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侯爷种西瓜(穿文)(72)
他轻抚着心上人的额头,给他拢好了衣衫,然后便缓缓地说道:“倘若小珩想开,那便开。”
萧珩倏地瞪大眼睛,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北境四十万大军,那是霍、樊两家几代人的根基。
樊铭低头,亲亲他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行行放心,即便军中无粮,哥就是啃树皮、吃草根,也会带着我大元的儿郎们把狄人挡在北境之外!”
“行行”,那是他儿时的小名,除了已逝的母亲之外,只有樊铭会这样喊他。
萧珩不禁想起从前的岁月,无论他多调皮,都会有人替他顶包,无论他提出多不合理的要求,这个人都会无条件地满足他。
萧珩心中一片动容,他的唇轻轻颤动,不知要说什么。
樊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凌厉的双唇压下去,覆住了他的。与往常的霸道相比,这一次的吻十分轻柔,轻柔得不像他这个人。
萧珩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樊铭停了下来,萧珩依旧闭着眼,轻轻喘息。
樊铭拍拍他的脸,轻笑道:“现在睡一会儿,醒来便开仓,好不好?”
萧珩抬起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哑声道:“铭哥帮我。”
樊铭一愣,继而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好,我来帮你。”
第127章
【祈雨】
万年县的情况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一些。
多亏了苏页“先进”的耕作技术, 去年一年,无论是私田还是官田收成都不错, 大多数农户家里都有余粮,省一省倒也可以应该这青黄不接的时候。
只是,倘若一直旱下去, 新一季的粮食收不上来, 人们就要饿肚子了。
苏页家粮食尚且充足,却也并非没受到影响, 比如吃肉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山中的野物正值繁育期, 却瘦得皮包骨;县里的猪肉铺也关了门, 粮食不好买,有一口肉都得自家留着。
这样的灾难每过三五年就得经历一回, 因为经历过, 人们心里更加恐惧。更何况, 今年的情况尤其严重。
虞家村庄园种的大多是冬小麦,本该是返青的时节,麦苗却一垄接一垄地打蔫、枯黄。
起初河里的水还能引到渠中用来灌溉, 然而,随着枫叶河的水位一降再降,引水愈加困难。
最后, 还是苏页发了话, “不要再往河中取水了, 需要留下这些水供给人们吃用。”
侯安一听就急了, “不浇水可咋办?麦子不都得枯死了!”
苏页抿了抿唇, “试着挖口井吧,但愿能引出地下水。”
于是,虞峰便找来经验丰富的师傅,先是看了水脉,确定了打井的位置,之后便请人挖了起来。
这年头挖井全靠人力,一个不好就会出人命。
苏页事先叫人编好又长又结实的麻绳,一头绑在树干上,一头牢牢地系在工人腰间;又垂下灯笼,一来照明,二来预警;同时采取换班制,一班人在底下挖,另一班在上面运土,累了之后就换一批,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大伙的体力。
苏页的想法比较乐观,一方面,万年县水脉原本就较为丰富,另一方面,这个时代地下水还没有被过度开采,因此即便干旱,应该也能挖出地下水。
然而,一丈、两丈、三丈、四丈……麻绳一点点增长,工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半滴水都没有见。
正常情况下,当地最深的井也不过十几米。
苏青竹纳闷,“是不是挖错了地方?这下边根本没水吧!”
看井的师傅翘着胡子,一脸气恼,“老头子不会看走眼,这里草叶翠绿、土质湿润,深挖下去必有水脉!”
苏青竹也急了,“这都挖了五丈了,再挖下去绳子都不够用了,还要多深?”
就在这时,井下传来工人模模糊糊的声音,“出水了!出水了!”
苏页面上一喜,冲着底下喊道:“不要着急,再确定一下,注意安全!”
底下传来回应,几个人拿着铁锹又挖了起来。井沿边运土的几个人也打起精神,拉绳的动作更加卖力。
结果并没有令人失望,后面吊上来的土真的变成了湿哒哒的泥巴。大伙既激动又紧张,直到听到“哗啦哗啦”的搅水声,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底下的工人大声喊叫,“拉绳!快拉绳!”
大伙叫嚷着,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拉了上来,汉子们一个个成了落汤鸡,身上的泥水湿哒哒地往下淌。
人们一见,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湿了眼眶。
***
村里有了井,河水便不必省着了。
不用苏页说,农户们便自发地挑着河水一瓢一瓢浇到地里。
然而,眼瞅着水位一天天下降,河床愈加干枯,麦苗越来越黄,农人们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每天都会有衣衫褴褛的人游荡在到村庄周围,或者跑到山上,树皮、草茎都被他们吃光了,就连土里的虫蛹都会被挖出来吃掉。
村子里渐渐起了流言,说是哪庄哪户谁家的孩子被偷走吃掉。听得苏页胆战心惊,再也不敢让雪娃单独出去。
若是有人来家中讨饭,苏页都会舍上一些,精米精面不敢拿出来显摆,粗制的窝窝饼子总能管上一两顿。
其他人家大多是同样的做法,只要有便不会吝啬。风水轮流转,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碰上难事。
朝中的情形也愈加严峻,北境粮仓的开放受到了朝臣的强烈反对,即便有人支持也不知道存的是怎样的心思。
慕家动作越来越大,萧珩甚至还收到线报,发现慕太尉竟然在和北狄人往来。
倘若再不降雨,不知道会出怎样的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页家附近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人,他们带着香火和供品,对着他家的方向又跪又拜,甚至还有人将桃木牌挂在他家栅栏上。
苏页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没有阻止,大伙整日里战战兢兢,如果这样做能让他们寻求到心灵上的安慰,那便由他们去吧。
在苏页的纵容之下,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还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说着听不太懂的方言,显然是远道而来。
当苏页家的木栅栏被桃木牌挂满,香灰堆成小土丘,供品多到没地放,就连苏芽儿都忍不住劝道:“小页,不然你就祈个雨吧!”
是的,这些人前来跪拜就是来求“小仙童”祈雨的。
苏页哭笑不得,“别人传我是‘仙童’也就算了,你也信?”
苏芽儿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页就是很厉害。”
苏青竹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哥,你会做那么多东西,还能种出那么多粮食,不是仙童是什么?”
苏页十分无奈,“那都是因此‘科学’,不代表我是仙童,更不代表我能祈雨。”
苏青竹不听,兀自说道:“哥,你看这么多人求你,你就试试吧,再不下雨庄稼真要枯死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中原地区,半数以上的庄稼已干枯至死。”
苏页看向来人,不由地怔了怔,“陛下?您怎么……”
萧珩看上去十分消瘦,好在步伐还算稳健,目光威严而坚定。他身后跟着樊铭、霍达和慕风,四个人皆是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虞峰皱了皱眉,站到苏页身后,不着痕迹地护着他。苏青竹和苏芽儿也不约而同地上前两步,挡在苏页身前。
苏页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您不会也是来叫我祈雨的吧?”
不怪苏页自恋,实在是流言传得太快,如今就连朝堂之上都在公开讨论他“小仙童”的身份,监天台的官员还专门看了他的八字,批语是“贵不可言”。
多亏了萧珩心胸宽广,不然的话,单是这么一句“贵不可言”就能要了他的命。
萧珩抿着唇没有说话。
霍达面色严峻,眼中还透着几分气恼,“若是你不祈雨,表哥就得颁下‘罪己诏’,让百姓们怎么想?”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苏页一时没明白过来。
慕风无奈地解释道:“若是平时倒也还好,放在这个关口,陛下若是主动下诏,无疑会中了小人的圈套。”
苏页点点头,明白过来。慕太尉一党在灾情之初就已做好铺垫,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群情激愤,逼萧珩“下台”。
“可是,让我祈雨当真不是好法子。”苏页一脸为难,“‘仙童’之说不过是乡民间的无稽之谈,难道还真能求来雨不成?”
“成与不成,试试便知。”萧珩坚定地说道。不等苏页拒绝,他便再次开口,“朕同你一起。”
苏页倏地瞪大眼睛——要、要来真的?
***
萧珩的确要来真的。
文武百官悉数出动,全都聚集在了八爪山。尚未完全竣工的行宫被利用起来,接纳这些人的到来,虞家村负责供给餐食。
萧珩很快叫人选好位置,摆下祭坛,并且命监天台算了一个好日子。
这一天,霍家军、禁卫营将八爪山重重包围,将看热闹的人群隔绝在外。
看着众人严肃而紧张地忙碌,苏页整个人都是蒙的,他根本不会祈雨,到时侯要怎么做?跳大神吗?
根本没人告诉他,萧珩也没派人和他沟通。直到他挺着肚子被虞峰扶着摆在萧珩身边,苏页还没有回过神儿来。
“准备好了吗?”萧珩扭头看向他,面色严肃。
苏页苦了脸,“没有。”
萧珩唇边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别紧张。”
因着他的安慰,苏页稍稍放松下来,他瞅了眼祭台之下乌泱泱的人群,再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哭笑不得地问道:“陛下,您当真确定今天是个祈雨的好日子?”
萧珩抿了抿唇,“监天官说是。”
苏页无语,差不多已经可以预料到结局的惨淡了。
实际上,他不是没考虑过人工降雨,只是,没有高科技的辅助,他能想到的方法一样都无法实行。他也曾试图回到现代向小平板寻求帮助,不知怎么的却失败了。
就在苏页愣神的时候,忽闻监天官高声唱喏,“吾皇求雨,万民得济;神灵慈悲,赐雨湿地;生灵获救,雨住水干;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萧珩面上一派肃穆,随着监天官的声声唱喏,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
文武百官也纷纷下拜,山脚下的百姓也乌泱泱跪下一大片。
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苏页也不由地认真起来。他学着萧珩的样子跪到蒲团之上,诚心祈祷,“若苍天之上真有神仙,希望你能听到百姓们的诉求,区区凡人苏页,在此叩谢!”
“咔嚓——”
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第128章
【胎动】
所有人都愣愣地仰起头看向天空。
“咔嚓——”
朗朗青天, 再次电闪雷鸣。
萧珩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页。
苏页眨眨眼,第一次觉得“晴天霹雳”这个词竟然也能如此美好。
眨眼的工夫, 黑沉的云便遮住天空, 豆大的雨滴噼哩啪啦地砸到地上。
起初雨点很大、很稀, 咂在空荡的木台上,嘭嘭作响。
道道闪电划破天空, 闷雷隆隆作响, 雨丝越来越密,齐刷刷地落向大地。
人们终于反应过来, 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又哭又笑,继而又伏在地上,连连叩拜。
萧珩和苏页默契地做完了之后的步骤,然后便双双跪坐在蒲团之上, 发起呆来。
萧珩拒绝了近卫的搀扶, 任凭雨水落到身上。
苏页闭上眼,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与万千生灵融为一体, 他看到河流奔淌,听到草木的欢呼, 感觉到干涸的大地被雨水滋润, 世间万物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祭台之下, 虞峰焦急地拉住霍达, “将军,小页子怀有身孕,不能淋雨。”
霍达点点头,拉着他走向祭台,樊铭紧随其后。
虞峰冲到苏页身边,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批到他身上,担忧地问道:“小页子,冷不冷?要不要先回家?”
苏页询问般看向萧珩。
萧珩扶着樊铭的胳膊站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怎样,脚步竟有些踉跄。
他张了张嘴,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回去罢,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他用的是“我”,而不是代表九五至尊的“朕”。
“还有,多谢。”萧珩看着苏页,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苏页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是陛下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何必向臣下言谢?”
萧珩笑着摇摇头,在场五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祈雨”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谁能想到青天白日真能下起雨来?不然的话也不会连个雨具都不准备。
苏页无奈地笑笑,被虞峰搀着下了祭台。
萧珩三人站在台上,文武百官自动分出一条通道,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苏页的身上。
没想到,双脚着地的那一刻,苏页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人群一片哗然。
虞峰大惊失色,将人抱起来,疯了似的冲下山。
***
众人的惊慌、忙碌苏页通通不知道,对他来说就是饱饱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时,便看到了虞峰那张胡子拉茬的脸。
苏页扬起好看的眉眼,声音稍显沙哑,“几天不洗脸了?”
虞峰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小页子,你醒了?”
苏页挑了挑眉,玩笑般说道:“没有,是你在做梦。”
虞峰终于反应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将长满胡茬的脸埋在双儿细嫩的颈间。
“痒……”苏页嫌弃般往旁边躲了躲,下一刻,便感觉到有湿热的东西落在脸侧。
“小页子,真好、真好……”高大的汉子在媳妇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性。
这样一个人即便落泪也并没有半分脆弱,更像是一只大型狗狗在主人跟前讨要亲亲抱抱。
苏页软下身子,笑着抱了抱他,并且亲了亲。
虞峰享受般蹭了蹭,惹得苏页一声惊呼,“呀,疼~”
“小页子,你叫得我……都快忍不住了。”汉子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手轻轻放在伴侣鼓起的肚子上。
里面的小团团似乎感受到爹爹的召唤,咻地一下鼓起一个小包。
苏页不经意间发出一声惊呼。
虞峰连忙把手拿开,眼中一片惊慌,“小页子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苏页眼睛瞪得溜圆,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小团团都没有什么动作。
“峰哥,你再试试。”苏页说着,便要解开衣带。
虞峰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然而还是挣扎着按住了苏页的手,“小页,你刚醒,这个……不急。”
“别吵,快点儿!”
虞峰看着双儿兴奋又期待的神色,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我用手,好不好?”
苏页眨了眨眼,“当然是用手,不然你想——”话还没说完,他便反应过来,一把打在虞峰肩上,“想什么呢,你!”
虞峰扬起眉眼,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小页子刚想,我怕你身子受不住,用手帮你。”
苏页丢给他一筐白眼,懒得解释,直接拉过他的手放在鼓鼓的肚子上。
粗大的手接触到柔滑的肚皮,虞峰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蹭了蹭。
“咻——”一个小鼓包顶了起来。
汉子面色一变,惊奇、欣喜、激动,种种情绪在脸上闪现,“这……”
苏页露出调侃的笑,“你儿子在跟你打招呼。”
虞峰的手一下子僵住了,继而漫延到全身。高大的汉子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右手上,生怕一个不慎用大了力气。
苏页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既好笑又感动。他按住虞峰的手,引着他慢慢地在肚皮上移动,“放心,宝宝很坚强,摸不坏。”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小团团伸伸胳膊踢踢腿,展现着自己的健康与活跃。
“呵呵、呵呵,真、真好!”蠢爹爹咧着嘴,露出傻兮兮的笑。
苏页也不由地扬起嘴角。
夫夫二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半跪在床边,就这样虔诚而欣喜的和自家小团团玩了好一会儿。
直到小家伙“睡着”,蠢爹爹才恋恋不舍地罢手。
“小页子,多谢。”虞峰动情地抱着苏页,低声呢喃。
苏页笑笑,不轻不重地打开他的脸,“先去把胡子刮了。”
虞峰直起身子,满脸笑意,“遵命,仙童大人。”
苏页白了他一眼,“瞎起什么哄。”
虞峰嘿嘿一笑,在他脸上使劲嘬了一口,这才离开。
虞峰刚一出门,苏青竹和苏芽儿便进来了。
苏芽儿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着清粥小菜,冒着暖暖的热气,想来是一直温着的。
“饿了吧?”苏芽儿笑笑,将托盘放在床头,“先稍微吃些垫垫肚子,晚上炖鸡汤。”
苏页原本想下床,身子却一阵阵发软,于是只得倚着床栏坐起来,趴着炕桌吃。
苏青竹一改往日的跳脱模样,乖乖巧巧地看着他,“哥,你说晕就晕也不打声招呼,可把我们吓坏了。”
苏页好笑地瞅了他一眼,“也没人给我打招呼。”
苏青竹嘿嘿笑,“哥,你知道你睡了几天不?”
苏页愣了愣,“几天?”
苏青竹笑嘻嘻地竖起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