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四)(95)
诡诸不知,吴纠要的可不是一个质子,而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晋文公,若是他能将重耳推上晋国宝座,那么到时候楚国就能掌握北方的土地。
试想想看,楚国在南方称霸,南方的小国如今已经沉浮的差不多了,齐国在东方争霸,东方的国家全都臣服在齐国的麾下,而秦国在西方独占一面,秦国的国君是吴纠一手培养出来的,如果吴纠再将重耳推上晋侯的宝座,那么东南西北,没有一处不是楚国的天下了。
诡诸根本不知重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重耳如今太小了,还是一副虎头虎脑又萌萌的样子,根本一点儿威严也没有。
诡诸还以为自己赚大了,立刻同意,恨不得给吴纠磕头。
吴纠笑着说:“行了,今儿这件事儿就定下了,人质直接跟寡人走罢,明日寡人就进宫,与天子说道说道晋国的事情。”
“好好好!”
诡诸连忙推了几把小重耳,小重耳拉着小子推,虽然吴纠只要了小重耳一个人质,但是小子推是个小童,根本连个人都不算,其实就是奴隶,因此小重耳拉着小子推过去,诡诸连眼皮都没眨。
小重耳和小子推一过来,吴纠连忙抱起小子推,小子推后背疼,趴在吴纠怀里吭吭唧唧,但是不敢真的哭出来,怕惹怒了诡诸。
吴纠既然已经得到了人质,就没有必要和诡诸多浪费口舌,便连忙抱着小子推,让小重耳跟上,众人走出了宴厅,往楚国下榻的地方去了。
齐侯领着小重耳,跟在吴纠后面,说:“二哥,曲沃公阴险狡诈,你如今同意他上位,恐怕日后会招致什么祸端。”
吴纠自然知道诡诸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曲沃掌控晋国,这是一个历史趋势,吴纠是读过历史的人,因此觉得这个趋势应该不是自己能打破的,干脆想其他的办法便好。
不过吴纠自然不能与齐侯说什么历史趋势,只是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可怕的,诡诸还能翻出天去?再者说了,小重耳年纪轻轻,持重老成,将来必成大器,寡人又得了人才,这才是最重要的。”
吴纠这么说,其实齐侯也是同意的,毕竟齐侯知道重耳是个人才,而且不可多得,若不是如此,当年齐侯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重耳了。
吴纠抱着小子推,赶紧进了房舍,让棠巫给小子推看看。
小子推趴在榻上,棠巫将他的衣裳解开,就见小子推白白嫩嫩,像豆腐一样的后背上有个青紫色的印记,酒壶砸的一下就青了,里面全是淤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小子推自己看不到,只是觉得疼,小重耳一见,皱了皱眉。
何止是他皱眉,在场众人都在皱眉,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狠得下心来毒打,棠巫赶紧把药箱打开,拿出药,给小子推涂在伤处,因为太疼了,稍微一碰就疼,小子推呜呜咽咽的哭着,那声音就跟一只小奶猫似的,搞得棠巫不敢下手给他上药。
这个时候小重耳爬上榻来,蹲在小子推旁边,说:“是男子汉不能哭,本公子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重耳说着,鼓起自己的嘴巴,“呼呼”的对着小子推的伤口吹气。
小子推连忙憋着眼泪,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更是可怜,小重耳拿出小帕子,给小子推擦眼泪,说:“你看你哭起来好丑哦,本公子都认不出来了。”
小子推真的慢慢就不哭了,让棠巫给他上药,吴纠松了口气,因为知道孩子们没吃饭,连忙让子清去弄了热饭菜来,子清动作很麻利,很快就送来了热饭和热菜。
小重耳和小子推两个人狼吞虎咽的,比齐侯的吃相还夸张,尤其是小重耳,就跟一只小老虎似的,西里呼噜恨不得手抓,就将饭菜给吃光了。
他吃完之后,满脸都是米粒,小子推也吃完了,不过才吃了一半,小重耳看着他碗里的饭,眼睛紧紧盯着,嘴里却说:“这个都吃不了,你太浪费了,算啦,本公子帮你吃了罢!”
小重耳说着,抱过碗来,西里呼噜又开始席卷,这会像个小恶狼。
小子推擦了擦自己粉嘟嘟的嘴巴,还特别诚恳的说:“谢谢公纸。”
小重耳嘴巴里都是饭菜,嘟囔着说:“木似……没似……”
吴纠感觉自己是捡来了两个小活宝,一个比一个可爱,只是小重耳这个饭量……似乎有点大,不知道自己这个楚王,养一个齐侯,再养一个小重耳,会不会破产?
小重耳和小子推就跟着吴纠,当天晚上也睡在吴纠这里,第二天一大早,吴纠就进宫去了,准备找姬阆说说曲沃的事情。
姬阆这两天高兴,头一天喝酒,因为没喝多少,因此没有宿醉,昨天又喝了些酒,一个没注意就宿醉了,今日早上头疼的厉害,太子郑找来了医官给姬阆看看,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忍忍便好。
此时太子郑正在小寝宫,给姬阆按摩头呢。
吴纠和齐侯到了小寝宫,很快就被寺人领了进去,姬阆趴在软榻上,脸色还是不错,只是稍微有些宿醉头疼,见到吴纠和齐侯来了,连忙坐起来。
太子郑将他扶起来,说:“父亲,小心点儿。”
姬阆笑了笑,说:“二位今天怎么进宫来了?”
吴纠说:“是因为曲沃公的事情。”
姬阆吃了一惊,说:“曲沃公?”
吴纠与曲沃公不合的事情,这谁都知道,因此吴纠说为了曲沃公的事情而来,姬阆有些吃惊。
姬阆随即笑着说:“寡人知道了,楚王一定是来劝寡人不要册封曲沃公的。”
吴纠说:“天子,恰恰相反。”
姬阆又吃了一惊,说:“楚王和齐公是来为曲沃公说好话的?”
不怪姬阆如此吃惊,因为其实齐侯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要为曲沃公诡诸说好话。
吴纠点了点头,说:“正是。”
姬阆笑着说:“今儿太阳定然是打西面出来的,是么?”
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或许是罢,不瞒天子,纠与齐公此次来意,真的是为曲沃公说好话的。”
姬阆说:“不知为何,楚王和齐公会有如此心思?”
吴纠笑着说:“实不相瞒,确是因为受了曲沃公好处。”
他这么直接,姬阆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吴纠又说:“天子试想想看,如今晋国的趋势本就如此,翼城已经名存实亡,就算您不册封曲沃公为晋侯,曲沃公依然是晋国的掌权者,因此天子册封与否,并没无损失,再者……”
吴纠又说:“如今洛师刚刚遭遇战乱,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百姓因为战乱心中有所怨言,卫侯和葛伯又刚刚挑动了舆论,多一个拥戴者,总比多一个惹麻烦的人要强得多,而且天子可以趁火打劫,狠狠的敲一比曲沃公的钱财,然后拿这些钱财,安抚补贴那些在抗击义渠战役中受伤的将士们,再用这些钱拨到百姓手中,百姓都容易满足,只要有一些小小恩惠,就会拥戴天子,这种一举多得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姬阆听了,哈哈一笑,说:“寡人听说楚王在入楚之前,跟齐国有个小饭馆,生意做得不错,今日一见,果然是精打细算,什么利润也逃不过楚王的眼睛呢。”
吴纠拱手说:“天子谬赞了,毕竟有利可图,也没什么损失,不忘自己怀里揣,岂不是太愚钝了?”
姬阆笑着说:“说的好,说的正是!那就按照楚王所说,等朝议的时候,一并册封曲沃公罢……楚王为曲沃公说了那么多好话,可别忘了多要些好处。”
吴纠点了点头,笑的别有深意,说:“好处已经令曲沃公后患无穷了。”
处置卫侯和葛伯的朝议很快就召开了,因为卫侯地处北面,是抗击狄人的门户之一,因此姬阆觉得,撤销卫国封国,并入其他国家这个做法,实在不现实,因此只能将卫侯处置,令卫侯的儿子,公子赤继位,并且令卫国自行检讨,同时处死了宣姜。
葛伯是个小国,自然没有什么门户可言,正好姬阆想要巩固洛师的权利和威严,因此直接撤销了葛国,将葛国并入周国的直接管辖。
至于温国,温国公子受了宫刑,早就遣回温国了,因为温国就在旁边,温国国君苏子已经连夜往洛师赶来,急火火的来亲自道歉了。
姬阆还在朝议中,提出了册封曲沃公的事情,说实在的,曲沃在这次抗击义渠人的战役中,根本没有出力,因此没什么借口好册封。
姬阆还是绞尽脑汁想的册封理由,理由就是西戎人在攻打洛师的时候,曲沃公能严守北方阵地,防止了狄人趁机偷袭,因此是大功一件,准备册封曲沃公为晋侯。
这个理由十分之牵强,众人一听,觉得怪怪的,不过吴纠和齐侯站出来同意,众人立刻就明白了,不管听起来有多怪,一定要统一,否则就是跟楚王和霸主过不去,那岂不是没有好日子了?
如此一来,曲沃公诡诸就变成了晋侯诡诸,非常顺利的接受了册封,诡诸将晋国所有的财宝,全都拿出来,送给了姬阆,可谓是荷包大出血。
洛师经过此次战役,本十分空虚,需要休养生息至少三年的光景,毕竟一堆男丁征兆入伍,粮食产量就会减少,粮食减少,居民就会外迁,这样一来促使了经济不稳定不景气,一连串的问题就会相继而来。
然而有了晋国贿赂的钱财,周国竟然一下就挺过来了,根本不需要休养三年那么久,直接向外告粮,就解决了粮食不够的问题,而且剩下的钱还绰绰有余。
洛师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吴纠也该回到楚国去了,毕竟斗伯比的婚事还在楚国摆着,吴纠打算回去给斗伯比主婚,这回应该没什么事儿能阻碍了。
吴纠准备回国,带着新讨来的人质小重耳和小子推,齐侯自然也是跟屁虫,要跟着吴纠回楚国,义正言辞的跟小重耳站在一起,笑眯眯的说:“孤也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