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弟原来暗恋我(26)
只是不要再来这里。
孟尘现在想起,当初他亲自邀请薛朗进入天极峰,就已经彻底做错了。
他只一心想着要报答,要对薛朗好,同时因为自己身处黑暗,想要握住那一束光和温暖,于是自私的把少年拉入了这方漩涡泥潭。
不是没有考虑过潜在的危险,他却一直下意识觉得,有自己在旁边看着,薛朗应该不会有事。
可笑的是他竟忘了,他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有如何去护住别人?
现实已经彻底打破了他的侥幸,孟尘终于清晰的意识到,离开自己,离开太玄宗,才是对薛朗最好的选择。
他自己的事自己背,何必拖无辜之人下水?
薛朗死死盯着他,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意思?”
见他沉默不答,薛朗陡然火了,他猛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咬牙嘶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尘似乎被某个字眼刺中了,神情一动想开口,却被少年愤怒的声音盖了过去。他的嗓子本就伤的严重,如今又动了火气,听起来字字嘶哑带血,几乎有些凄厉尖锐了:“别自以为是的替旁人做什么决定!我早就说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不着我!”
“你走!”烛火映照下,少年眼底一片通红,“我不想看见你!”
——
起风了,天边隐隐有闷雷响起。
孟尘这一晚睡的很不安稳。
应该说,自重生以来,他甚少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旦睡着,梦里便都是魑魅魍魉,狞笑着将他扯入泥潭,帮他一遍一遍回忆黑暗不堪的过去。
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他梦见了前世的薛朗。
照理说,前世他和薛朗交集不深,也无甚什么愉悦的回忆,可在梦中,他却成了一个旁观者,以一个奇异的视角,看到了一些他前世不曾看到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拿着两个锦囊送给裴玉泽和殷迟,那二人接过来一看,一边笑一边调侃:“你怎的还会绣这个?”
前世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认真的解释:“锦囊是柳师妹送我的,说这在民间也叫‘福袋’,绣上佩戴者的名字,可保福泽安康。你们的名字是我绣的,袋子里盛了一些安神之类的香草,没什么大用处,但可助安眠。”
彼时他们师兄弟四人方被师尊考校完功课,薛朗也在一边的石凳上坐着,闻言脸露不屑,似乎觉得大男人绣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孟尘看着少年的白眼,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拿出了第三个锦囊递过去:“小师弟,这是给你的。”
虽然相处的不融洽,但师兄弟的情分在那里,孟尘还是没落下他的。
薛朗斜斜睨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锦囊,随意瞟了一眼,接着抬手一抛,将那锦囊远远的扔了。
这一举动实在太过分,殷迟气的冲上去就要揍他,他虽拦下了殷迟,脸色却也变冷了,没再和薛朗说什么,转身走了。
上辈子的他觉得没必要拿一颗真心去给别人糟蹋,后来再送些小物件,便再没准备过薛朗的。可今生的孟尘却在梦里,看见了他不曾了解的一面。
只见在他和裴殷二人离开后,那少年立刻从石凳上蹦起来,奔向锦囊掉落的地方。好巧不巧,那里种着一片铁荆棘,坚硬的枝叶上生着密密的刺,少年却不甚在意的用手拨开荆棘丛去找,足足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掉落的锦囊拾了回来。
少年的手已经被刺的伤痕累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小心翼翼的捏着锦囊一角,不让手上的血迹沾到布料上,久久看着上面绣着的“薛朗”二字,舒展开向来阴沉的眉目,开心的笑了。
孟尘在一旁看着少年的笑容,只觉得心脏处传来阵阵密密的疼,眼眶一时有些酸痛。
梦里后来,他还看到了很多。
他看见薛朗每每在对他口出恶言后,转身露出的懊恼难过;看见夜深人静后,薛朗垫着脚悄悄跑到他门外,放下一盆不知名的小花;看见薛朗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读书,透过窗看见他和裴玉泽或是殷迟谈笑着经过,眼珠眨也不眨的盯上半晌,然后伸手揉揉眼睛,掩住了脸上划过的一道寂寞。
他看见了很多很多,最后是一个雨夜,少年拿着长剑,冒着大雨,发疯一般在山道上狂奔。
孟尘已经认出了这是何情何景,忍不住脱口喝:“别去!”
少年听不见。他目光焦灼,如雨夜中的一只雄鹰,义无反顾的发狠往前冲,下一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重重打了回去,狼狈的摔落的几十道台阶。
那是大乘境的屏障,是寻常修士绝无可能跨越的天堑鸿沟。
少年却像感受不到那可怕的威力,一骨碌从台阶上爬起,他的黑发被大雨浸湿,散乱的贴在面颊上,一双眼却像黑暗中愤怒燃烧的火光,亮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他拔腿继续往前冲,手中长剑狠狠劈上去,试图将这结界劈出一条裂缝。
可根本无济于事。结界完好无损,强大的力量反冲回少年体内,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持剑的手臂发出了可怕的骨碎声。
他无动于衷,双手持剑一次又一次的劈上去,直到“铿”的一声,剑身碎裂,少年弯腰,再度吐出一大口血,膝盖重重的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薛朗……你回去!”梦里梦外,孟尘嘶哑绝望的声音重复在一起,“你给我回去——”
薛朗听不见,或是听见了也没有理会。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抛开断剑,赤手空拳的砸在了那道结界上。
——
孟尘睁开眼,空茫的目光望着黑暗中的虚空,眼角有一道未干的泪痕。
“隆隆——”
暗夜中一道白光闪过,片刻后,门外的芭蕉丛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下雨了。
第22章 玄绝
秋雨接连下了好几天,飘飘洒洒,朦朦胧胧,将整个太玄宗笼罩在一层水雾里。
雨下过后,天气也逐渐转凉了。
薛朗身体好,当初挨了三十鞭都能活蹦乱跳,如今几道擦伤没两天就痊愈了,脖子上的淤痕也渐渐消退下去。他一开始还警惕防备着裴玉泽再度找上门,但后来才发现,裴玉泽在那晚的第二日就离开了宗门,据说是领了要务,被掌门派下山了。
薛朗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孟尘在背后做了什么。
想起孟尘,他心里便忍不住的郁闷。那晚他对孟尘是当真发了火,但实际上,这火气大部分都是冲着他自己的——他恨自己没用,不仅保护不了那人,反而变成了对方的累赘,恨自己无能,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少年人的自尊青涩又倔强,更遑论在心爱之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软弱无能,羞愧狼狈之下,才负气说出了“再也不想见你”那样的话。可这几天,冷静下来的薛朗早已想明白,孟尘“赶”他走并不是嫌他拖累,而是想避免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这种心情……他完全理解。
所以他后悔了,整日抓心挠肺的想着要如何道歉,有一百次脚已经迈出了门槛,下一瞬又立马收了回来。
“这样,还是你替我去吧。”薛朗把蓝胖提到桌子上,用细线将一封“道歉信”绑在它背上,认真嘱咐,“出了院子直飞,屋门前种着芭蕉树的就是,然后找到一个长的很好看的人,把这封信给他,如果能顺便卖个萌逗他笑一笑就更好了——事成之后点心随便你吃,听到没!?”
蓝胖一听见有吃的眼睛就亮了,立刻抬手挺胸,志得意满的“啾啾”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等等。”薛朗想起什么,跑到院里摘了两朵淡紫色的小野花,小心翼翼的别在道歉信上,拍了拍蓝胖的翅膀,“去吧。”
——
小胖鸟走后,薛朗在屋里,一直坐立难安。
孟尘会看信吗?
看了信会消气吗?
消气之后会不会原谅他?
他在肚子里问出一万个为什么,焦灼的围着屋子转了好几圈才发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蓝胖居然毫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