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实人扮演渣攻后[快穿](180)
眼前的光线骤然被隔绝,只剩下白布透进来的朦胧而微弱的光。
“全场安静!准备!3、2、1!Action!”
打板声清脆地落下。
接着是靠近的脚步声,沉重而迟疑,在他的身边停下。
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呜咽声,钻进了江延的耳朵,是郁倾的声音。
那哭声很低,断断续续地在空旷的病房里弥漫开。
覆盖在他脸上的白布,被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掀开。
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此刻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
原本温润的唇毫无血色,宽大的蓝白条纹手术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而脆弱。
即使郁倾提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但当白布掀开,江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映入眼帘时。
一些混乱破碎的,带着强烈痛苦色彩的模糊画面碎片,在他脑子里凭空出现,疯狂闪现。
他看不清具体的画面。
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伤和绝望,却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演技和技巧。
江延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光线透过眼皮涌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掀开白布的手停留在他脸颊上方,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甚至想起了最开始的第一个世界,他为了彻底离开,不惜采用最极端的手段。
当时,他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哭声。
镜头缓缓推进,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叶锦程紧紧盯着监视器画面,郁倾这完全超出剧本的表现,带来的冲击力具有强大的感染力。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凭这一段的真情流露,这部电影就稳了!
直到画面中郁倾踉跄着后退,身体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然后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叶锦程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带着激动:“卡!过了!”
喊卡之后,江延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目光投向郁倾的方向。
郁倾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还在无法抑制地微微抽动。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完全没有往日的矜贵和强势。
江延顾不上考虑周围人的眼光,快步走过去,在郁倾面前蹲下。
他伸出手,拂开郁倾额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温热的指腹带着安抚的力量,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郁老师,”江延的声音放得很轻,“已经拍完了,你看,我根本没事。”
郁倾缓缓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几秒。
江延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紧,“怎么了?”
下一秒,郁倾伸出双臂,带着一股近乎凶狠的力道,一把将蹲在面前的江延紧紧搂进怀里。
那力道大得惊人,江延猝不及防,呼吸都被勒得一窒,仿佛要将人揉碎,彻底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江延的身体在最初的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任由他用这种几乎窒息的力道抱着自己。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在他紧绷的背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猛兽。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了松动,江延才问:“郁老师,吃颗糖?”
“……嗯。”
郁倾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环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生怕他跑了。
好在江延这次早有准备,直接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两颗和昨天一样的巧克力,剥开糖纸,给人喂了一颗。
这时,叶锦程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小江,恭喜杀青啊,拿着拿着,按老规矩,演了生病过世的戏,得给个红包祛祛晦气,以后都健康顺遂的!”
他拍拍江延的肩膀:“晚上剧组给你先办个简单的杀青宴。”
说着目光转向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郁倾,语气带着点调侃,“对了小江,你替我问问郁老师,晚上赏不赏脸一起来?他平时可是请都请不动的。”
江延还没开口,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郁倾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缓缓松开了紧箍着江延的手臂,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身。
虽然眼睛还红着,鼻尖也红红的,但表情已努力恢复了些许惯常的冷峻疏离。
他抬手抹了下眼角,声音还有些低哑,“我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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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选在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餐厅包间,规模不大,主要是导演、制片、几位核心主创和江延、郁倾几人等。
酒过三巡,话题不可避免地围绕着江延展开。
叶锦程端着酒杯,带着几分酒意,笑呵呵地问道:“小江啊,这一杀青,是不是马上就得收拾行李离开剧组酒店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副导演接口,语气里带着感慨,“感觉昨天才开机呢。这一分开,下次合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看向江延,“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是直接回公司报到,还是先给自己放几天假缓缓?”
江延端起面前的清茶,以茶代酒回应着,“看公司安排,应该很快就要开始接触新项目了。酒店那边我明天就会收拾好搬走。”
他的声音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斜对面的郁倾。
郁倾面前的酒杯满着,一口未动。
他根本没仔细听这些人在讲什么,但听到离开搬走之类的字眼,微微皱起眉头。
戏拍完了,人自然也要散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油然而生,只觉得这包厢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沉闷,周围的谈笑声都化作了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郁倾侧过头,对旁边的林斯杰说了句,“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
话音未落,他已经推开椅子,径直站了起来。
席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郁倾却恍若未觉,面无表情,直接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
郁倾找了个没人的露天卡座,从口袋掏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又被他长长地吐出,看着它们在夜风中迅速消散。
他闭上眼睛,眉头却越锁越紧。
那些带着强烈痛苦色彩的模糊画面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
他觉得自己拍这部戏拍得有些魔怔了,那些不属于他的情感和记忆,搅得他心烦意乱。
林斯杰很快跟了出来,在他对面的藤椅坐下,看着他阴沉的侧脸,“你怎么回事?脸色那么差。”
“没怎么,不喜欢这种场合而已。”
“不喜欢那你还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林斯杰对他这种行为感到十分无语。
郁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又吸了一口烟,睁开眼睛,目光看着楼下远处流动的车河。
他烦躁地摁灭了还剩大半截的烟。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林斯杰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一沉,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之前接这个本子,是你自己评估过说能驾驭,拍完也能顺利出戏的。郁倾,你入行这么多年,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
别栽在戏里,别栽在江延身上。
“我知道,这种事情不用你提醒我。”
郁倾语气带着非常刻意的疏离和冷淡,像是在说服林斯杰,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投入感情是演员最基本的专业素养。我怎么可能……把戏里的感情当真,还傻兮兮地带到现实里来?”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通往阳台的厚重玻璃门内侧,一道颀长的身影如同被定住,停在了昏暗的光影交界处。
江延站在那里,将郁倾最后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系统在他脑中啧啧了两声,【看看,亏你还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巴巴地跟出来。听听人家这话说的,拍完戏没利用价值了,翻脸不认人,撇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够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