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看着这样的申夜，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在了一起一样，生疼。
　　“申夜，”秦歌缓了两秒才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儿发哑了，“你说的不对。你也是正常人，正常人都会生病，你只是和他们稍微有点儿不一样，你比他们病的稍久了点儿而已。申夜，不一样，不代表就不正常。”
　　说这些话的秦歌，丝毫没有他平日里的懒散不正经，相反，格外认真而郑重。
　　申夜鼻子又开始发酸了，他生来就是残疾，连他的父母都因为他不正常而抛弃他，申夜自己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对他的父母并没有多少怨恨，他对这个世界每一个对他抱有或多或少恶意的人，都没多少怨恨。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就该是被这么对待的吧。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小孩儿，却告诉他，他只是有些不一样而已，他也是正常人。
　　不知为何，这个小孩儿总能轻而易举的，精准而又确切的戳到他心底那片儿毫不设防的柔软，让他再也说不出一星半点儿的拒绝来。
　　两人对视很久，申夜忽然露出个笑，“秦歌，面试通过了，从明天开始正式上班儿吧。”
　　秦歌也终于笑起来，站好，给申夜鞠了一躬，“多谢申总，不用明天，现在就能开始上班儿了！”
　　申夜笑着摇摇头，给人事部经理打了个电话过去，告诉他把招聘信息撤下来，秘书已经找好了。
　　挂了电话，申夜见秦歌正窝在沙发里愣神，眉头微微蹙着，无意识的咬着指尖。
　　申夜脱口问道：“烟瘾犯了？”
　　话出口，秦歌愣住，申夜自己也愣住。
　　秦歌有个习惯，犯烟瘾又抽不到烟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咬指尖。这在原来的主世界，和他一起玩儿多了的酒友们都知道，但申夜不是，论理说，申夜是不该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秦歌好奇，就直接问了。
　　“不知道，”申夜从烟盒里取出根烟递给秦歌，自己也点了一根，“看见你那样儿，就觉得你是想抽烟了。”
　　申夜说的是实话，这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根本不需要动脑。
　　“哈哈哈哈，”秦歌抽了口烟，吐出个烟圈儿，“你这样该去当审讯员儿的。”
　　申夜一愣，明白秦歌这是误会了，以为他会分析什么微表情微动作的，申夜笑笑没解释，他自己都还懵着呢，能解释什么？
　　人事部那边接了电话，很快就派人上来，要带秦歌去录入信息。
　　于是那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常年扑克儿脸的申总，正对着软趴趴窝在沙发里抽着烟的漂亮男孩儿，笑的一脸温和。
　　那人知道秦歌，秦歌前面去人事部填表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毕竟长得太好，想记不得都难。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申夜，又看了看秦歌，磕巴道：“申…申总，我来带人去录信息。”
　　秦歌也很配合，他站起身把烟头丢进申夜桌上倒着水的烟灰缸里，就准备跟人出去。
　　“秦歌。”申夜忽然出声。
　　“嗯？”秦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申夜。
　　“二楼有个自助冰激凌机，”申夜边说边顺手递给秦歌两个钢镚儿，“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你要不要吃？”秦歌弯了弯眼睛，“我给你带一个上来呗。”
　　申夜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又掏出两个钢镚儿给秦歌。
　　“我很快就回来。”秦歌笑着接了钢镚儿，说了这句便转身向外走。
　　人事部的那人全程围观了两人的相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这他妈，知道的人知道是秘书，不知道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板娘呢！
　　当然了，这时候的他还没想到，以后的某天里，小秘书确实会直线上升为老板娘的。
　　秦歌到了人事部，那人根本不敢耽搁一点儿时间，火速给秦歌录入了信息，就态度极好的送他出去了。
　　秦歌找到了冰激凌机，买了两个冰激凌，一个牛奶味儿，一个巧克力味儿。
　　比起奶味儿来，秦歌还是更偏爱巧克力些的。
　　秦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要和申夜说话，就发现他在讲电话。
　　秦歌本没有听人电话的习惯，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他听见申夜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一声“小铭。”


第8章 八日甜
　　秦歌脚步停了一瞬，又很快轻手轻脚的走到沙发边儿坐下了。
　　这儿的隔音很好，房间里很安静，所以秦歌能把电话那头程铭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申哥，你…你又要招秘书？”程铭问道。
　　申夜“嗯”了一声，“已经招到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再传来带着几分惊讶，“招到了？这么快？”
　　申夜忽然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举着两个冰激凌的秦歌，嘴角翘了翘，又重复了一遍，“嗯，招到了。”
　　“靠谱吗？”程铭问了一句，“别又像原来的那些一样嫌弃…”
　　秦歌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这程铭话面儿上像是关心申夜，但就冲这“嫌弃”两字儿，也着实难见他真心。
　　“靠谱，”申夜出声打断了程铭没说完的话，又补了一句，“他很好。”
　　这个他，自然是指秦歌了。
　　那边儿程铭还想再说什么，就听申夜又道：“小铭，我这会儿有点儿忙，等闲下来再和你聊。”
　　忙什么呢？忙着和秦歌一起吃冰激凌呗。
　　程铭听申夜都这么说了，再不死心也得暂时挂了电话。
　　秦歌见申夜放了手机，便笑笑站起身，把手里已经稍稍有点儿化了的牛奶冰激凌递给申夜，顺口道：“快吃吧，再不吃要化成奶水儿了。”
　　申夜笑，刚要伸手接，就见已经有一滴冰激凌顺着蛋筒流下来，正好滴到了秦歌的手指上。
　　秦歌皮肤本来就白，现在又沾上了奶白色液体，看着有种莫名诱惑，申夜喉结动了动，接过冰激凌，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申夜正想说点儿什么转移下注意力，一抬眼，就看见秦歌把沾着冰激凌的手指放到了嘴边儿，探出一点点舌尖，舔了舔。
　　申夜很少爆粗口，可看着这样的秦歌还是没忍住，低声“我操”了一句，真他妈妖孽！
　　秦歌自然感觉到了申夜眼神的变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一样，特无辜的朝申夜眨了眨眼，“你怎么还不吃？”
　　吃p，老子想吃你！
　　申夜压下心中作乱的禽兽，有点儿不自在的偏开头，在心里默念三遍“申夜你得做个人”，深吸口气，在冰激凌上咬了一口，“吃，这就吃。”
　　申夜一直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秦歌眼里漾开的笑意。
　　“那个，”过了一阵儿，申夜忽然开口，“刚打电话的，是我…是我资助的一小孩儿。”
　　虽然秦歌没问，他也不觉得秦歌会想知道，但申夜还是忍不住，想和秦歌解释一句，不想让他有一点儿误会的可能。
　　秦歌一愣，心里没来由的冒出点儿糖来，像是冰激凌全都吃进心里了似的。
　　他自然知道打电话的是谁，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问道：“资助？”
　　“嗯，”申夜点点头，深吸口气，还是说道，“就…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小孩儿，也是那个孤儿院的。我就想着我现在有能力了，能帮着点儿，就帮着点儿吧。”
　　秦歌呼吸一窒，刚刚吃进的那点儿糖瞬间又都化成了苦水。
　　这时候的申夜，还是对这个世界抱着点儿希望的吧。想把自己受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十倍百倍的偿还回去。
　　如果他知道，在不久的以后，这个一直他当作晚辈资助着关照着的小孩儿，会对他抱有那些龌龊的想法，最后甚至能为了一己私欲置他生命于不顾，又是否会后悔自己付出的那些善意呢。
　　所有的善意非但没有得到回报，相反，还变成了一把把尖刀，直刺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