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62)
李重华一坐上去,李浔就从小几下端上来了一碟炒瓜子仁,往他的手中塞了一把。
“尝尝。”说着,李浔也往自己的嘴里丢了几颗。“子卯这几日无事,被小虎拉着去做了些小食,说是新年快到了,备些年货。”
“新年?”瓜子仁炒得干而脆,握在手中都能闻到油润的咸香,他拈了几粒丢在自己的嘴中,细细地咀嚼了一下。这是很市井但又很能满足口欲的东西。
从前他几乎没有怎么吃过。
他笑了笑,端着茶润了一下嘴。“也是,新年快到了。”
原来过去了这么久了,竟然不过也只有这么久。
“上次小虎不是嚷嚷着让你给他取个好听的名?想好了没有。”没有半分窥探了他人谈话的不好意思,李浔说得很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可以知道其他所有人的交流,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直接地说出来也无妨。
幸好李重华就算白长二十多年,没有学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也还是会有优点在身上,比如懂得习惯与适应。
故而时至今日他也不会觉着被冒犯到了。
听着对方这番话,他顿了顿。“因着荣兰与许萍她们……倒是让我忘了这件事儿了。”他垂眸凝思了一会儿,才又说:“不如唤作念生,掌印以为何?”
念生、念生。
李浔低声地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忽而笑了起来,上扬的眼尾随之染上了几抹绯红,与殷红的唇相衬,就产生了几分流于俗世却又高于俗世的美。
但李重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不过李浔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地收起了这样的笑。“好了,来说正事吧。”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明天偷偷告诉大家他们聊了什么,大家会给我一些评论吗?
第52章 【伍拾贰】总学不乖
“这母女二人过得算得上是清贫,被送到外院之后,戚永贞也没有怎么管顾过,每年给点银子就算是打发了。”
李浔的语气总是没有怎么变过的,但李重华却听不出个情绪来,像是很正常地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且此事与他们无关。
“清贫?”李重华一顿。
但李浔没有着急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平日里会做些绣品、香囊送到云锦阁,也算是以此为生了。
“除了做这些事情之外,她们便不太出门,与邻里也没有太多的往来。
“问隔院儿的,就说常常能闻到她们的院儿里传出药材、草木的气味,不算难闻也就没有去阻挠过。”
这些话乍一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与上次追查雁音时查出的东西一结合,就可以看出不少怪异之处。
“哈哈——”李浔笑着摇了摇头,“想必你也看出了些问题来。”
“嗯。”李重华垂眸,掌心炒干了的瓜子仁被他捏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若要真有说的这么清贫,哪来的银两去请小厮。而且,当真就真的没有与人来往过吗?”
云锦阁专做权贵人家的生意,纵使从前他生活在深宫里,也多少听说过有关于他们的事情。说是有不少的绣娘,都是花了大价钱养出来、签下了死契的,绣工都是一顶一的好。
既然如此,又哪里会要她自个儿在家做出来的东西呢?何况还是香囊这样的小玩意儿。
所以要不然就是李浔的人探听到的信息有误,要不然就是有人为她们母女二人从中周旋。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指向了一种结果——她们母女二人并不如展示出来的那么简单。
而且,经过了如此多的事情,也无需再说第一种可能了。
“当然是假的了。”李浔往自己的嘴中丢入了几颗炒瓜子仁,面上的笑终于带上了几分情绪,是不屑。“破绽百出。”
这句话相当于是肯定了李重华的想法,由此他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现在……”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浔就伸出指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李浔常常做出这样的行为,从不顾忌场合和身份,只要是他想,那就可以做。按理说李重华早应该习惯了这样,并且应该不再受到影响。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手上沾染着炒瓜子仁的咸香,他竟然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那个压在唇上的指腹。
李浔的指尖比他舌上的温度还要高,卷回去时品尝到的不是炒瓜子仁的味道,而是淡淡的玉兰香气。
奇怪,真是奇怪。
他奇怪,李浔也奇怪。
因为李浔问他:“这是何故?”而后指腹重重地摁在了他的唇上,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记得往常也发生过一些与此类似的事情,总之李重华将一切他无法处理的、有关于李浔的、怪异的事情都归纳为此。但那些时候李浔都会很自然且妥当地处理完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彼此都难为情又难堪。
摁在唇上的指腹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了他,李重华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让这件事情赶紧过去。
“我……唔……”
他不过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李浔就把那指头伸进了他的嘴里,压住了他半抬起来的舌头。
无奈嘴只能微微张开,他的牙磕在对方的指头上,不敢用力也不敢动。
好烫,为什么李浔的手会这么烫?
李重华什么都想不了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檐下的一抔雪,此刻要被对方的温度烫化,化成一滩水,融在李浔的手心里。
却还不仅仅于此,李浔忽而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从后圈住了他的脖颈,把他一把拉近了,两人鼻尖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过几寸,微凉的、和灼热的鼻息交缠混合在了一起。
“总是学不乖。”这一句话,李浔是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慢而缓地说出口的,接着话音的是一声轻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压在李重华舌上的指头也搅弄了一下。
李重华的心乱了,眼眶被逼出了一些热气,身体微微发颤不住地喘息。
李浔看着轻叹一口摇了摇头,“模样真可怜。”接着终于慢慢地把指头抽了出去,粘连着的濡湿擦到了李重华的领口,离开的时候还摁了一下他滚动的喉结。
“好了,既然说不出什么就别说了。”说着,李浔站起了身,“过几日随我去云锦阁看看,现在先别打草惊蛇。”
说完,他就推门而出离开了他自己的房,又从外关上了门。
李浔走了,这没有地龙的屋子一下就变冷了些,李重华有些不堪承受地颤抖着吐出了两口气,又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还带着李浔身上的温度,面颊也在发烫。
怎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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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阁在恒荣街往外几条最繁华的太平街上,人来人往不仅有贩夫走卒,还能见着奇装异服的异国他邦人。
因为赚得都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的钱,所以云锦阁造得富丽奢华,檐下大剌剌地坠着几个模样精致的雕花金铃,檀香气从店内漫出,沾染了过路行人的身。
李浔的马车有的是人认得出,甫一停下周围的人就散得远远的了,免得遭了晦气。
他自个儿也不在意这些,大抵是早就习惯了。
李重华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云锦阁的大门,也没多听周围人的议论。
“草民拜见九千岁!”那云锦阁的掌柜原先还在拨算盘,见着是李浔就急急忙忙地带着店小二行了个大礼。“问九千岁安!”
“免礼吧。”李浔懒懒地让人起了身。
云锦阁的人要有眼力见得多,迅速地给他搬了太师椅又沏了茶,而后还拿了几个鎏金的汤婆子递上前来。
李浔没要,李重华接下了。
“年关将近,带着我的人来看看。”他展臂虚虚地揽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李重华的腰。“最近可有什么时兴的样子?”
“有,有的,绣娘新做了好些花纹。”那掌柜对着李浔点头哈腰,转过身又对着店小二大手一挥。“快将这几日的新样子拿上来,让九千岁老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