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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93)

作者:昼眠梦君 时间:2024-09-13 10:02 标签:基建 青梅竹马 成长 朝堂

  他站在亭中,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
  直到黄昏将至,天空中飘着条条绛色霞彩,落日从胭脂色的薄云后透出万丈金光,郦黎才将将写到了自己。
  “昨夜喝了点酒,做梦梦见你在林中与我手谈,穿着一袭白衣。从前我一直认为,你穿深色好看,但醒来后忽然觉得,白色也很衬你。”
  “我已叫人做了件夏制白袍,用的是宫中御制的冰丝料子,想必你收到信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酷暑燥热,易生心火。附上凉茶方子一剂,良药苦口,记得每日服用。”
  这张写满了,郦黎又拿来了一张,可却迟迟不知该如何落笔。
  他很想念霍琮。
  分别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两人都一夜未眠。
  天明时分,郦黎靠在霍琮怀里,紧紧搂着男人的腰,想开口挽留,想让他在京中多呆一段时间,却只是贴在霍琮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你该走了”。
  郦黎现在很后悔。
  哪怕说一句“路上小心”呢?也比这个好。
  霍琮应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赶他走吧,他有些纠结地想,虽然心里很清楚答案,但总是免不了介怀。
  最后,郦黎慎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言语苍白,万望珍重。——Lily”
  安竹看着厚厚的一沓信,有些为难:“陛下,这么多的话,恐怕信鸽送不了啊。”
  “那就按照以往的送法吧。”
  郦黎这段时间和霍琮通信很频繁,但因为鸽子承载能力有限,内容倒像更是他们从前的聊天——什么晚上吃了什么,手下的将领又出了什么纰漏,本地又搞了什么活动,等等等等。
  这样正儿八经写长信,还是霍琮走后第一次。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天色渐暗,郦黎长叹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满心惆怅地回去了,“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啊,哪怕让我开漫游呢……”
  安竹听得半懂不懂:手机是什么?漫游又是什么?
  但就算他没读过多少书,也能听出来,这首诗写的真好。
  就是陛下念这诗的语气,他默默地想,总感觉,有一股淡淡的闺怨气息……
  *
  霍琮在席间看完最后一个字,不动声色地放下信。
  下面的一众谋士将领都看着他。
  原本热闹的宴会渐渐安静下来,大家举着酒杯,虽然还在和身边人窃窃私语,但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上首。
  他们都知道,陛下又给他们家主公送东西来了。
  有人与有荣焉,有人面露喜色,也有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解望扫了一圈,把这些表情尽收眼底,清清嗓子,主动问道:“主公,陛下送了您什么东西?”
  霍琮拆开油布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条在烛光下如波光般雪白无暇的宽袖长袍,展开瞬间,犹如瀑布倾泻而下,竟无半点皱褶,引得席间一片赞叹。
  “古书记载的天衣也不过如此了!”
  “巧夺天工,真真是巧夺天工!陛下对我们主公,当真爱重至极!”
  “主公,快快换上,让我们看看您的风采!”
  霍琮仔细摸着袖口上的纹绣,瞥了一眼那个起哄的将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席。
  那人瞬间闭上嘴巴,讪笑起来:“我也就是好奇……”
  他还以为霍琮是被他气跑了,在原地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正要去找霍琮请罪,被解望一抬手压下:“坐着吧,主公是去里间换衣服了,他欢喜得很呢。”
  那名将领:?
  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正当他疑惑时,霍琮果然又回来了。
  走时雷厉风行,回来时徐步缓行。
  解望低头,用酒盏遮挡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好不容易把那股忍俊不禁的笑意压下去,这才抬起头,和众人一起望向当事人。
  霍琮白袍如雪,宽袖及地,衣带当风,类似荡领的设计露出修长脖颈和一段分明锁骨,乍一看,不像是个坐镇中军的将帅,像是隐居在名山大川间、闲云野鹤潇洒随心的仙长。
  被所有人直勾勾地盯着的霍琮脸色未变,长袖一甩,重新坐回了主座山,还给自己倒了杯酒,致意道:
  “诸位,请。”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杯朝主公庆贺。
  待宴会散去,解望行动不便,留在最后,霍琮亲自把他推出去,听到解望问道:“主公,望很好奇,这件衣服的袖口上,绣着的是什么图案?”
  霍琮脚步微顿,“你离我最近,何必明知故问?”
  “望只是随口一问,主公不必多想。”
  霍琮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问道:“乌斯那边,我打算另派人去,他应当不知道你还活着。若你不想与他接触,我可以不提你的事。”
  “不必了,我亲自修书一封。”
  解望脸上温和浅淡的笑意消失了,他的双手放在膝上,静静地望着远处月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沉默许久后,嗓音微哑地开口:“我与他之间,还有一笔孽债需要清算。”
  霍琮“嗯”了一声,“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暂时没有。”
  两人安静走了一段,轮子碾过州牧府内的青石砖路,寂静夜晚,只能听到滚滚车轮声。
  过了一会儿,解望又忍不住问道:“主公,那袖口的蒹葭纹样,陛下对您,难不成,真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主公您去京城一趟,就已经和陛下好上了?”
  “嗯。”
  “……主公,您能多回答两个字吗?这好歹也是件惊骇世俗的大事,您表现得这么平静,望实在不太适应。”
  “那你适应一下。”
  “…………”
  轮椅停在府门前,解望无奈转身,看到霍琮上扬的眉梢,叹道:“看来主公今天心情的确很好,那望就不打搅了,天色已晚,主公也早些歇息。”
  “行,来人,送游云回府吧。”
  霍琮随口一吩咐,身后立刻有一侍女上前,风姿万千地冲他福了福身。
  她一开口,声音犹如黄鹂啼鸣般清脆动听:“霍大人,妾身是新来的侍女,您唤我丽鹂便是。”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霍琮仿佛全然未察觉到一般,倒是在听到她的名字时,眼神微动,朝她望了一眼。
  解望勾了勾唇,调侃地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话。
  侍女更加激动了,压低声音道:“霍大人,我……”
  霍琮打断她:“你去送人,看我做什么?”
  侍女瞪大眼睛,懊恼地咬了一下下唇,上前接过扶手,慢慢推着解望离开,背影落寞孤单,颇有一步三回头的留恋之态。
  但霍琮的注意力压根儿没放在她身上。
  “咳咳……”
  院中夜深人静,月辉洒落在青衣文士单薄的肩头,他以手支颐,被风稍微一吹,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时值夏日,天气炎热,他的腿上却依旧盖着一条薄毯,就连那侍女的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却恍然未觉。
  解望疲乏地捏了捏眉心,文秀清俊的面容在月光下呈现出雪一样的苍白,后背却始终是挺直的,宛如一段笔直伸向苍穹的雪杉。
  走到一半,解望忽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手,示意侍女停下。
  他扭头对霍琮说:“下次陛下若再有传召,麻烦主公走之前,先与望打声招呼,不要只留下一张纸条就不见人影。望身体羸弱,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知道了,”霍琮点头,也想起一件事,“他特意给你开了方子,记得每日按时喝药。”
  解望两只手放在轮子上方,面色僵硬,似乎随时想逃:“主公口中的这个‘他’,该不会是陛下吧?”
  “对,”霍琮摸了摸袖口,心情颇为不错,“他听说你讳疾忌医,不肯吃药,让我转告你,如果他开的药你不喝,这叫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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