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设计师(34)
夏谨亭脱口而出:“不好。”
“为什么?”顾阙挑眉,“亦铭坊可是城中首屈一指的西服制衣坊,规模和口碑都不错。“
顾阙口中的“不错”还是谦虚的说法了,实际上,亦铭坊是海城唯一一家能与洋商抗衡的男士西服制衣坊,城中新派男士,尤其是富人圈层,都以在亦铭坊做一件手工西服为荣。
“这是外在的,内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夏谨亭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奇葩老板,能好到哪里去!”
顾阙滞了滞,才意识到夏谨亭在骂他。
怎么回事?!
顾阙拉开椅子,郑重地面对夏谨亭坐下,一副准备详谈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奇葩老板?你指顾阙?他怎么了?”
夏谨亭啧了一声:“顾阙此人,黑历史无数,为人刻薄冷情,毫无同情心,私生活混乱,男女通吃……”夏谨亭正掰着指头数,一抬眼见顾阙的脸色黑得像炭,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阙心下翻起惊涛骇浪,他自问洁身自好,何来私生活混乱之说?这些荒谬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这些……你都听谁说的?”顾阙的脸色一言难尽。
“横竖我知道。”夏谨亭朝顾阙神秘一笑。
他总不能告诉顾阙,这是一个书中的世界,他是通过看书得知顾阙不是好人的,若真如此,怕是通情达理如顾先生,也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顾阙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个度。
夏谨亭没瞧出顾阙的异常,纠结道:“西服制衣坊,就剩这一家了。”
顾阙不动声色道:“亦铭坊每年都会开设制衣培训班,对新人进行系统的培训和考核,今年的报名还没结束,你可以去试试。”
“可是……”夏谨亭仍旧犹豫,他还是对顾阙相当膈应。
可转念一想,顾阙是顶头大boss,而他只是个小喽啰,两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平日里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培训班的开设让夏谨亭十分心动,他知道服装设计在民国,还没有系统地分模块,民国的制衣师傅,无论是专做上衣还是专做下裳,都需要一力完成所有的细节。而以他眼下的纳布功底,虽可以完成,却无法专精。亦铭坊的培训班,正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反正夏谨亭也没想在亦铭坊长做,待到学成出师之日,便会自立门户,如此看来,亦铭坊倒成了最佳选择。
经此一番深思熟虑,夏谨亭决定了,就去亦铭坊!
顾阙见夏谨亭妥协,心下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夏谨亭平素待人接物温和而克制,鲜少会对一个人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憎恶。倘若当下顾阙直接亮明身份,夏谨亭必定不能接受,倒不如把一切交给时间,待夏谨亭入职亦铭坊,自然会发现真相。
两人各怀心思,想法竟不谋而合,也算是缘分一桩。
因为有培训班的缘故,亦铭坊和其他的制衣坊不同,招工时并不要求员工懂制衣,只要愿意学习,都可以报名。培训时间三个月,三月之后,亦铭坊会组织考核,根据考核成绩确定新入职员工的岗位。
夏谨亭虽讨厌顾阙,却非常赞赏这套机制,时下制衣坊的员工多吃资历,年资越高,地位和薪水也越高,这当然也与制衣师傅本人的能力有关,但也导致少数有能力的年轻人出不了头。亦铭坊的这套机制,能为新晋员工安排合适的岗位,综合评估各人能力,有能力的年轻人只要通过考核便可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这对制衣坊的发展是相当有益的。毕竟潮流日日在变,缺失年轻的新鲜血液,再优秀的制衣坊也会被竞争对手淘汰。
夏谨亭既然选择投身老本行,自然也是有野心的,然而时代大背景如此,夏谨亭也知道眼下自己人微言轻,尽管有诸多想法,一时间也难以实现,因而时刻告诉自己,戒骄戒躁,切不可操之过急。
亦铭坊创设的机制,却像是一道曙光,在一片黑暗中为他的梦想撕开一个口子,夏谨亭就像个不断前行的旅人,努力抓住每一点机会。
“等着瞧吧。”夏谨亭心说,没准有一天,还真的能亲眼看见顾阙那个大傻逼,顺道把辞呈摔他脸上,真是想想都痛快!
第三十章
这日, 夏谨亭只身前往亦铭坊报名, 亦铭坊位于海城最繁华的商业区, 是独门独栋四层建筑,建筑风格大气简约,门面也没有过多的修饰。
这大大出乎夏谨亭的意料, 书中提到,顾阙此人最爱巴洛克式的西洋建筑,追求花纹繁复、富丽堂皇的建筑风格,可眼前的亦铭坊外观却十分朴素, 自带一种简单的美。
困惑在夏谨亭心头一闪而过,很快, 他便顾不上思量这些了。
亦铭坊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前来报名的人, 比夏谨亭预想中的还要多。
夏谨亭在队末站定,忽然听见一把无比惊喜的声音:“是你!”
夏谨亭循声回头,见一个身着麻布衫的青年,正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有点面熟,夏谨亭上下打量那人,忽地想起:“阿城!”
眼前的青年, 正是当日在齐仁巷卖水果的阿城。
往日他总穿着一身短打, 身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今日穿上麻布长衫,夏谨亭一时没认出来。
“你也来报名?”夏谨亭微讶,一段时日不见, 阿城跟换了个人似的,看起来很有精神。
“我想学门手艺,总不能在路边卖一辈子水果!”
原来,在彭秀华与梁司围分手后,阿城总对彭秀话嘘寒问暖,如今两人正处在恋人未满的阶段。阿城的生活有了盼头,也萌生了积极上进的想法。卖水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无法给彭秀华安定的生活,正巧亦铭坊开设培训班,阿城便也前来报名。
夏谨亭唏嘘道:“原来我离开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回想起来,齐仁巷的点点滴滴就像个遥远的梦境,可无论夏谨亭身处何方,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总还藏着小巷的饭香和朴实男女的欢声笑语。
“一起加油!”夏谨亭笑着给阿城鼓劲。
这报名的队伍排得虽长,效率却很高。夏谨亭仔细观察周遭,希望能观察到通过的标准。
不过很快,他便放弃了。
这实在看不出任何的标准,起先夏谨亭以为看外形,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弓腰驼背的男人取到了号码牌,随后夏谨亭以为看年龄,却又瞧见一个上了年纪的成功取到了号码牌。如果不是宣传广告上写明了不收取任何培训费用,夏谨亭甚至疑心,亦铭坊是借此噱头骗人钱财。
轮到夏谨亭时,工作人员眼神一亮,拍板道:“12号,通过了,进去吧。“
整个流程不过三五秒钟,夏谨亭还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进店了才发现,报名通过的人员都按编号各自分了组。
一组四人,跟着一位带教师傅学习,三月后,由亦铭坊出题考较学员的学习成果,合格留下,不合格走人。
夏谨亭和阿城是一组的,同组还有另两名成员,四人相互打了招呼,耐心等带教师傅前来。
不一会儿,陆续有带教师傅过来,他们有好些都上了年纪,指腹处长着厚茧,夏谨亭知道,那是顶针长期摩擦指腹造成的。
又等了一阵,别组的带教师傅均已就位,唯独他们这一组,迟迟不见带教师傅的身影。
阿城性子急,等得有些不耐烦:“等老半天了,怎么还不来。”
夏谨亭心下隐约觉得,这是带教师傅给他们的下马威,这个想法在夏谨亭见到真人时得到了验证。
他们组的带教师傅是个体型肥硕的胖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稍动一动就出一脑门子汗。
见到新人,带教师傅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声嚷嚷:“累死我了!“
见新人都站着不动,他又嚷嚷起来:“都杵这儿做什么,一个两个跟棒槌似的,连杯水都不晓得给师傅倒。“
夏谨亭眉头紧皱,旁的暂且不论,就是眼下这架势,这带教师傅定然是个事儿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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