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女主[快穿](84)
谁知季郁忽地轻笑了下,拿掉杯盖,又抿了口茶,才摇摇头正色状说:“荣之是栋梁之才。左相的提议到底如何,还要看看荣之自己的意思。”
荣之是袁葳的字。
男子及冠有字,多是师长取的。荣之是对葳字的补充。
唤字是比较亲切的意思。
下召前还要这般先征求他的意思,实在是给足袁威体面了。
左相眸光微闪,心中若有所思片刻。袁威是他的老来子,虽然愚钝,但外貌确实属上佳之姿,很小就被大名士夸过俊朗如玉,濯濯如春月柳。
大燕有律,嫡亲不可在一处为官,所以袁威成年后即可去了宣州任职。但季喻从小并不拘于深宫,她在先帝身旁参加过不少宴席朝会,应该见过袁威几面。
当时已留心?
左相拱手行礼谢过陛下体贴,又说一堆奉承话。
几念掠过,旁边左相派的大臣三三两两接过话茬,拿各种典故奉承她贤明。
袁威能有什么意见,他的意思不就是他爹的意思。
季郁明显是应下来了。
……
散了朝。
谢怀柔眉心微蹙,拢着衣袖并没有接宫女递来的汤婆子,谢过后便要出宫。殿外的寒风刮在面颊上,她冷冽冽地望着前边的道路,眼神像被冻住。
她曾跟袁威有过一些接触,皮囊确实尚可,人就是十足的纨绔子弟,草包一个。
左相虽然嘴上说说不求正宫之位,但想也知道是假话。
季郁年纪尚幼,又是国丧,后宫尚且还是虚设,袁谡庆抢先尚书仆射一步将儿子送入宫中,只要季郁怀孕,必定百官群臣上奏,以功请立袁威为皇夫以设立中宫。
谢怀柔脑海里想凝神思索此后的朝堂局势,心却频频走神,昨夜袁威的那份急奏送入宫中时,她就在圣驾旁。
听着季郁恼怒地把左相父子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
她今日朝堂如此镇定从容,温温和和,全是因为昨夜把该发的泼辣脾气都发完了。
“……”
季郁的贴身女官追来,礼了礼:“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谢怀柔怔愣着才回过神,扬起一抹往常的笑。习以为常地跟着她进了季郁的寝宫。
不知有何事要议。
—
季郁正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质小花瓶,极爱不释手,那花瓶整身只有拇指般大小,细看却还雕琢着精细花纹,非是能工巧匠费足心血是制不成的。
她见她来,打发众人下去,又随手把花瓶丢进匣子里。
那双总盈盈带笑的眼眸直直望过来,话里罕见地没有转弯,问说:“姊姊觉得左相的提议如何?”
“……”
谢怀柔在她笑颜里怔愣片刻,说不清道不明,垂下眼来,只拿顶顶不出错的一句话恭敬地回她:“臣觉得……陛下认为如何便是如何。”
“朕觉得如何?朕觉得谢大人在敷衍朕!”
“臣不敢,”谢怀柔缄默着,心中实在不愿对此事发表看法。
季郁歪头笑,不知何时凑近了来,“姊姊不高兴?”
“……”
谢怀柔不能对她失礼,以至于就着极近的距离垂眸平静地回说:“臣没有。”
“没有吗。”
季郁脸颊离她越来越近,谢怀柔不由地屏住呼吸,目光晃动了下,长睫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凝望着她,强自镇定。
下一秒。
被季郁环住了腰身,她的脸颊顺势贴到她的肩窝处,静默片刻,闷声笑着说,“这儿也没旁的人,姊姊跟我说两句真心话,好不好。”
她对她,总是笑着。
谢怀柔心蓦地软了下来,这世间最有权势的人,依偎在她怀中,就像幼时那般同她撒娇。
叫她姊姊。
也算是看着季郁长大。如果可以,她当然是不愿让袁威那样的人成为她的皇夫。
谢怀柔哑了片刻,开口说:“臣认为此事不妥。”
“……”
她没有看见窝在她怀中的季郁唇角瞬间扬起的弧度,一本正经地说:“宣州城乃左相故乡,他早些年任太守时提拔过许多官员、门生故吏,他去查案,怕是难免有受人蒙蔽之相。”
她没说是谁受谁蒙蔽。
左相受别人的蒙蔽,或是其他……
季郁点点头,这是她早就考虑过的事,并不是没有准备。总算逼得圆滑又守中的谢怀柔站在她这边说出两句心里的话来。
她半眯着眼,正暗搓搓地开心。
谢怀柔忽地退后行礼说:“宣州太守遇刺一案,请陛下交于臣去办,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季郁怔住。
宣州是左相的地盘,就算谢怀柔有再大的本事,真要查到什么不还得脱层皮?
—
谢怀柔照例留下陪她用膳。
用过膳,还未待宫女上前收拾,季郁就起身说,“卿快来!”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偏殿。
谢怀柔知道附属国西夏方才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宝和岁币,才送入宫中。
见她如此开心的样子,也不由对宝物抱有几分好奇。
“这些说是夏君为前年大旱时大燕送去的粮食,另外答谢朕的,不算在岁供里。”
季郁把她带到偏殿,抱着臂,眼风扫过成堆的宝贝时略有贵矜之意。
“原本以为南疆只是区区一偏远小国,才经天灾,民生凋敝,钱财宝器想必寥寥可数才对。没想到那么肥,朕拟定的岁供之数看来是少了。”
谢怀柔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唇:“这话被夏君听见,定然要哭上好几天了。”
“他那么阔气,哭什么,”季郁走过去,拿起一块温润细腻偷透亮的玉石随意地颠了颠,“听宋晓盛说,这些送来时只是拿稻草垫着,跟不值钱的土鸡蛋似的。”
借着月色与烛光,白色莹石熠熠生辉,旁边还有各色翠玉,大堆珠宝玉器就大大方方地盛放在木盒中,不以锦缎稍加包裹。
谢怀柔颔首,微笑着跟她解释道:“西夏贫瘠,不懂如何织锦缎,能拿稻草铺垫已经是他们最好的方式了。”
季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问:“那这些可算宝贝?”
“西夏只盛产这些填不饱肚子的石头,莹石臣不曾见过,想必是刚开采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她走过去,垂眼打量这些珠宝玉石的品相,“玉乃岫玉,西夏几乎人人都有。”
“人人都有?”
季郁眉头一皱,“那么不值钱的东西,那他们送来是为骗朕的赏银吗?”
谢怀柔唇角忍不住又弯了弯,“既然夏君也说不算在岁供之中,想必只是用特产来略表对陛下的感谢。这些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上品。”
“再者,陛下难道不喜欢吗?”
她记得她幼时最喜欢一些亮晶晶和香熏熏的东西,殿内总燃着香炉,她就坐在柔软的毯子里把玩母后首饰盒里的金银珠宝。
别的孩子玩簸钱,她簸珠宝。
本以为长大会是个极爱俏的女郎。
谢怀柔望着她发上几乎是毫无点缀的素簪,心中感叹三岁看老也不尽然。
季郁拢着衣袖一本正经地说:“那时候不懂事,什么都喜欢,现在朕大了,只喜欢值钱的了。”
谢怀柔:“……”
“那西夏可真是弹丸之地,还穷山恶水的,”季郁瘪了下嘴,兴致缺缺地把手中的岫玉放回去,转头拿出旁边的匣子,“姊姊还是瞧这个吧。”
木匣里面装着字画。
季郁把画卷小心展开给谢怀柔看:“我知道姊姊不喜欢金银珠宝,这画倒是清标可赏,又是失传已久是顾宗志真迹,给姊姊贺生辰嫌不嫌礼薄?”
她眼眸弯弯,像个等待她夸奖的孩子般迫不及待献宝,高兴起来顾不上称“朕”。
看得出这画她是费了力气去寻的。
这画至少值千金,送给她这个不懂品赏的人实在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