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帝国教书的日子(98)
“王上是想说,臣不必找新的方法炼金属,秦国早有此法?”顾衍笑着将目光从两柄剑上挪开,心里琢磨着究竟是什么方法。
嬴政见顾衍感兴趣,立刻让人去叫少府詹事来。
经过诚惶诚恐的詹事的解释,顾衍皱着眉头努力理解他的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太够用了,“你是说,你们在剑身镀少量的铬(5)?”
“如果丞相口中的‘铬’是臣等在用的镀液的话”少府詹事点点头,“自古少府便用这种方法为王上炼剑,制成的剑可百年不锈。”在这点上,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然后他又看到顾衍的剑,解释道,“其实丞相的这柄剑,从花纹上看也不易生锈。”
顾衍眨了眨眼睛,在嬴政嘲笑的目光下让少府詹事退下。他揉了揉额角,对嬴政说,“臣要写信给昌文君,让他在吴越旧地找找矿脉。”既然现实已经这么不科学,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在越地找到自己想找到的矿脉,然后炼合金。
“那先生还去少府围观他们炼王剑吗?”嬴政戏谑的声音响起,惹得顾衍头上青筋暴起差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他还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唯一一次就被嬴政抓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1)改自抱朴子,意思大概是顾衍应该是天生修仙的,不应该整日沉迷于政治,器械之类的‘俗事’。
(2)抱朴子·应嘲
(3)抱朴子·应嘲
(4)秦汉时期对未出嫁的贵族女子的称呼
(5)现发现的秦剑都有一层致密的铬层,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是人工镀层,觉得是这些剑在地下埋藏时间长,自然镀上的铬,但是我觉得这种说法比古人会电镀技术更不靠谱。从几微米的铬层和剑身的接触度来看,显然是人工造成的。大部分秦剑都经过铬盐氧化处理,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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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顾衍当然不会去碰王剑的制作工艺,这个时代有着自己的坚持,也有着自己的信仰。就算退一万步,少府的工匠们愿意让顾衍用这种给宝剑镀铬的工艺给工业铸件镀铬,顾衍估计也是相当困难的。
献给君王的的东西,无外乎三种情况,要么耗资巨大,要么耗时过长,要么需要些机缘。他还没忘嬴政刚刚说他的剑是穆王时期铸的。以他对嬴政的了解,要是能拥有一把新的王剑,他才不会用百年前的古董。
所以,顾衍在刚刚已经做了个决定。他不再考虑电镀铬的事情,转而去想炼制钨钢。钨矿虽然难找,但钨本身提纯和冶炼的温度要求并不算太高,总比他去挑战4000摄氏度镀铬要低得多。在嬴政的默许下,顾衍写信给昌文君、狄道侯李瑶要求他们帮自己找钨矿。
如果能炼出来,钨钢的强度应该足够了。
顾衍一边想,一边回答嬴政的提问,“若是少府监让臣看的话。”他轻笑着说,“就是怕少府现在不炼王剑啊!”
嬴政哼笑了一下,挑眉道,“寡人当然要给自己一统天下后铸一柄绝世之剑,少府已经在准备了。”
顾衍揉了揉额头,反正少府的开销是嬴政的私库,只要不花国库的钱顾衍就不劝他。这是当年他改革官制,将秦宫的开销和国家开销分开时和嬴政做的约定,每年他都分出专门的钱放入嬴政的私库,他可以随意使用里面的钱,相应的,他不能插手国库的开支。
“既然能看,我当然想知道少府密不示人的工艺是什么样的。”顾衍将自己的剑收好,然后对嬴政行礼道,“那臣就静等少府来请臣了。”
嬴政矜持的点点头,挥手让自己的老师退下了。第一次在顾衍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他现在非常高兴。
顾衍哪里管嬴政幼稚的内心活动,心里琢磨着赵国被灭后好像有个什么事被自己忘了。顾衍边想边熟练的穿过前朝,找到正在和淳于越一起读《书》的小家伙。没有打扰他们,顾衍在屋外木制的穿廊边找了个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坐下,低声让旁边的宫人给自己找来茶和滚水。
此时的茶是将茶粉磨碎加盐、米之类的东西一起炖煮,味道一言难尽。顾衍一直喝不惯这些东西,后来有了点钱他就自己派人去四川买茶回来磨成粉冲泡,带着嬴政也习惯喝这种茶粉。所以秦宫里常常备着茶粉,宫人很快就给顾衍端了过来。
茶粉在沸水的冲击下变成了青绿的茶汤,顾衍摸了摸手里的漆杯,静心听扶苏糯糯的读书声。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1)”
顾衍眯着眼睛,想起年少时自己也读过这样的句子。那时候,得知自己可以通过理解圣人言重获光明的父亲急迫的让他读了很多书,即使是一直看不上的儒者之学也让他学了不少。只是,他的灵魂毕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现代人的浮躁,自大和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傲慢让他不能完全理解所谓的圣贤之言。
那时的他即使失去了光明,也觉得不过是天道不满于他改变了历史,本质上还是承认了他比这个时代的人更聪慧,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甚至带着一些和天道对抗的快乐。所以那时,他并不能真正的理解书上的话。
后来因为天道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又找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于是就很少再静心读书。
如今再听此言,倒是心里清明了些。
他静坐于书房前,耐心地等扶苏做完功课。淳于越离开时也看到顾衍在喝茶,像是有心事一般,于是也没有上前叨扰,只是远远的行了礼就转身离开了。
扶苏早就看到顾衍了,能耐着性子读完书已经非常不错,现在脱离了淳于越的掌控当然是第一时间来找先生。
顾衍摸摸已经长高不少的扶苏的头,笑着问,“长公子刚刚读书,可有不解?”淳于越奉行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教育理念,很少会直接告诉扶苏文章的含义,但顾衍觉得小孩子还没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这样教导难免有些揠苗助长,所以有的时候会为扶苏解读文章。
扶苏也坐了下来,手里捧着顾衍递给他的水杯,盯着手里的茶水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学生不解。”淳于博士和他说要自己明了才能得其真谛,但他实在不通。
顾衍温和的对一脸苦恼的扶苏说,“人心易危,道心易危,譬如此水。”他将自己身边长时间没动,已经有些沉淀的水杯指给扶苏看,“放之勿动,则浊气下沉,清明上升,观清明而见自己察事理矣。”
他将杯子端起来,再给扶苏看,“若稍有动摇,浊气动于下,清气飘忽上,则不可得大道观心,如是而已。”
这些话
也不知道是说给扶苏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是故,当持正念不动心神。”扶苏看着顾衍手中的水杯,又看了看自己的水杯接话道。
顾衍笑着喝了口茶,眯着眼睛点点头,“长公子聪颖。”
扶苏见先生夸了自己,立刻笑了出来又缠着顾衍给他讲神话。自从他听了顾衍说些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类的神话后就迷上了上古的事情,总是缠着顾衍讲给他听。顾衍一边在心里感慨这才是正常小孩听了神话的反应,一边笑自己曾经看不出嬴政的不同。要知道,十岁的时候他也给嬴政讲过同样的事情,那个时候嬴政甚至连个反应都没有。
和扶苏消磨了一段时光后,顾衍就回到丞相衙门处理公务。在身边的仆从第五次过来挑灯的时候,顾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公文。他不需要灯,但周围的人都需要,所以他这里也是常年灯火通明。
这样频繁的挑灯实在消耗人的经历,顾衍想了想让韩徒找来灯芯,三个为一股轻轻一搓就将三根线缠到一起了,然后用这种三线一股的灯芯把旧灯芯替换下来,果然,在灯芯烧完之前都没有人挑灯了。
吏部上书照现在的势头下去,过不了多久现有的官吏就不足以管理秦疆域了。顾衍想了想,在吏部长官的文书上批下明年准备科举考试的回复,然后又给太学写公文让他们挑选合适的学生也一起编入会派往赵国的官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