左萧穆忙后仰着躲开,他稳住身形, 看到了挡在门前的白檀和喻季灵,以及诸多暗卫。
“……”左萧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势单力薄,也意识道方才在山前,凌隆根本就是故意放他一个人离开,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左大人。”白檀眉眼含笑,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说呢?”
左萧穆眯起寒厉的眸子:“原来是白家的小姑娘。”
“大人说笑了。”白檀始终警惕地举着刀,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妾身已非二八芳华,何来小姑娘一说?”
左萧穆冷嗤:“巧言令色, 拖延时间。”
“是为你拖时间。”白檀敛起笑容,道:“我劝你快些离开, 若是等我家二哥出来,你就没命离开了。”
“我会怕他一个手足俱废过的人?”左萧穆爆发出摄人的气场,他沉声道:“至于你,破晓刀虽然厉害,可我拂衣剑也不是花架子,你大可一试。”
喻季灵往前迈了一步,坚定道:“还有我。”
左萧穆道:“听闻琅琊书院向来不理世事,山长这是要公然与左家作对吗?”
喻季灵正色道:“喻勉是我书院的人,你要动他,书院岂能坐视不理?”
双方僵持不下,左萧穆虽然以一敌众,气场却是不落下风。
倏地,只听“砰”一声,不知谁的兵器先落了地,接着,接二两三的兵器纷纷脱手,暗卫们接连倒落在地,仿佛被抽去了力气。
白檀诧异回身,手肘的麻筋似乎被谁按动,她手里地的刀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白檀还未反应过来,就和喻季灵一起衰颓地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喻季灵皱眉低头,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丝毫真气也用不出来,“左萧穆用了什么把戏…”
话音还未落,扑通一声,左萧穆也摔落在地,症状和喻季灵他们一模一样。
仿佛神游天外的左明非骤然回神,他急忙单膝落地,扶起左萧穆,关切道:“兄长。”
左萧穆撑着膝盖,眉间隐忍,后知后觉道:“是…方才的阵法。”
众人渐渐了然,无论是竹阵,石阵,还是其他阵法,怕是有迷香一类的东西,这样纵使人闯过了阵法,也会因为脱力进不去寺庙。
老和尚惆怅道:“曹大人是个好官,但有些错误一旦犯下,那就是一辈子的良心难安,他将自己的罪过放到这寺庙里,并设下层层机关,最后竟是连自己都进不去了。”
“清明状不就是一份官员名单吗?”喻季灵咬牙道:“曹骊既然在意,何不毁了它?这般大费周章的,又是阵法又是迷香的…”
左明非单手扶着左萧穆,“世人皆有过不去的坎。”他望着眼前古寺,语气像是盘旋在庙宇上方的雾气:“有人是对过去的耿耿于怀…”
听到这里,白夫人垂眸望着地面,她缓缓伸手,安抚烦躁般地握住了刀。
“…有人是对自己的不认可。”左明非语气缥缈。
喻季灵皱眉呼出一口气,他也曾陷入到自我怀疑和自我证明的怪圈中。
“有人是求而不得。”
“有人是不得所愿。”
左明非:“这些若是能被轻易舍弃,就不会被称为‘坎’了。”继而,他低叹一声:“清明状是曹骊一生的坎,他过不去,看不开,也想不明白…其实,又何止他呢?”
左明非将左萧穆小心地靠在墙上,然后缓缓起身,左萧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抽了口冷气,紧张道:“憬琛,别去。”他费劲地拽住左明非的衣角。
左萧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能让左明非冒险。
“兄长莫慌。”左明非轻柔地拉开左萧穆,往门口走去,温言道:“眼下只有我能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左明非提起左萧穆的剑,“大师,晚辈观您并无内力,想来是不会武功。”他唇角噙着随和的笑意,慢慢举起长剑,“眼下晚辈虽无功力,但对付您绰绰有余,所以,若是您要阻拦,晚辈便只能不顾情面了。”
老和尚摇了下头, “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他侧开身子,让出了道路:“施主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请便吧。”
左明非行云流水地收剑,如同清风明月一般,他谦和颔首:“多谢大师。”
“左憬琛!”左萧穆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低吼道:“若你再往前迈一步,左家便不会再认你这个人!”
左明非的步子不疾不徐,听到左萧穆的威胁,他毫不在乎地微微侧脸,“左家有兄长,我放心。”他和声道。
“你…你!”左萧穆支撑不住地趴下,他费劲地抬头,额头青筋崩起,他只能盯着左明非越来越缥缈的竹青色衣角。
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的呻/吟,左明非站在门前,义无反顾地望着庙内,只是他平和的表情在看清庙里的景象后骤然崩裂,“喻兄…”他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心脏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
透过庙门,众人俱惊。
入目是一片破败,根据掉落在地的牌匾判断,这座被摧残的不像话的建筑应该是大雄宝殿。
喻勉肃立于废墟之中,他满身煞气,神情冷漠傲岸,飞扬的衣裾被利器划破的痕迹很明显,那双正在与梵钟抗衡的双手上也满是血痕
这庙内也是机关重重,喻勉独自抗衡了许久。
三尊佛像之一被喻勉打落在地,剩下的两尊佛像庄严无情的注视着喻勉。
喻勉看到庙门开的一瞬间有些跑神,被机关控制的梵钟再次逼近,千钧之力将喻勉逼得后退一步,他没忍住躬身前倾,喷出一口血来。
血迹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冷厉的下颚骤然收紧,喻勉狠厉抬眸,他单手逼退梵钟,随之反手扣向地面,轰然一声巨响,梵钟被喻勉重重地嵌入地面。
高大阴沉的身影面对着佛像,喻勉浑身真气涌动,他眼神睥睨森然,加之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活像个浴血而来的地狱修罗——这就是众人望到的场景。
还未等其他人回神,喻勉已经操纵着方才被击落的梵钟,毫不留情地砸向右边的佛像。
老和尚闭眼喃喃:“罪过,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