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留级生(43)
“我没想过兵部……”俞渐离从未想过这个就业方向。
“如今的工部也是乌烟瘴气,这两年里做了不少烂工程,正在筛选替罪羊,确实有可能快有你的位置了。”
俞渐离听得满面愁容:“这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慰。”
“我父亲能够管理兵部,他一向不想给我的姐姐添乱,做事小心,倒是最简单的地方,不用担心旁的事情,安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就行。周围的其他官职也都是些粗人,真动脑筋也斗不过你,更何况还有明知言这个精明人在。”
“……”俞渐离竟然真的有些动摇了,没有勾心斗角,只需要安心做事。
纪砚白再次开口:“考虑一下吧,当然,也需要你真的有真才实学才行。”
“嗯,好的,的确是个很好的建议。”
第30章 司天台
这次国子监派去司天台一共十名监生。
许是司天台入学便要求十六岁以上, 历生十八岁以上,派去的监生都要年纪大些,俞渐离便没有那么显眼了。
司天台是一个规模不大, 学生不多,但是就业十分稳定的地方,就业后的品阶还不低。
不像国子监后期有可能打道回府, 学无所成。
能够考进司天台,未来就业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天文生只要合格了, 即补流外七品天文观生,再熬一熬资历, 八考入流。
可以从正七品下的五官灵台郎, 熬到五品上的五官正。如果真的是命够硬,活得久, 还能熬成正三品司天监, 之后还有可能世袭官职。
缺点也很明显,他们无法改行, 未来他和他的子孙都只能属于这一个部门。
来到司天台的第一日上午, 是很常规的参观,由司天台的优秀历生给他们介绍建筑、设备,再说一些笼统的, 书本上就能看到的历史。
下午的内容同样无聊,是十名监生规规矩矩地在支堂里,听卜博士讲司天台曾经精彩的故事,以及历任司天监为本朝做出的贡献。
不愧是最神秘的司天台,真的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愿意教, 净说一些没用的。
俞渐离来之前还憧憬万分,到后来也颇为失望。
晚间他们被安排在司天台吃饭, 倒是第一次见到司天台的学生。
十名国子监的监生,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规规矩矩地吃饭。
这里的菜品种类不多,但是制作十分精致,也很考究,甚至有几分雅致。
司天台的学生与国子监的监生一般无二,只是年龄普遍要大一些,更加沉稳。
也因为这里的学生没有就业压力,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氛围也要轻松一些,没有三五成群的小圈子,大家都能自然交流。
这倒是让俞渐离产生了一些向往。
他在国子监学习的时间并不长,却也被那里的氛围搞得十分压抑,学生们勾心斗角,各个方面互相攀比,或多或少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让他开始思考进入兵部的事情。
兵部没有很多弯弯绕绕,多是训练,如果将他安排在兵部,应该也是在京里的职务。
他只需要出一些设计图,做一些研发就可以了。
如今京里的建筑工程贪污严重,相互倾轧,他若是参与进去,说不定也会搅进不少纷争里。
在他思考时,突然有人到了他们的桌前,明目张胆地看俞渐离的面相,坦言道:“我瞧着这位俊俏郎君仪表不凡,不如让我替你看看面相?”
俞渐离见有人主动与自己说话,倒也不排斥,微笑着问:“那你瞧着如何?”
原来司天台的也会这个?他还当只有崇玄学研究这个呢。
“鼻头小耳朵薄,是不是没什么自信啊?你要么喜欢拈花惹草,要么就是到处引来桃花,心悦你的人不计其数。”
“这……”俞渐离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招桃花,更多的是胡漪澜那种烂桃花。
那人继续说了下去:“你的胡须很浅,容易遭遇家道中落,运势也是起起伏伏,反反复复。”
俞渐离身边的人也在旁听,他们自然也知道俞渐离的事情,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叹:“嚯,有点准。”
那人很是得意,伸出手来道:“可否给在下看看手相?”
俞渐离伸出自己的左手给他,他顺势凑过来看他的手指:“你这手皮肤柔嫩,说明你人很固执,也容易与身边的人产生矛盾,或者被人挤兑。”
说着继续看他的手相,看着看着,突然眉头紧蹙,抬头偷偷观察俞渐离的神情。
俞渐离也被他这般模样引起了好奇心,询问:“怎么?”
“呃……我去问问我师兄。”
那人说着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过去,期间喊了一声:“师兄!”
竟然破了音,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他与那边坐着吃饭的人小声说了什么,两个人一块走了过来。
这回帮俞渐离看面相的少年改为了站在一边,被他请来的师兄坐在了俞渐离对面,伸手扶住了俞渐离的手指,去看他的手相。
此人认真观察了俞渐离的手相,又看了看俞渐离的面相,接着问道:“可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
显然看过了手相,看出了一些不好的,不好说出口,便再问问生辰综合分析一下。
这些文化神奇的点就在于,每个人的面相、手相以及生辰八字,紫微斗数都是高度的一致,怎样的人生,怎样的命数,富贵与否,因缘贵人,仿佛出生已定。
俞渐离倒是坦然,直接询问:“手相显示我命短,是吗?”
被这般询问,那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齐点头。
反倒是俞渐离安慰他们:“无妨,我一直体弱多病,能够多活些时日已经十分不易,这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只是……”之前的少年又俯身来看,“你恐怕今年就……得注意了啊!”
估计是从手相的生命线长短,他们估算着俞渐离的时日不多。
他们不知道的是,俞渐离其实已经早该离世了,他现在的时日已经是多活了。
此刻他更加不敢将生辰八字告诉他们二人了,不然他们看到阳寿已尽的人还活着,这司天台之行估计就要有一群人来研究他了。
“好,我会注意的。”俞渐离语气温和地回答。
“你也是个奇人。”之前的少年说着,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对他道,“我师兄可是世袭的,家中长辈也是司天台的,他定然能帮你逆天改命。”
师兄慌忙地打断他:“不,我不能。”
“……”少年见师兄这般,不由得有些急,“你鼓励鼓励他啊!”
“不能欺瞒于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唉。”少年跟着坐下,对俞渐离示意,“想吃点什么就吃点吧,不够再加点菜。”
俞渐离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笑着回答:“谢谢。”
最难以面对的安慰,就是懂些玄学的人和大夫说出这种话了。
“我叫吕君期,我师兄叫韩遇,也算是在你最后的时间里认识你了。”吕君期看着俞渐离,眼睛里全是惋惜,长得这般俊朗,怎么年纪轻轻就要没了呢?
就连国子监其他几名监生,都对俞渐离产生了一丝同情。
刚刚回京洗脱污名不久,就要这样没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在国子监学习,甚至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的确令人敬佩。
“荣幸至极。”俞渐离似乎没有被影响,继续吃饭,不急不缓,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吕君期性格较为开朗,年纪看上去小一些,应该是刚刚入司天台,见到国子监来的监生,便想要卖弄一番。
没想到第一次就看到了一个短命的手相。
他突然拄着脸开始感慨:“有时竟然觉得这种计算有些残忍,明明看出来了,却又无能为力。”
韩遇是一个面容平和的青年,看起来应该有十九岁左右,气质沉稳内敛一些,还有些胆怯似的,不敢与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