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设计师(11)
有好事者忍不住上前围观,对着那围巾评头论足:“是啊,一看就是机织的。”“王晴云想献殷勤想疯了吧。”“保不齐顾三爷看出端倪,这才当二手货卖了。”
王晴云自诩天之骄女,通身骄矜之气,哪里受得了千夫所指,嚎哭着跑出大厅。
段正楠看着夏谨亭胸前的围巾,目光晦暗不明。
王晴云在送礼前专程找他打听过顾阙的喜好,连围巾的花色都是他帮着挑的,围巾的成品他见过,和夏谨亭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夏谨亭说这围巾是借来的二手货,这话骗别人可以,段正楠却是不信的。
这分明是王晴云送给顾阙的那条,全海城独一无二。
夏谨亭竟在人前面不改色地撒谎,可见蒋家这未过门的男妻,也是个不安分的。
事已至此,宾客们大多没了饮酒作乐的心思,纷纷向主人家告辞。
蒋宽满脑门的官司,正想发火,抬眼却见段正楠跟尊大佛似的站着,丝毫没有走人的意思。
他只能耐着性子问:“段先生,您看这……”
段正楠抬腕看表:“我的时间不多,这笔买卖你要是不做……”
蒋宽心下一凛,被段正楠正经起来的气势吓得两股战战,连带着讲话都结巴:“段……段先生,您这边请。”
段正楠大步流星地走着,经过夏谨亭身边时,倏地停住脚步。
他指着胸前大片的污渍,痞笑道:“你说的,赔我衣服,可别忘了。”
第十章
蒋宽与段正楠走后,前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谨亭与宋凯霖站在餐台两侧,与夏谨亭的形单影只不同,宋凯霖身边非常热闹。
蒋宽的那群损友,都与宋凯霖同一阵线。
“宋少,你真不和我们一道走?”损友甲一脸关切地问。
“不了,我留在这儿等阿宽。”宋凯霖温和地笑笑。
宋凯霖一早就在蒋宽的朋友圈子里,立起了善解人意的人设。现如今他“义无反顾”地留下,更博得了众人的同情。
损友乙隐晦地瞥了夏谨亭一眼,替宋凯霖打抱不平道:“都这个时候了,宋少你还时时关心蒋少,倒是他那个未婚夫,着实是个没心肝的……”
宋凯霖忙喝止道:“休要胡说!阿宽既做了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该支持他才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两人说话的声量丝毫没藏着掖着,夏谨亭听得清清楚楚。
他可不吃白莲花的套路,当即笑着顶回去:“我的确是个没心肝的,宋少如此关心蒋少,我把人让你便是。”
此言一出,惊掉了一众损友的下巴,宋凯霖也被震住了,勉强笑道:“你说什么?”
“若是你二人两情相悦,我便与蒋家退婚……”夏谨亭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谁要退婚?!”
夏谨亭回身看去,只见一龙钟老人拄着拐杖走进屋来。
宋凯霖显然认得来人,主动上前搀扶道:“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蒋老太爷把拐杖敲得咚咚响,“不过一场酒会,一个两个闹成什么样子!”
长辈发话了,做晚辈的不好再争辩。宋凯霖沉默着将人搀到沙发上落座,一时间,厅内安静极了。
蒋老太爷用了茶,气息稍顺了些,才吩咐道:“都坐吧。”
众人依次落座,虽然还是一样的大厅,此时的气氛与酒会可谓是天差地别,大伙儿都拘谨得很。
一盏茶的功夫,蒋宽的损友们坐不住了,一个个跟屁股下长了两斤钉子似的,陆续有人起身告辞。
蒋老太爷也不留人,只一门心思闷声品茗。
夏谨亭不想与蒋家人牵扯过多,正欲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蒋老太爷却忽然发话了:“你便是夏家的孩子?”
夏谨亭从容站定,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蒋老太爷的眼神在夏谨亭身上溜了一圈,大抵看出他身上衣裳的来历,沉吟道:“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也罢,是阿宽不懂事,委屈你了。”
说着,他抬起拐杖,用力敲了敲:“少爷回来,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仆人将蒋宽领来。
蒋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和段正楠谈崩了。
蒋老太爷瞧他一眼,沉声道:“跪下!”
蒋宽一脸错愕。
“我让你跪下!”蒋老太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眼见老太爷动了怒,蒋宽不敢违逆,只能双膝跪地。
蒋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地说:“请——家——法!”
蒋宽浑身颤抖,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楠木板子被请上来,双膝一软,险些跪不住。
他求救般看向宋凯霖,后者却窝在位置上,躲开了他的目光。
“爷爷!”蒋宽急了,抬手去拽蒋老太爷的衣服,却听老太爷说:“今日之事,你有三错。”
蒋老太爷举起那楠木板子,喘息道,“第一,没有事先教谨亭规矩,丢了蒋家的脸面。”
话音落下的瞬间,板子也随之落下。蒋宽脊梁一缩,禁不住痛呼出声。
夏谨亭对上蒋宽记恨的眼神,微微皱眉。
“第二,你不够谨慎,怠慢了贵客。若是段先生生气了,蒋记也凶多吉少!”蒋老太爷并不给蒋宽喘息的时间,板子接踵而至。
大厅之中只剩下板子沉闷的击打声,蒋宽向来是个矜贵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只打了两下,身子便东摇西晃的,看着难以支撑下去。
“第三——”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识人不清,那王晴云是县长千金,王县长更是蒋记的老主顾,岂是你能得罪的。”
楠木板子举起之际,在蒋家服侍多年的老管家看着奄奄一息的蒋宽,实在瞧不下去了。
他挡在蒋宽身前,求情道:“东家,您就饶了少爷这一回,他还年轻,处事不知轻重。这板子又厚又重,当心把人打坏了。”
因着老管家的求情,第三板子到底没落到蒋宽身上。
蒋老太爷发作了一通,体力似早已透支,他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蒋宽,长叹一声,由下人扶着歇息去了。
老太爷一走,宋凯霖立时站起身来。
他蹲下身子,一副想替蒋宽查看伤势却又于心不忍的表情,末了眼眶都红了一圈,带着哭腔叫人:“快,把少爷抬下去。”
两相一比较,宋凯霖倒比夏谨亭这个正牌未婚夫更像主人家,使唤起人来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夏谨亭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权当被迫看了一场大戏。
只是这戏的内容实在憋屈,直到夏谨亭离开蒋家,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板子击打皮肉的声音。
这是夏谨亭穿书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封建时代宗族礼法带来的压力。
按照现代教育的观点,夏谨亭一向认为人是独立的个体,蒋老太爷动辄搬出家法,一口一个蒋家,一口一个脸面的行径让他十分不适。
老太爷指责蒋宽今日犯下“三错”,亦是借教训蒋宽敲打夏谨亭。
说蒋宽没有事先教夏谨亭规矩,便是斥责夏谨亭不懂规矩;说蒋宽怠慢了段正楠,其实是指责夏谨亭那一摔弄脏了段正楠的衣服;说蒋宽识人不清,亦是指责夏谨亭言语无状,冲撞了王晴云。
恐怕夏谨亭揭发蒋记真丝掺假,开罪王县长一事蒋老太爷也已知悉。这桩桩件件,与其说是教训蒋宽,不如说是蒋老太爷在给他这个未过门的男妻立规矩。
真真是煞费苦心,可夏谨亭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当个顺从的男妻,蒋老太爷的苦心,注定要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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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主人房里,老管家脸色凝重道:“东家,夏谨亭走了……”
蒋老太爷刚用了茶水,这会儿正靠在躺椅里歇息,闻言掀开眼皮:“今日多亏了你配合我唱这出双簧,阿宽自小被我惯坏了,你回头送些好的伤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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