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捡了朕的小狼崽(2)
老天既然给了他这次机会,他定是不会客气,该是他的,注定得是他的。
冉彦寻了个隐蔽的角落,静静的在那等着。马上就能看见十来岁的子澈,心头的激动竟是控制不住。
如今正是暮春,日头也渐渐烈了起来。冉彦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往阴凉处挪了挪。这袍子光看着好,却没成想是件厚实的,穿着它午时出来晃荡,真真是热的慌。
冉彦在角落里算着时日,往石子路上望了不知道多少眼,却始终没等来祁子澈。
难道子澈被什么事阻了手脚,来迟了?
或是,根本没绕往花苑这处来?
冉彦紧绷的心脏瞬间被失落取代,酸涩和失落不停的从心口涌出来,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处血液里。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的篱笆苑墙,扯开一个勉强的笑。
“母后,您儿媳妇今日没来,下次再带他过来。”
第3章 相遇
冉彦刚从角落里拐了出来,便看见祁子澈将手搭在苑门上。依旧编着一头小辫,目光干净澄澈。
冉彦盯着他的容颜,不愿挪眼。许久过后,方才觉得不妥,才咳了咳,道:“你是谁,竟不知这宫中禁忌吗?”
少年挠了挠头,笑道:“刚入宫中,着实不知还有忌讳。我是漠北王四子祁子澈,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冉彦甩了甩腰间系着的玉佩,抿嘴一笑。“孤是,太子。”
子澈这次入京,便会常住京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瞒着。
“臣参见太子,不知太子驾到,失了礼数。”祁子澈行的是漠北的礼数,右手贴肩,半躬腰身。
漠北虽划入尧国疆域,但先帝准许漠北依旧实行原有的法律与礼仪。先帝过世后,庆和帝即位,便看漠北百般不顺眼。
以后若是子澈同自己在一块,要怎么样保得漠北与朝廷百世修好?冉彦的思绪不由的飘远了,等他醒过神,祁子澈正直直的看着他。
冉彦觉得略微尴尬,便轻咳了一声。“小王爷不必多礼。”
祁子澈朝花苑内瞟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同侍从走散,在这宫中圈了半天,竟越走越深,未寻到出路。不知殿下可否引我一程。”
“小王爷远道而来,是贵客,孤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小王爷现在可是要出宫?”冉彦心中极大的喜悦,抑制住他逐渐升腾的古怪感。
漠北王在京中有府邸,但年久失修。父皇应该遣人去修缮了一番,不知现在可有完工。
“正是。”祁子澈垂着头,亮如星辰的眼睛盯着他的鞋尖。
“太阳下落,应是不早了,小王爷不如留下用过晚膳再出宫?”冉彦心里蹦的厉害,却强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
“臣恭敬不如从命。”祁子澈依旧半弯着腰,全然不似刚遇见时的洒脱。
*
元德见冉彦迟迟不回来,也不交代去了哪里,便将眼睛搁在东宫的大门上,朝着两头的甬道瞄来瞄去。
“殿下。”元德看见远处有人着一袭蓝袍,缓缓而来,便明白是自家太子,于是连忙迎了上去。只是殿下身边,怎的多了一人?
“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准备,小王爷今日要在东宫同孤用膳。”冉彦咬着小王爷三字,有些愤愤然。子澈前世与自己那样亲近,如今自己却只能用最生疏的称呼来唤他,当真怪自己醒的迟,白白浪费了一世好时光。
“是。”元德心中困惑,却规规矩矩领命称是。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做奴才的能过问的。
祁子澈看着东宫上的牌匾,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即恢复如常。
“小王爷这是第一次进京吧,不知京里的食物合不合小王爷的胃口?”冉彦不敢过于亲近,怕吓着了小孩,便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当年祁子澈入京后便长居京内,衣食住行均随京中风俗。这段过度期可想而知是多么艰辛,而他却是从未问过。冉彦心中这样想着,便愈发觉得愧疚。
“父王当年在京中待会一段日子,对京里的美食恋恋不忘,王府还特意请了擅长京味的厨子,倒是没有不和胃口一说。”祁子澈的回答中规中矩,亲近不足,生疏有余,恰如刚结识的陌生人。
“那就好。”冉彦笑了笑,脸上有些许苦涩。
苍天见怜,能让他重走一世,了了人生大憾,已是不易,又怎能强求其他。
冉彦用余光瞟了瞟祁子澈稚嫩的侧脸,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自己主动出手,那谁上谁下就有待商榷了。
元德交代完小厨房,便又火急火燎的赶回冉彦身边。太子身边没人伺候着,那可不成。
“元德,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
元德刚一进门,听见冉彦的吩咐,正打算退回去,又上前垂首道:“殿下,这怕是不合礼数,陛下那边……”
冉彦摆了摆手,说道:“父皇那边孤自有办法交代。孤只是偶遇小王爷,想结识一番罢了。”
祁子澈见殿内仅余他二人,安静空荡。似乎有些局促,挺直了背,双手平放在腿上,眼眸下垂。
现在的小狼崽子,还真可爱。
冉彦摸着下巴,摇着尾巴,眼里闪着绿光。
*
“皇上,太子在花苑处和祁小王爷偶然碰到了一块,似乎交谈甚欢,殿下邀小王爷去东宫用晚膳。”黑袍带刀侍卫跪冉觉的御案前,一字一句沉声叙述,不疾不徐。
“花苑……”,冉觉目色渐柔,“你退下吧。
“是。”
黑袍侍卫退下后,冉觉行至窗前,负手而立。窗外枝叶摇曳,发出阵阵脆响。
“王喜。”
“奴才在。”一个白净干瘦的太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去找几个身家清白样貌可人的宫女送去东宫,彦儿已经十六了,该知晓人事了。”
王喜磕过头,弓着身子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大殿。
太子殿下乃中宫嫡出,中宫又是皇上元妻,情谊深厚。纵使皇后过世多年,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依旧是不能撼动的。
关于太子的差事,王喜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说是找两个模样好身家清白的宫女就成,但哪个不要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是决计入不了太子的眼。王喜心里琢磨着,这差事可出不得差子。
“王公公,这般急匆匆的,是往哪去呀?”
拦在王喜面前的女子容色娇艳,水眸樱唇,额间还缀一颗通透无暇的西子红玉,身着粉色春裳,整个人艳光四射。王喜见了来人,连忙垂下头。
“回丽昭仪,奴才正要去容秀宫呢,挑两个得用的丫头。”
丽昭仪挑了挑眉,问到:“皇上要的么?”
“并非,是皇上指给东宫的。”王喜低眉顺目,“娘娘,老奴这差事急着,就不伺候您了。”
丽昭仪最近风头正盛,各地进献的什么稀罕物件,皇上总惦记着她的一份,丽昭仪便愈加目中无人了。什么事都得问一句,什么事都得插一手,俨然把自己当着皇宫的正主了。
王喜面上毕恭毕敬,心中却不免嗤笑一声。底下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皇上宠个几日,就把自己当人看了。
“去吧,太子的事,是该好生操持着。”丽昭仪掐着帕角,摆了摆手。由侍女搀着,往南边去了。
第4章 漠北王府
冉觉生辰将至,臣子宫妃皇子皇女都齐齐筹备着寿礼,企图在寿宴当日博得帝王青眼。
冉彦当年也费了颇多功夫,近乎跨了整个尧国,才寻到终年湿热的地方。让擅长栽种的老农套了模具,在春日里便种出了表面长有万寿无疆等字样的葫芦。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恰恰赶上了寿辰,惹得冉觉连连夸赞,捧着葫芦爱不释手。
冉彦这辈子故伎重施,特制的葫芦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只待寿辰那日献上即可。
父皇的心思,他已经能摸透个七八分了。
父皇算是个好皇帝,从先帝手中接下的太平江山,依旧安泰无恙。可他的心思落在治国之上,也只剩个三四分。宫里美人占他两分心,皇子皇女占他两分心,求长生不老占他两分心,便就什么也不剩了。
冉彦撑着头,目光飘远。
父皇上辈子服食了术士所制丹药,年仅不惑便暴毙而亡,自己杀了大批术士,断了京城这股祈长生,求不老的歪风邪气。但这一朝重生,京里的王公贵族依旧对术士趋之若鹜,这简直是尧国的毒瘤,不除不行。
“殿下。”元德见冉彦正发着呆,便轻声唤了唤。
“何事?”听见元德的声音,冉彦一瞬间回过神来。
“陛下赏了殿下两个贴身侍女,王喜公公亲自送过来的,现在在殿外候着。”那两个宫女生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想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冉彦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元德将人领进来。
“奴才/奴婢叩见太子。”
三人恭恭敬敬叩首行了大礼,冉彦坐在主位上,道了声平身。
“殿下,这两个宫女是陛下亲自吩咐送过来的,一个叫半荆,一个叫半夏。”
半荆较为稳重,福了福礼后,便垂下眸子看自己脚尖。半夏羞怯怯的,偷偷朝冉彦看了好几眼,脸颊上尽是桃色。
冉彦扫了眼二女,淡淡的说:“劳公公替孤谢过父皇。”
“太子言重了,这些都是咱家该做的。”
王喜走后,元德见冉彦的脸冷了下来,心底不由的颤了颤。
“殿下,那两个宫女,安排到何处?”
冉彦按了按额头,“搁在宫里做粗活吧。”
父皇赏下来的宫女,是断断没有退回去的说法。要是上辈子,他也就欢欢喜喜当做恩典收下了,可这辈子,这事却徒惹他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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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皇帝赏了小太子两个暖床婢女,你这么就干看着?”广靖坐在树杈上,冲祁子澈眨了眨眼。
“你怎么这么多话。”祁子澈正翻着兵书,没工夫搭理广靖。
广靖自知无趣,撇了撇嘴,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溜烟没了影。
没过一炷香时间,广靖捧着芝麻烧饼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主子,小太子的车驾正往王府这边来了。”广靖说完,连忙咬了一大口饼。
祁子澈的耳朵动了动,面上却无波无澜。“他来王府,你急个什么?”
“我不急,我怕你急呀。”
“赶紧吃你的饼,少说话。”祁子澈翻书的手顿了顿。
广靖三下五除二的啃完了饼,还有些意犹未尽。“主子,这饼的味道真不错,要不趁着小太子来之前,我去给你买块尝尝。”
“滚一边去。”祁子澈没好气的说到。
广靖闻言,将双手叠放,捂在了嘴上。
没过多大会,管家拖着圆滚滚的肚子过来禀报,说太子殿下登门,正往长宁院来。
冉彦来王府之前并没有递来消息,祁子澈也只当不知道,这会子管家来报,便起身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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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彦对漠北王府的布局烂熟于心,但为了不让人生疑,还是由仆人引着,往长宁院去。
出宫是冉彦突生的念头,也没让太监传话,自己拿了令牌便出了宫。
尧国皇室对皇子的管教较为自由,皇子年满十岁便又内务府发放令牌,自由出入宫门,不必在宫里拘着。
但冉彦在十六之前很少出宫,一是作为储君,学业繁重,文武老师对他要求极严;二则是,他在京内无母族亲眷需要拜访,便索性不出宫。后来与祁子澈交好,往漠北王府的去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也曾扮作寻常人家的公子查看京内百姓的生活。登上皇位后,却是被禁锢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