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63)
即使暂时存放在书房中,也会有东宫的仆人轮班看守,方便他们监守自盗。免得细作背后的主人,发现太子开始有秘密,变得不受控制,做出发疯的举动。
哪怕是正在算计着,想从太子身上谋求好处的沈思水。
忽然发现,在请安折子中与他交流时胆小如鼠、只会耍赖、有些小聪明却尽显贪心的太子。远在京都却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游刃有余的守住秘密,也会觉得不对劲,开始防备太子。
以他的谨慎,甚至有可能直接终止与太子的交流,免得最后落下与虎谋皮的下场。
这绝非唐臻想要看到的画面。已经熟读圣朝法律的唐臻,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太子,他说绝密,就是绝密。
私下打听他的消息,是私下的事。
谁敢当面质问他,立刻以窥视东宫的罪名处理。
要是有人不满沈思水算计着想从东宫得到好处,愿意取而代之,唐臻也没意见。
反正只是工具人,换来更贪婪、不顾后果的人,反而会比小心翼翼投饵的沈思水更容易掌控。
沉默已久的唐臻借着饮茶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打量与他仅隔着窄桌,正在默默吃糕点的人。
他以为要耐心等待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看到的机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原本已经通过试探,暂时不会有威胁的岑威,立场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仅凭现有的信息,唐臻无法判断,岑威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带入自身,推测数次,结果都不乐观。
岑威主动要求成为太子的伴读、费尽心思的为太子的未来谋划、数次身体力行的支持太子的决定、亲自去京郊拜访孟首辅,请求对方成为太子的老师,哪怕被孟首辅拒绝,也不打算放弃......
这些忠臣行为皆有个前提。
岑威希望太子能够担当起帝王的责任,维持圣朝现有的平静,以此避免战争。
如果勤劳的岑·园丁·威忽然发现,已经投入良多的小树苗不仅没有如同他预期的那般茁壮成长,还暗自谋划,带着半死不活的大树彻底跑路,任由背后天塌地陷,绝不回头......
唐臻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龙虎少将军发起疯,是什么模样。
岑威察觉到唐臻诡异的目光,询问的看过去,“殿下?”
唐臻垂下眼皮,掩盖眼底的波涛汹涌,不慌不忙的换了个姿势,随口问道,“正在湖广逗留的红莲贼子,有朝京都而来的迹象。京都却没有空闲的矿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
岑威扬起嘴角,语气谆谆善诱,像是哄刚启蒙的幼童,“京都的事有骠骑大将军操心,我不方便探究太多。”
唐臻在岑威充满‘慈爱’的目光中默默打了个冷颤,不动声色的朝远离岑威的方向移动,脑海中却闪过灵光。
未免无法掌控的意外发生,跑路的时候,必须提前支开岑威。
李晓朝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臻早就发现,李晓朝在面对岑威的时候态度非常微妙。
虽然表面看上去无可挑剔,很像爱才的长辈看待给予厚望的晚辈,但......无论多么擅长伪装的人,都会有松懈的时候。
唐臻记得很清楚,他在李晓朝的脸上看到过对岑威的忌惮和嫉妒。
他暂时没分出心神去探究,李晓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利用李晓朝的情绪却很简单。
身为京都实际的掌权者,李晓朝肯定不会乐于见得,深受他忌惮的岑威,因为流窜到京都的红莲贼子大展身手。
只要李晓朝能看住岑威,唐臻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甩开两个麻烦。
岑威完全没察觉到,在唐臻眼中,他已经变成麻烦的代名词。
因为正逃往陕西的红莲贼子,他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再次减少。
来到京都之前,岑威的重点完全放在北方,几乎没有刻意的了解过混乱又复杂的西南。
如今正好赶上红莲做乱,他要做的事,不仅是推测红莲贼子的去向,及时提醒岑壮牛和岑壮虎早做打算。
能抽出时间进宫小坐片刻,主要是为了告诉太子,他去京郊拜访孟首辅,惨遭闭门羹的经历。
“听闻孟首辅出身山东望族,乃孔孟之后,格外在意礼节。”岑威建议道,“下次不如殿下亲自前去拜访,以示诚心?”
唐臻敷衍的笑了笑,忧心忡忡的道,“湖广的红莲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抵达京都,如果孤去拜访孟首辅,但没能成功的将孟首辅请回城内,会不会给孟首辅带去危险?”
在他眼中,熟读文史的孟长明,还没有异族奴隶实用。
岑威觉得唐臻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红莲贼子毫无预兆的在湖广作乱,也没能成事。京都早有准备,除非有意外的发生,否则绝不会让红莲贼子得逞。
他打量太子充满担忧的侧脸,默默咽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
罢了,晚些再亲自去请孟首辅回京,可以准备的更周全,充分的表达太子对孟首辅的重视。
岑威说完正事,先饮半盏茶,然后快速却不狼狈的吃下五盘点心,终于摸着不再空荡的肚子出宫。
唐臻朝着岑威的背影投去羡慕的眼神,发狠的吃下两盘点心,险些撑得原地瘫倒。慢吞吞的绕着假山走了两圈,终于攒足去福宁宫的力气。
他所谋甚大,又没来得及在机会来临前做足准备,只能尽可能的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比如程守忠。
这是他目前为止,经过长久的观察,唯一愿意信任的人。
然而他很清楚,程守忠只对昌泰帝忠心,对他仅是爱屋及乌。
所以程守忠知道他的想法,魂不守舍数日,忽然没头没尾的对他道,“如果远游真的是殿下的夙愿,臣必不惜任何代价,助殿下如愿以偿。”
唐臻闻言,脸上立刻扬起毫无阴霾的笑容。
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昌泰帝给他答复。
自从年初的大病之后,唐臻就开始有去福宁宫外做望亲石的习惯,至今已经有几个月。
因此他忽然频频前往福宁宫外,光明正大的与程守忠密谋,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天色渐暗,又该离开的时候,唐臻心血来潮似的对程守忠道,“关于安定侯的养子,你知道多少?”
程守忠愣住,似乎没想到,会从太子口中听到早就被埋葬在时间里的人。
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恍惚,“殿下怎么会......好奇程锋?”
唐臻笑了笑,对于程守忠,他不吝于说实话,“孤觉得身边有与故人相关的存在。”
程守忠张了张嘴,想追问故人是谁,相关的存在又是谁,最后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锋没有老侯爷的本事,想法也格外倔强,因此没少挨老侯爷的打,每次都是陛下劝老侯爷莫要强求,程锋事后却更......叛逆。”
程守忠苦笑,低声道,“他原本是安定侯府的家臣,有个兄长是小侯爷的玩伴,因此从小跟在小侯爷身后。当年叛臣薛寄伏诛,贵州、两广、福建皆陷入混乱,小侯爷奉先帝的命令去广西平叛。程锋的父母、兄长皆作为家臣跟在小侯爷身边,唯独他因为年幼被留在京都。”“小侯爷性情随和也愿意哄玩伴的弟弟,于是对程锋说,等程锋长到十岁,再让侯爷派人送程锋去广西。到时候如果程锋文韬武略,有所建树,就认程锋做义弟。”
可怜程锋年纪尚小,消息也不灵通,还不知道他的亲兄长已经是小侯爷的副将,在安定侯府的祠堂与小侯爷结拜。哪怕他无法成为小侯爷的义弟,也能称呼小侯爷兄长。
为了追上小侯爷的脚步,程锋委实吃下不少苦头,奈何他家习武行兵的天赋都长在他的同胞兄长身上,他半点也没分到。
好在程锋从小聪明,早在小侯爷启程去广西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同胞兄长已经与小侯爷结拜的消息,因此虽然努力、努力、白努力,但并不焦虑。
对他来说,努力只是代表他对小侯爷、对安定侯府的赤诚,并不是非要得到很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