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199)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时间:2020-12-18 10:17
标签:宫廷侯爵 武侠 古风
萧朔身后,换了便服出来的枢密使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道“成何体统……”
“大人的兵成体统。”参知政事冷然道,“险些冲破了右承天门,一把火烧了文德殿,好生勇猛。”
枢密使叫他一刺,脸色瞬间难看“你――”
“是诸位大人一早寻来,说辗转难眠,硬要本王带着各处看看。”
萧朔淡声道“若来是为了吵架,还请回宫吵。大敌当前,免得乱了士气。”
枢密使话未出口,叫他结结实实堵了回去,咬了牙关脸色愈沉。
参知政事不以为意,看了萧朔一眼,登上城楼。
金水门不是修建来御敌的城楼,气派恢弘,光华夺目,却远不如北疆边境条石沾着米浆垒成的要塞坚固。
昨夜一场激战,城上已有诸多破损豁口,此时兵士忙忙碌碌搬着砂石,正设法修补填塞。
城下黑铁骑层叠包围,平坦官道与门前空场,一直碾到坊市民居。在城楼上向下看,竟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
“大人。”随行的政事堂官员看得心惊胆战,低声劝道,“若叛军异动,此处只怕凶险……”
“怕什么凶险?”
一旁军士闻言,插话道“昨晚都吓破胆了,借他们十个胆子,量他们也不敢打过来。”
官员出宫,都换了便服出行,此时看着只是寻常布衣士子。军士无所忌讳,将手中沉重沙袋重重撂下“有少将军在,城就丢不了。就算打过来,大不了便是一命换一命,还怕他们不成?”
枢密使不知昨夜情形,听见“少将军”几个字,心头便是一紧“昨夜谁领的兵?!可奉圣旨?可有兵符将令――”
参知政事出言打断“大人。”
枢密使这段时日处处碰壁,几乎已灰头土脸,心中瞬时警惕“干什么?”
参知政事下了城楼,视线落在枢密使身上,“你我虽不相为谋……有句话,本相该劝谏你。”
枢密使皱紧了眉盯着他,提防道“劝什么……你几时有这般好心?”
“若你只是庸常废物,他日到不可知时,无非给个闲缺,颐养天年。”
参知政事望着他,慢慢道“若仍不知死活,到了此时,还妄图挣扎腾挪……便离本相远些。”
参知政事一片好心“本相担心,受你牵连。”
枢密使愣愣听到最后,一时怒气攻心,几乎便要发作,扫见萧朔身影,又死死咽回去。
朝臣畏惧萧朔,不只是因为皇上纵容,更因为琰王行事的确有悖逆无度、无法无天的意思,若将其惹恼了,只怕当真什么都做得出。
昨夜宫门平叛,除了几个敢出去随琰王死战的,众人尽皆龟缩在文德殿内,听着喊杀声,几乎吓破了胆。
萧朔一身血色,尽斩叛军回宫复命时,凛冽杀意血气几乎将几个日日指点朝政的阁老冲得从座椅上跌下来。
枢密使未曾打过仗,此时在琰王身侧,只怕琰王脾气上来真敢砍人,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将没顶怒火硬咽下去,气冲冲拂袖下了城。
来的朝臣叫眼前近在咫尺的战局慑得心底发慌,一时不知该走该留,束了手,悬心吊胆立在原地。
“下去罢。”
参知政事缓声道“本相有些话,同琰王说了便走。”
众人如逢大赦,一窝蜂与萧朔告退,匆匆下了城。
萧朔还要巡视城头防务,并不相送,只稍作回礼,示意兵士让开条通路。
参知政事直走到萧朔身前“琰王殿下。”
萧朔将手放下“大人有事?”
参知政事蹙了蹙眉“听了方才的话,琰王没有话要问老夫么?”
“大人如何想,是大人的事。”
萧朔平静道“战局要紧,本王守下汴梁,再来听大人教诲。”
参知政事怔在原地,看见萧朔竟当真半点不见犹疑,转身便要带人巡城,匆匆追上去“慢着!”
萧朔并不理会,安排了几处兵力调动,接过亲兵手中披风。
参知政事追了数步,神色沉了沉,终归横下心“琰王殿下!云将军的玉麒麟,老夫知道在什么地方。”
萧朔脚步微顿,停在原地。
参知政事走到他面前“你可知枢密院为何到这一步,宁肯垂死挣扎,也要同云将军不死不休?”
萧朔眼底薄光划过,破开沉沉暗色,落在参知政事身上。
朝中情形,枢密院与政事堂分管兵政,势同水火。本朝相位空悬,参知政事名为副相,其实已是百官之首。
此人左右逢源、城府极深,除开同枢密使不死不休,在官场中八面见光,颇受皇上倚重。
今日前来,难保是否为了试探套话。
“此物辗转,现为证物,收在政事堂。”
参知政事拦在萧朔身前“你若肯听,老夫便将此物还给你。”
萧朔倏而抬眸,眼中绽出凛冽冷色,抬手示意亲兵退开,守住四周。
参知政事哑然“蔡补之果然说得不错。”
萧朔沉默相让,慢慢走到背风处。
参知政事看着他,有些惊讶“老夫与蔡太傅是旧相识,琰王竟也不意外么?”
“谁与谁相识,都不意外。”萧朔道,“世事颠沛,人各有志。原本相识的被迫分道,原本至交的成了陌路,也不意外。”
参知政事步伐微顿,看了他一阵,眼底复杂良久,轻叹一声。
萧朔道“大人不必言谢。”
参知政事话未出口,不由怔住“你如何知道,老夫是来道谢的?”
萧朔并无耐性同他打机锋,蹙了蹙眉,不再开口。
参知政事看他半晌,终归半分看不透,勉强一笑“罢了……你受不受,是你的事。”
参知政事拱手“老夫那个不肖的学生……有劳琰王,仗义搭救。”
萧朔侧身,避了他这一礼。
参知政事看他眼中几乎镇不住的无谓不耐,一阵哑然,不再绕圈子“枢密院谋兵,从先帝朝到如今,最大的阻力都不曾变过。一则端王府,二则云将军。”
“端王在时,朔方军水泼不进风吹不透。三年一轮换,领了军功戍边归乡,便补充进禁军,直入殿前司。枢密院空有掌兵职权,却派不上半分用处。”
参知政事道“端王殁后,云将军又死守朔方军一年,将士们悲怆抱团,更成铁板一块。”
参知政事“要破这一块铁板,便要从王爷与云将军下手。”
萧朔眸底一片冷凝“如何下手的?”
“那枚玉麒麟,是先皇后赐给云将军的镇命之物,宫中皆知。”
参知政事缓缓道“搜查镇远侯府时,大理寺报,在镇远侯府藏有巫蛊之物。政事堂依例派人监察,挖出了装有玉麒麟的偶人魇阵。”
参知政事看了看萧朔“那时琰王府闭门谢客,不见外人……此事王爷大概并不知晓。”
萧朔静听着,眼底沉得不见波澜。
参知政事道“事涉朝臣宗室,政事堂不敢轻断,报到文德殿,最先来的却是云将军。”
“此案原本极凶险。”
参知政事“寻迹而查,是琰王府的一个下人去同云将军要了玉麒麟。魇阵之内,有王爷亲笔手书,有云锦布片。若再有玉麒麟佐证,几乎再难翻案,况且那时情形……王爷心中该当有数。先帝有心无力,能左右的已很少了。”
萧朔问“他做了什么?”
“那时镇远侯府尚未定罪,云将军品级仍在,入了政事堂,一言不发,夺了那证物便走。”
“那一案的主办官员上前拦阻,云将军却坚称魇阵内藏的玉麒麟是假造冒充,琰王无辜受冤,有歹人别有用心。”
参知政事“争执之下,云将军将那证物夺了,抛进了金水河。”
萧朔胸口一滞,慢慢阖了眼,尽数敛去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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