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70)
“大将军此言差矣,我觉得你强词夺理,一派胡言。你是武将却不是武将之首,北有陈国公,南有三省总督。还有两广总兵和龙虎军的少将军,论品阶算,也是与你同阶。我是首辅,放眼圣朝所有的文官,难以找出比我品阶更高的人。”
“殿下若是区别对待你我,岂不是让文臣寒心?”孟长明尽显冷漠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却是对李晓朝的嘲笑,“殿下数次托人请我回来,是想要我教他儒史经典。赏罚分明,是我要教殿下的驭下之道。”
岑威和陈玉默默后退,面面相觑之间,眼中皆是茫然。
从孟长明踹开书房的门开始,岑威就处于云里雾里看不真切的状态,即使强行插话......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陈玉更惨,他自从抵达东宫就没有能看懂的事,总是无缘无故的被连累牵扯,还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
唐臻也躲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边饶有兴致的看孟长明与李晓朝的交锋,边对五味杂陈、活蹦乱跳、彻底没救的心放弃治疗。
反正不会死,随便作。
圣朝人信奉天地君亲师。
天地无言、君在福宁宫闭门不出、亲只有宗人府的老亲王,虽然年纪大,按照辈分却是太子的重孙,无论如何都管不到太子的头上。
孟长明作为太子托伴读三催四请,自愿接受的老师,说话理所当然的比李晓朝硬气......李晓朝除非动用武力,否则对不肯认怂的孟长明没有任何办法。
唐臻无声弯起眼尾,丝毫不在意红肿的眼皮因为牵扯幅度过大,产生的疼痛。
李晓朝怎么敢对孟长明动武力?
孟长明年纪轻轻,能成为京都傀儡基地的老大。当然不是因为他天资聪颖,文曲星降世,人家背后有靠山。
自从通过折子上的字迹和身体的反应,留意到孟长明的存在,唐臻就有意识的收集有关于孟长明的消息。
孟长明姓孟,孔孟的孟,山东的孔孟,陈国公辖地的山东。
三岁能文,五岁能诗,七岁阅书万卷,十岁扬言要辅佐明君重振山河。
然后就被家人送到陈国公府,成为陈国公身边年纪最小的幕僚。从此之后,关于文曲星的任何消息不再外传。
外界只知道孟长明非常受陈国公的看重,在陈国公府只需要避讳陈国公和陈国公体弱多病的嫡长子。
五年之后,销声匿迹许久的孟长明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他以决绝的姿态离开陈国公府,脱离孟氏族谱,孤身前往京都。
曾有人问过孟长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彼时正在前往京都路上的孟长明灰头土脸,难掩疲惫,眼睛却明亮如星辰,毫不避讳的道,“当然是为了完成我的梦想。”
“什么梦想?”搭话的人下意识的追问,脸色大变的同伴想要捂住他的嘴却晚了半步。
孟长明扬声朗笑,初衷未变,“我要辅佐明君,重振山河。”
不仅嘴欠与孟长明搭话的人面如土色,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竖着耳朵悄悄满足好奇心的众人也脸色大变,后悔不已。
孟长明想要辅佐明君却决绝的斩断与山东的所有联系,孤身踏上前往京都的路,岂不是断定陈国公府中没有能成为明君的人?
这话可不兴说啊!
彼时是昌泰十九年,昌泰帝在福宁宫闭门修仙,心心念念想要去地府做阎王。十一岁的太子体弱多病,哪怕只是开窗的时候没有添衣,也会缠绵病榻数日。
反而是北地的陈国公与南方的三省总督越来越强势,如果不是同时存在,说不定早就取代唐氏皇族,建立新朝。
所有人都觉得,孟长明疯了。
陈国公是因为念及旧情,才没
立刻恼羞成怒,允许孟长明的胡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孟长明走出山东。
然而孟长明不仅走出山东,进入京都,还在一年之内完成三元及第,成为圣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
期间有不少人自作聪明,觉得孟长明不知好歹,惹怒陈国公。
陈国公却碍于人言可畏,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等到大多数人都彻底忘记的时候再让孟长明意外身故。
他们为了讨好陈国公,心甘情愿的为陈国公做刀,想尽办法的对孟长明行刺,想要以此获得陈国公的嘉赏。
这些人无一例外,悄无声息的消失。
曾有人信誓旦旦的宣称,行刺孟长明的人皆被燕氏暗卫秘密处死,可惜至今依旧没有任何证据。
孟长明从状元到翰林,再辗转六部,以吏部尚书的身份入阁即是首辅,只用短短五年的时间。每次升官,几乎都是破格提拔。
他再也不说曾经的梦想,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病中的度过,仿佛已经彻底失望,但从未表现出想要回山东认错的念头。
对此,依旧是众说纷坛,全凭猜测。
唐臻反复琢磨孟长明的事迹,终于发现能称得上有趣的事,燕翎对孟长明的态度是避之不及。
以燕翎高傲又莫名自卑的性格,但凡看不顺眼的人有任何方面不如他,他都会像雄孔雀开屏般,立刻将这方面的优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别看燕翎平日里都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淡然姿态,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贵公子,对凡尘俗世毫不在意。
然而从行为分析性格,燕翎才是最争强好胜的性格。
对施乘风的忌惮和挑衅,对岑威的打压和轻蔑,都能很好的证明这点。
哪怕是最无辜的陈玉和梁安,也曾不知不觉的踩入燕翎的语言陷阱,成为衬托对方的工具人。
目前已知备受陈国公宠爱的嫡长子是燕翎的禁忌,那么曾在陈国公府地位超凡,仅次于陈国公和嫡长子的孟长明......唐臻只是合理假设,燕翎不会对孟长明有好感。
如今孟长明虽然名为首辅,实际却只是傀儡基地的老大。
燕翎已经从陈国公府不起眼的庶子,变成名正言顺的嫡子和世子。
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发生巨大的转变。
脾气温和舒朗如岑威,尚且因为血染松原的战役被燕翎视作眼中钉,时不时要面对燕翎挖下的巨坑。
孟长明怎么看都不像是脾气好的人,又曾真真切切的压在燕翎头上。
身处高位的燕翎终于等到打压昔日‘劲敌’的最佳机会,竟然只是无视对方,不肯与孟长明碰面。
唐臻险些分不清,谁才是在大义方面理亏的人。
因此他合理推测,令燕翎心存忌惮的人不是孟长明,是陈国公府的某个人。
陈国公?嫡长子?还是其他人?
不重要,唐臻只要知道,孟长明没有被陈国公府放弃,已经足够。
李晓朝果然没有与孟长明撕破脸,当然,他也不会任由比他年轻十几岁的小辈,如此肆无忌惮的冒犯他。
作为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都多的老狐狸,李晓朝最大的优点是无论情绪如何上头,也不会忘记最的目标。
他冷声回应孟长明的嘲讽,“太子是君,君在师前,还望首辅大人铭记于心。”
孟长明抱臂冷哼,不理会对方。
他又不是杠精转世,当然不会厌恶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要想尽办法的反驳。
李晓朝见状,回头看了眼唐臻的位置,眼中浮现淡淡的不舍,再转过头,脸上却只有冷漠,“殿下大度,不计较你们擅自闯门,以下犯上的罪名,你们还不跪安?”
岑威担心孟长明和李晓朝一言不合,再度闹起来,抢在孟长明的前面开口,“殿下面色憔悴,也需要休息。不如世叔与我们同行出宫?刚好我在重新为龙虎军封营造册的时候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想要请教世叔。”
李晓朝先是以担心的目光打量唐臻,然后才看向岑威,脸色肉眼可见的和缓许多,语气难掩欣赏,“殿下如此疲惫,少不了我的错处,我要等殿下熟睡之后才能安心离开。贤侄莫急,这是我的腰牌。即使宵禁,也能在京都畅通无阻。等我出宫,立刻着人给你送信。”
岑威闻言,只能郑重的谢过李晓朝。然后抓紧腰间的佩剑,以眼角余光打量似乎正在酝酿情绪的孟长明,眼底难掩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