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千岁(48)
宁渊拍了拍仵作的肩,“好,辛苦。”说完便让他下了去。
而此时搜寻周围的大理寺差役也有了结果,隔着绢布托上了一个东西。“老爷,在那假山石后的乱草中发现的。”
李重华定睛一看,是个女人常用的禁步的尾穗,还带着一颗血红的珊瑚珠。
那珠不是凡品。
“哦?”宁渊也细看了一会儿,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又问道:“可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不曾再有其他物什。”那小吏摇摇头,“但那乱草以及塘边都能发现人行过的痕迹,且见着不止一人。”
宁渊沉吟少许,隔着绢布接过了那个尾穗,托到了赵磐和司内的中间。“司督主,赵指挥使,这是我大理寺小吏在假山石后的乱草中寻得的。”
赵磐抬了一下手,宁渊往后退了半步,司内便插了进去,隔在了赵磐和宁渊的中间,面上还若无其事地说:“我瞧着,像女人身上的饰件。”
“司厂公不识女人,还是让我来看罢。”赵磐冷笑了一下。
又是这样的话,李重华看着那张脸越发觉得腻味和厌烦了,怎么能有这样的一人,总爱拿他们东厂断了根来说事,倒显得他自己多了那么二两肉了。
是好肉、是坏肉,还说不清呢。
司内没有落了下风,只说:“不识女人,还不识物?莫不是赵指挥使将这些死物当作了女人了?”
赵磐还想说话,宁渊浅皱着眉头急急地插了话进去,“确是女人身上的饰件,只是不知是谁落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昨夜京都仍在落雪,这宅子从前也没住人,许是今日落下的。”司内答。
两人一人一句地说了起来,方才的两小句争端也过了去,赵磐自知再说也是自讨无趣,只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无一人管顾他的情绪。
那边将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李重华就感受到身边的李浔指尖微动,衣摆掀起了几声轻细的响,如此,他就知道李浔是要说话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说:“殿下以为呢?”
“应是如此。”晏鎏锦轻飘飘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在方才的那些时间里已经想好了不再为此事苦恼。“他们三人说得有理。”
“喔,可以一查?”
“自然是要查的。”
晏鎏锦话音一落,月洞门之后就进入了一群东厂之人,迅速地将在场之人围了个遍。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的话就想写一篇关于仵作的了。
第41章 【肆拾壹】梅香之语
“李掌印,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厂的人不请自来,还如此大张旗鼓,无异于再一次狠狠地落了晏鎏锦的面子,让他在如此多的人面前难堪。
李浔对晏鎏锦的愤怒视若无睹,“办案的意思,殿下也不希望令夫人的养娘,在殿下的喜宴上成为冤魂一个吧?且不说为殿下分忧,就说缉拿审问犯人,也是东厂之职。”
这话说的是半分错也没有的,东厂之权在锦衣卫之上,有审问、缉拿、监察之权,甚至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之权,还有特属于东厂的监狱。东厂只对今上负责,无需听令于任何其他组织。
平日里晏鎏锦还可以与李浔周旋一二,赵磐也能“以下犯上”地去讥讽身为东厂督主的司内,但一关乎谈及到案件的时候,李浔要硬着来,晏鎏锦也是半分办法都没有。
这江山的主,到底还是今上。
“自然。”晏鎏锦咬着后槽牙说。“不过这事,也并非悬案疑案,大理寺应可解决的,真是有劳李掌印和司厂公了。”
“诶——哪里的话。”李浔哼笑一声,“在殿下宴上发生之事,便是大事。”
李浔的话音一落,司内就接了话。“诸位,外边儿的天冷着,找个院儿喝喝茶先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正好,也与我们东厂的人好好谈谈。”
东厂的名声并不太好,宦官当道,自是会背负上举世的骂名,因为李浔,在李重华还是晏淮清的时候对东厂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锦衣卫的父皇都不曾让他有过太多接触,何论是为皇帝心腹的东厂。故而薛古一案,在大理寺时是李重华第一次见到司内,与传闻很不一样,像个饱读诗书的温润书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阴狠阉人。
而今再听到司内说这番话时,传闻中的司厂公才变得具体些了。
笑语之间,确有几分不寒而栗,与其师父李浔,一脉相承。
司内说完之后,1东厂之人应声而上,众人便如同鸟兽般轰然散开,又在东厂的引导之下离开了这个小塘,不知要被带到哪个院子里。
如今再调锦衣卫自然是是来不及了,李重华见着晏鎏锦对赵磐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头后跟着众人一块儿去了,还带走了几个晏鎏锦的贴身侍卫。
李浔想必也是看见了,但没有阻止。
“那殿下、掌印。”宁渊迟迟地上来行礼,“这死尸可需我们带回大理寺,再细细查验一番?”
李浔抬手止其话,“这天寒地冻,哪里劳累你们跑那么远呢?”说着,他看向了晏鎏锦。“殿下方才不是说,也算不得什么大案子嘛?那不如今日事发,便今日结案好了。”
这话一说,宁渊面上产生了几分迟疑,没立刻接话。
“放心放心,东厂自会相助的。”李浔抬手拍了拍宁渊的肩膀,“东厂办案,宁寺卿放心罢。”
“来, 我们也喝茶去?”
宁渊当下立刻摇了摇头,“还是掌印与殿下一同吧,今日下官是以寺卿身份前来查案的,自当竭力处理公务。”
他都如此说了,李浔当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晏鎏锦居然也借口推脱,这倒是让李重华有些意外。
“幼子尚在襁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惊扰到了他,想去看看。”说这句话的时候,晏鎏锦面上的表情倒变得平和许多,紧张与担忧的情绪不似作伪。
不免让李重华多看了几眼,确实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好说道。
如此四人便各有各的事儿,分道而行了。
李浔说是要找个地方喝杯热茶,步子却往园中走,左右张望着不知在寻找什么,李重华别无他法只得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却不知为何,这夜里虽还是寒气满满,但没有那么冷了。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自己的心中盘算着事情,最后眼见着李浔停在了某棵树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掌印,按理说不应如此劳神费力的。”
李重华代指的自然就是此次刘萍养娘溺死一案,死的人与李浔无关、死的地点与李浔无关,怕则怕这最后的凶手也与李浔是不相关的。大理寺的断案能力不差,把宁渊请了过来就已经是解决了大半了,那哪里又值得大张旗鼓地请东厂的人过来呢?
他想不通,也总是读不懂李浔的。
“重华,你看看你方才靠的是不是这棵树?”李浔却答非所问。
暗自叹了一口气,他顺着李浔的话看去,细看之后发现确实是自己与泠河对话时,因为失了力道而靠上去的那棵。
一时不免心中一惊、背脊一寒。
可是当时说了什么理应李重华不该说的话,教那暗卫告与了李浔了,如今来秋后算账?
盘算了一小会儿,也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是,确是这棵。”
“哈,我在你大帽上见着了坠上去的花瓣,总觉得这梅花长得与其他的不大一样。”
李重华观察了一番,觉得无平常的无二。
“不过你让我细说,又说不出个一二来了。”李浔忽而抬手摘下了一朵带着细枝的,随后走近了他抬手在他的大帽上动作了一下,再次放下时手中已不见了那朵梅花,李重华才知道对方是将那花插在了自己的大帽上。
像是很满意,李浔将他打量了一番,说:“方才走近时我就觉得,这是最好看的那一朵,也算是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