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年+参商(33)
这厢与容德秋辞别,陆小姐转脸便听使唤丫鬟说这人与方知府去了牢房,便偷偷摸了过去,堪堪爬上窗户,就见这容德秋纤纤细细五根白生生的手指,握着根烙铁就往那牢中的犯人胸膛上烫。
那犯人四肢被绑住,胡乱扭动着身体,胸口一片焦黑,叫的撕心裂肺。
容德秋稍稍歪着脸,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漠然,混不关己一般,将手里的烙铁交给身旁的下人。
接着又拿起一根烙铁,挨着方才烧的焦黑的地方,又烫了上去。
那犯人疼的全身抽搐,汗如雨下,终是熬不住,昏了过去。
容德秋转身将烙铁放入火炉中,双眼看着那火苗,专心致志地烤着,一旁的下人便拎了一桶水泼到那犯人脸上。
那犯人乍一受寒,勉强睁开双眼,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嘴里稀里糊涂地胡言乱语,神志已是有些混乱。
容德秋见烙铁烤的差不多,拿起来慢慢地向那犯人走去。
…
满屋子皮肉烧焦的味道,陆小姐已是快吐了出来。
方知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借故溜出来,吸了口冷冬夜里清冷的空气,方觉得肺管子里舒畅了些。
扭头一看,正瞧见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正抱着未来儿媳妇在窗户上偷看,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一手一个抓了,拎回后院去。
待再回到牢门口,却见容德秋已经走了出来,戴好了斗笠,与他作别。
方知府瞄了一眼牢里,那犯人已没了动静。
只听容德秋小声说道,对不住方老爷,一不留神,那人已是死了。
方知府摆摆手,沉声道,不当紧,扔到乱葬岗便是。
顿了顿又问道,只是这人死了,你要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着落?
容德秋点点头,便告辞了。
方知府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瞧了一眼牢里那死囚犯,瞬间吐了出来。
那囚犯脸上一个焦黑的窟窿,原是眼睛里被人硬生生捅了根烙铁,插到脑子里,活活烫死的。
第6章
王二满面惊慌,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那血浆子泉水般一股一股地向外涌,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停下了。
王二只觉得耳膜阵阵轰鸣,整个人冷汗直流。
…
适才被这泼皮见了他额上的烙印,他杀心顿起,一刀捅在那泼皮肚子上,袄子顿时红了一大片,丝丝棉絮也飞了出来。
那泼皮捂着肚子大声呼救,只是这地方太过偏僻,原就是他打劫偷窃的地方,村子里的人本就不愿意经过,此时又开始下雪,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王二却不知,此时心如擂鼓,生怕这叫声引来村子里的人,死死捂住这泼皮的嘴,将他拖到旁边一处废屋,又在这人颈子上补了几刀。
直到这手下的身体再无挣扎,方才松开手,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双眼涣散,看着地上的死尸。
勉强喘匀了气,只觉得身上全是汗,冷风一吹,好些从破袄子灌进来,冻的王二清醒了些。
左右思量一番,定了定心神,王二的眼神从慌乱变得镇定了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一鼓作气将这人塞到那屋中火炕下,又到院子里刨了好些灰土草茎,将地上的血抹干净。
眼看四下无人,雪下的正大,将门口的斑斑血迹也盖了去。
王二便冲出门去,捡起自己的头巾斗笠,一股脑戴在头上,拔腿狂奔,向山上跑去。
鹅毛大雪翩然而至,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暗蓝色的天,暖黄的光,雪大的看不清路。
山上积雪太厚,覆到膝盖,踩进去容易,拔出来却难。
王二在雪中跑了一个时辰,累的气喘吁吁,抬头一看,村子已是在遥遥的远方,眼前是无边苍白的山林。
厚厚的积雪,分不清去路。
王二回头看一眼那村子,眼眶发酸,手脚冻的发麻,热泪流下来,被风一吹,已是冰凉,刺的脸疼。
他一咬牙,接着向山上跑了一阵子,心中越来越急。
他迷路了。
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是这个方向,可是怎么走都找不到回家的那条山路。
王二心中忐忑不安,猛的隐约听到几声狼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他在山中多年,一听这几声狼叫,便知那狼已是不远了。
他急的手脚并用,顺着旁边一棵大树爬了上去,只是那手脚冻的不听使唤,爬了几步便扑簌簌往下掉,勉强抱住了树干没摔下去,冻的通红的手指却磨破了皮,血淋淋的。
王二心中着急,身上又冷又疼,风雪大的迷了眼,狼叫声越来越近,终是忍不住大哭了出来,眼泪鼻涕迎着雪花糊了一脸,手脚却不敢停下。
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往树上爬,王二拼了死力气,勉强攀住一根树杈,抱住了一阵抽噎,才抹了抹眼泪。
往远处一瞧,几匹黑狼已奔向这里,皑皑白雪中甚是显眼。
饶是爬上了树,王二还是吓得浑身颤抖,知道自己迷路坏了事,冬天的狼不会离窝太远,这下子怕是冲到这群牲口的地盘了。
岂料再定睛一看,雪地上除了自己模模糊糊的脚印,还有两串脚印,指向自己攀着的这棵树。
王二顺着那两串脚印一找,猛然发现树底下正站了两个人,阴鸷地仰头盯着他。
王二吓得险些摔下树来。
因着其中一人他认得,便是那年押送他全家流放的衙役。
只听这人叫道,卢荀生,这些年你藏的倒是仔细,让我们一顿好找。
第7章
容德秋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捧着暖炉,不知在想什么。
车厢外几匹高头大马,一个配着长剑的男人翻身下马,附到车帘子上小声说道,东家,这便是那人藏身的地方。
容德秋方才发觉马车已是停了,将暖炉一掷,掀开帘子。
只见一户破旧的宅邸,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惨叫和叫骂声。
一路走近主屋,也并无人阻拦,那叫骂声却是越来越大。
房门大敞,屋中一人躺在地上,被几个壮汉围在当中。
其中一人骂道,白五,你老老实实把这房契交出来抵你的赌债,不然你这对招子,便是保不住了。
那躺在地上的白五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叫骂,脸上已是青紫一片,一只眼睛被打的红肿,睁不开,只眯着一条缝。
容德秋推开/房门,屋里一群人的目光便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却瞧也不瞧一眼,径直走到一张凳子前,拿出帕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坐了下来。
几个壮汉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彼此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番,不知这人什么来头。
屋子里一阵寂静,其中一人憋不住,叫嚣起来,哪里来的白面相公,好大的架子,仔细小爷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这人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扔在地上,轻轻说道,够么。
这几个壮汉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赶忙扑上去将票子捡了,往怀里揣,最后踹了白五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五一双三角眼打量了容德秋一番,只觉得这小相公瘦弱纤细,一身的绫罗绸缎,一看便是富家公子打扮,于是穷心未尽歹心又起。
嘴上不住地感恩戴德,眼睛却四处乱瞄,想寻得些使唤的物件,将这人砸晕了,再搜刮些银钱票子出来。
却见这人又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白五看着那些票子,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
只见那小相公红唇一张,轻声道,我问你些事情,你若答的好,这银钱便是你的。
白五急吼吼冲过去,将那银票握在手里,一张一张数着,嘴里胡乱说道,好好好,你尽管问。
却听那小相公轻轻说道,六年前,你做差人时,押解卢家上下三百余口发配辽北…
白五心里一咯噔,手里不自觉地握紧银票往后退了一步,抬起眼来,看着这个不明来历的男人,有些紧张,心里已动了杀机。
只见这人混若不知,望着门外的风雪,双眼沉静如水,继续说道,也是这样一个冬天,这些人在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到地方的,只有区区百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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