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棺GL(98)
她好些天未睡过好觉,直到躺在李十一身边。
她眼神里的落寞明显极了,李十一靠近了些,手背垂下来,轻轻挨着她的。
宋十九未挪开手,细腻白净的肌肤同李十一摩擦两下,动作里有不大明显的依赖。
李十一看一眼她鬓间的簪子,又问她:“这是你的法器?”
“是,”宋十九偏了偏头,“叫浮光。我自黄山云谷中拿回来的。”
浮光掠影,扇如其名,宋十九使起来正正是行云流水,如梦似幻。
更令李十一在意的,是宋十九主动同她介绍了,眼里的无助也被温温的眸色逐渐替代。她对李十一的依恋未减分毫,只要李十一同她说说话,她便能好一些。
她动了动嘴唇,未同李十一说,她这扇子原本是执在手上的,取回那日偶然想起阿音打螣蛇时用骨扇的招式,便同她一样插在了发间。
她那时有些想念阿音,未说出口,是怕李十一问她——那么我呢?
你有没有想念我呢?
有些话人们通常不想答,是怕怎样说都不够。
夜凉如水,李十一仍旧同宋十九一起睡。这日宋十九歇得很早,想来是施了术法乏了,来不及有什么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便背对着李十一睡了过去。
李十一闭着眼,在寂静而疏离的月影中回想白日的事由。
床板忽然颤了颤,地板上想起扫帚扫地一般穿梭的声响,李十一蹙眉,睁眼环顾四周,却再没什么动静,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沉睡的宋十九,又将眼阖上。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十一朦胧的意识被一阵错落的低吟勾醒,那吟哦声极其克制,似是痛苦,又仿佛是无力,自喉头里叹出来,混着青涩的果味同陈年的酒香。
汗涔涔的香气弥漫开,若有似无地铺了一层薄雾,身旁的被褥微微耸动,似尽了冬眠的春虫正在破土。
李十一心尖一颤,霎时便清醒了大半,依着月光望着宋十九。
她浑身冒着灼人的热气,一浪一浪的,棉布寝衣的领口敞了一小半,露出汗涔涔的脸颊同肩膀,她的背脊轻轻抖着,湿漉漉的青丝贴着纤长的脖颈,弯弯曲曲地爬进衣裳里。
她动一下,那发丝便扯一下,在白玉似的肌肤上形色分明,弯曲的形状似有了匍匐的生命力,是杯中弓,是青蛇影,射杀枕边人岌岌可危的理智,咬住枕边人克制已久的的情思。
李十一心跳如雷,探手扶住她的肩膀,指腹勾勒过锁骨的浅窝,最后以指尖抵着她的下颌,想令她转过来。
手上还未舍得用力,却觉天翻地覆,她被带着热浪的宋十九欺身扑上来,两手将她按压在床榻上。
一截被光晕裹住的龙尾自被衾里探出去,拖到地上,沿着墙根缓慢探索。
“我在换麟。”宋十九微微喘着气,桃花酿似的一双眼盯着李十一。
蛇要蜕皮,龙要换麟,是她这几日法术用得过多,肌体有了感应,要给她一副新生的铠甲。
她的眸子一冷一媚地眯,到底显出了些不受拘束的野性来,她望着李十一的薄唇,将鼻尖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蹭,轻声说:“我的身子弱得很。”
墙根处的尾巴一扬,贴着木柱蹭了蹭。
她又软绵绵地说:“我的理智也弱得很。”
话音未落,身下的李十一微抬下颌,干脆利落地吻住了她。
龙尾摆了两下,最终以退为进地搭在地上,将木板敲出湿哒哒的声响。
天大地大,也不过就只一双爱人,去他娘的误会争执患得患失。
——我只晓得,我十分想要你。
宋十九的吻落在意中人的下颌,摩挲颈部的脉络,又爬上凸起的丘陵,隔着略粗的棉布,轻轻地啃咬,她仍旧多少有些赌气,在来回拉锯中感受李十一的变化。她唇间坚硬的顶端是李十一的不近人情,软糯的支撑却是李十一的柔情蜜意。
她需得反复品尝,才能将她隔着布料的爱情悉数含入口中。
未有下一步动作,宋十九却停了下来,注视着李十一的双眸,温声说:“我想……”
“可以。”李十一的回答很轻。
“不是。”宋十九摇头,将下唇一咬,似抿了一片花瓣似的,略勾了一下便放开,她更正:“不全是。”
“可以。”李十一仍旧是这一句。
她顿了顿,又道:“我帮你。”
她不用宋十九将话说出来,她明白,不止是今晚,宋十九想要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宋十九原以为李十一又会同她争论,怪她感情用事,却不曾想李十一说——我帮你。
她和解的姿态摆得诚意十足,将这三个字说成了一句情话。
宋十九把头枕在李十一的颈窝,觉得莫名动听。
作者有话说:
1.疫虫是我编的。2.西王母掌人间刑罚和瘟疫出自《穆天子传》:“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第103章 但与先生阖玉棺(十四)
宋十九突然明白,在自己同李十一的感情中,从来就不需要争一个对错,她要的只是李十一在乎她。正如当初,令她难以招架的从来不是李十一关于是非的态度,而是她的那一句“感情用事。”
而如今,李十一的一句“可以”,令她前怨尽消,令她轻了骨头,软了心肠,真真正正成了一弯伏地贴腹的游蛇,心甘情愿地攀附她,拥吻她。
她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姑娘,就是这样没有见识的姑娘,曲直利害抵不过她愿意,好坏黑白都不如她喜欢。
她认真地盯着李十一的眉眼,仔细思考自个儿为何会这样喜欢她。
是因为她眉似青山,眼似湖泊,还是因为她肤似长白山云团缠绕的积雪,唇似山林间顶着露珠的蜜果。
她咬上那蜜果,觉得又什么也不像,没有一种果子比李十一更美味,更馥郁,更令她神魂颠倒。
交缠的气息逐渐升温,驯服小兽的手四处探索,自光裸的肩胛骨沿着脊柱往下,拨弄玉珠一般一寸寸细数她脊柱的凹凸,这是她生而为人的支柱,支撑她的礼数,规矩和思想。
再往下,是碗沿一样光滑的腰窝,细腻的肌肤逐渐变得粗糙,连接着层层覆盖的鳞片,她的腰肢在李十一触到鳞片时重重一颤,如鱼儿被浪花推至了岸边。
鱼搁了浅,嘴唇一张一合,渴极了。宋十九与李十一交颈纠缠,鳞片一张一合,渴极了。
李十一的手温柔而细致地抚摸她的鳞甲,甚至指甲偶然碰到她鳞下的嫩肉,面上却未显示出对她真身一点的好奇心,她不低头瞧,只以手缓慢地抚摸,眼神牢牢勾住宋十九,却好似将她从里到外打量了个遍。
宋十九被煽情得无力抵抗,尾巴尖儿颤了又颤,在地面蹭出难耐的痕迹。
这是她回归于兽的天然,释放她的本能,野性和不驯。
无论哪一种形态,都躲不掉这双手的掌控和教化,将她的爱欲催发,以神佛难挡的态势。
她终于又回到了山野,杂乱的心跳是池蛙鼓腹,淋漓的香汗是穿石水滴,她的思想是漫天的星辰,明明灭灭,神鬼难测,密密麻麻,一盘散沙。
而李十一的手则是深邃而璨烂的天河,是杂乱中的有序,是零散中的聚汇,是难测中的笃定,是不可能中的可能。
她短促而喑哑地低低叫她:“十一,十一。”
宋十九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潜藏已久的私心。
小豆丁叫她“十一姐姐”,春萍叫她“十一姐姐”,而自己自有意识以来,只喊她“十一”。
是不经意间命中注定的预感,预感到今日要如此痴缠软糯地喊她。
若从一开始便没了礼数,往后再无怪罪孟浪的借口。
第二日一早,涂老幺熬好了臊子,请几位姑娘出来吃面,李十一应了门,涂老幺又转向另一间,才刚抬手,便同开门的春萍打了个照面。
春萍向来起得早,又同宋十九住惯了,一时未蒙上面,见着涂老幺,还不大清醒地愣了愣神,而后才双手捧住脸,将唇鼻掩得严严实实。
“你瞧不见我。”她闭着眼,着急得睫毛都在颤。
“我瞧见了。”涂老幺否认。
春萍睁眼,又赶紧阖上,嘴里念念有词:“你没瞧清我。”
涂老幺乐了:“咋没瞧清,双眼皮子利刀眉,元宝鼻子小鸡嘴,长得同耗子似的。”
他的比喻一向是瞎来的,薅着啥用啥,话了了才觉得有些奇形怪状。
春萍倒未留意这个,只掩着脸懊恼,这涂老叔瞧着比老锈刀还钝,眼珠子却转得飞快。
她于是将手放下来,也不挣扎了,只同涂老幺说:“我不是这里的人,十九姐姐嘱咐我,不许给旁人瞧见脸。”
“瞧见了,能如何?”涂老幺没明白,“要砍了我?”
按说书里头的,江洋大盗现了脸,那必定是要灭口。
但他的凉气只吸了半口,便怀疑地看着这小丫头,弱得跟狗崽子似的,能把她涂爷爷灭了?
春萍只哀怨地望了他一眼,摇头闷声把脸罩好。
人才刚刚聚齐,小豆丁又趿拉着鞋飞快地跑来,昨儿被宋十九抽了虫,他又回复了些精神,绕着桌子吭哧吭哧喘着气,眼巴巴地守着面汤盆。
“怎么一早起来做了面?”李十一的鼻音糯糯的。
宋十九咳嗽一声,鼻音也糯糯的。
“今儿三十。”涂老幺“嘿嘿”笑一声,给各人盛臊子。
这还是他媳妇祖传的手艺,豆腐、咸菜、同肉沫子剁碎了,搁一块猪油炒出香,再调上几个鸡蛋,热水下锅焖着,再以芡粉勾了浓浓的汤,那叫一个咸香入味。虽说今日短缺肉和猪油,他做了个简易的,好歹热闹热闹。
涂老幺一说,诸人才想起来竟至了除夕,出门在外不兴数日子,又兼着这村里病了几月人丁薄,炮仗没备着,春联也未贴,哪来半分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