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铃(46)
同旋离经历了枳於一事,千茶觉着自己同她的感情更深了,将桌子搬进去后,千茶趴在桌上,没忍住笑了出来。
晃晃几日过去,她对旋离越来越想念,六哥那儿的那副殷殷画像也被她讨了来,就挂在床边,日日看着。
六哥来寻她几日,她几日口口不离旋离,六哥说她这是相思苦,还说她犯了相思病。
“相思病。”
这病说不奇,是不奇,是思念成疾病,它说奇也奇,关乎着两个人。
千茶撑着脑袋,想着旋离她有没有也犯这相思病,若是有,那便太好了。
她仰头痴痴地看着殷殷画像,心想着她看过的书里,有说用信来传情的。
她又仰头,心里啊了一声,有了主意。
霍山她们这一辈鲜少人用纸墨,她寻了一阵,才从荷姚那儿得了些,拿回来后,在从人界搬回的桌上端端细细地裁好,接着在第一张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上。
“旋离,我好想你,你是否也想我了?
千茶。”
她写好后折了起来,在洞中左右踱步,想着该如何将这信送至昆仑山玄圃。
思了片刻,她便心中有计,朝外头去。
这天已然黑下,千茶出洞便听几声虫叫,她拿着信,走到梨花池边,心里咳咳,唤了声:“考淡。”
考淡闻声而至。
千茶心里又咳了两声,这才鼓起勇气将手中之物递上去:“可否帮我一忙,将这信,送至玄圃,给旋离。”
千茶心里其实特别没谱,考淡虽是这霍山住的离她最近的,但这百年来他们交流不多,她知考淡私下护着她已然有些惊讶,这考淡还陪着一起去寻枳於,将旋离妖骨回身之事当成自己的事一般紧张。
旋离还同她说过,若有事,可请教考淡。
所以,千茶想,考淡应当是关心她的。
也应当,会,帮她跑腿。
吧?
千茶咽口水。
考淡没表情时,其实看起来挺温顺的,她细想,六哥手中的折扇,似乎更适合考淡些。
考淡自然不知千茶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她这么说,又递上了东西,想都没想,便接了过来,恭敬地应了声:“好。”
他话音落便想走,被千茶喊住。
千茶从兜里拿出带着白光的迷榖,递给考淡:“拿着这个,可以进玄圃。”
考淡接过,又想走,却又被千茶叫住。
千茶见考淡毫无不耐烦之意,干笑两声,道:“有礼一些,别吓着她。”
考淡听了这句,终于一顿:“吓……”他不再多话:“好。”
没想到这事这样痛快,千茶喜乐得很,考淡一走,千茶立刻去了六殿下处,将方才那些都说与六殿下听。
六殿下听后也是惊讶:“你竟让考淡给你跑腿送信!”
考淡在霍山,虽职位不高,但少交友,修行又高,还时常同狼帝下棋,许多小妖都怕他。
六殿下虽不怕,但也总是避而远之。
他想着又一惊:“考淡竟也肯?”
千茶点头:“我也觉着稀奇。”
二人聊了几句,忽闻洞外传来声音,千茶听着像考淡,便立马小跑出去。
外头果然是考淡,千茶见他这么快便回来,大喜,上前问:“给旋离了?”
考淡点头,从袖中拿出另一张纸:“这是旋离给七殿下的。”
千茶连忙接过。
信中道:“我也想你。”
千茶低眸笑,这确实是旋离的字迹,旋离还在纸的右下方画了根细细的羽毛,笔画不多,却栩栩如生。
千茶又看了好几遍,将信收好,抬头看考淡:“旋离见着你,见着我的信,可有说什么?可有何表情?”
考淡顿了顿。
他突然出现在玄圃里,旋离自然是惊的,当然,念着千茶的吩咐,叫她别吓着旋离,考淡连隐足术也未施,声响十分大地便进去了,险些被施了隐足术的旋离给打了。
旋离见来人是她,惊得还带着慌意,急道:“你深夜至此,是千茶她……”
考淡对旋离摇头,给了个放心的神色:“七殿下无碍。”
旋离这才缓和下来,看着考淡,满面疑惑。
考淡从袖中将千茶的信拿了出来,递给旋离:“七殿下给你的。”
旋离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抿嘴从考淡手里接过,小心打开,看着上头寥寥几字,又笑了。
她收好放于袖中,神色因千茶的信柔和许多,对考淡道:“劳烦多留片刻,我给她回句话。”
考淡回神。
他自然是看不明旋离见她时的异样,也自然不懂得如何开口形容旋离眼中深情,只道了句:“旋离她,笑了。”
千茶哦了声,心中大喜。
自这日起,千茶便打开了同旋离书信往来之路。
念着旋离抄祭天文忙,她也不多话,遇见好玩的事儿了,多写两行,没有遇见,便一个想你二字,几日一封,不多打扰,不多麻烦。
又几日,她从六殿下口中听闻情爱中人之间的私下称呼,便也学了过来。
“旋离,我学了几个词儿,今后换着来唤你。”
“什么词儿?”
“宝贝儿,我想你了。”
“想你。”
千茶没多问,也不知,这次考淡回来,没说旋离打开信时,耳根瞬间红了。
“媳妇儿,我想你了。”
“想你。”
“心肝儿,我想你了。”
“想你。”
“老婆,我想你了。”
“想你。”
“娘子,我想你了。”
“想你。”
“亲爱的,我想你了。”
“想你。”
千茶叹气,撑着脑袋写着。
“这想你二字写多了,是不是就没那么贵重了?”
送出去后,千茶满怀期待地等考淡回来,待他回来,千茶一把夺过,打开。
“玄圃无趣事,除去抄祭天文,只有想你,这二字于我很是贵重,你说几遍我都爱听。”
千茶看完,将脸埋在了纸上,似是闻到了旋离身上的香,甜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50章
这日子算着, 晃晃竟半年过去, 千茶收到旋离寄来的信, 也从几张变成了几叠,她让六殿下去人界买了精致的盒子,将信一张张装好, 旋离还给她送了玄圃竹林里的竹子, 只一段,两边都削好,那日的信便是卷在竹子里的。
千茶喜欢,趁着梨花开着的季节, 从树上摘了开得最盛的那朵, 取下花瓣, 包在她的信里寄给了旋离。
她在霍山无趣, 找的多的便是六殿下,六殿下见她如今这样乖,也不怂恿她下山, 有好吃好玩的,带回来便是。
这日,千茶又在六殿下的屋里听六殿下说故事, 六殿下还从人界给她带了一大包瓜子。
这瓜子配故事,着实享受。
六殿下无起无落地将才听来的书说与千茶听,千茶神色毫无变化,听六殿下口中那将军将敌军首领头颅砍下,嘴里淡淡:“就这样?”
六殿下:“就这样。”
千茶微微挑眉, 看着一桌子的瓜子壳道:“在人界,都是旋离给我剥的瓜子皮。”
六殿下撇嘴:“你还想让我给你剥?”
千茶笑:“不是。”
她话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瓜子移过去一些:“六哥若是愿意,也可以。”
六殿下:“……”
六殿下:“我用嘴剥,沾了口水你也吃?”
千茶嫌弃地咦了声,将瓜子拿了回来:“旋离剥的就没有口水。”她说着又嗑了一颗:“有口水我也吃。”
六殿下这半年被秀恩爱秀惯了,此刻听闻这些,脸不红心不跳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嘴上道了句:“我还不愿给你剥呢。”
千茶坐着无聊,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出去,不多时回来,手上拿着本书,她放在桌上,翻到最后一页,问:“六哥可有看过这本书?这书我昨日想看来着,却发觉后面几页全被撕了。”
六殿下拿手随意一翻,看到书中熟悉的人名,细细想着,才记起这是本情爱书,他不在意道:“我撕的。”
千茶疑惑:“你撕书做什么?”
六殿下看着千茶:“我同你说过这书中故事,你可还记得?”他又翻开一页,指着上头的插画:“富家公子与俏千金,我那时见你已然六百多岁,是该懂事些了,便挑了这个,这是我头回同你说情爱故事。”
千茶一脸疑惑:“我不记着你同说过这个。”
六殿下敲千茶的肩:“怎么就不记着,这故事内容多,我同你说了一天一夜呢,你那时很是喜爱,茶饭不思非要叫我与你说这故事。”
千茶疑惑:“有此事?”
六殿下:“是啊。”
千茶蹙眉:“我六百多岁时?”
六殿下点头。
千茶嘴里喃喃:“两百年前。”
六殿下点头。
两百多年前千茶是记着事的,那时六殿下因凡间那位女子,在霍山他自己的洞中禁足,哪儿也去不了,千茶时常来陪他。
但千茶肯定,自己没听过这个故事。
千茶心底其实一直有疑问,关于两百年前的疑问。
千茶:“我两百年前生了场大病,你可还记着?”
六殿下点头:“依稀记着点,好像就是听完这个故事后不久,不过我解了禁足你病已然好了。”
娘亲说她大病了三月有余,病好了后,她病时的事全忘了。
病好了,她的茶铃也自然地挂在了脚上,而这铃,旋离又这般熟悉。
“对了。”六殿下忽的打断她:“你既提到此事,我倒有一事问你。”六殿下将嘴边瓜子放下,点了点桌上的书:“我同你说完这故事后,你两月多未来寻我,后来再来寻,你趴在我床边哭了一宿,我问你为何,你也不答,哭完了就走。”
六殿下看着千茶问:“你那时哭什么?”
千茶:“我哭了?”
六殿下:“是啊。”
千茶蹙眉疑惑。
她盯着六殿下许久,思了许久,想了许久,还想着身上那道近几年才化去的伤痕,还有她从未有印象听的书,和趴在六哥床边哭的事。
“六哥。”千茶大胆猜测:“我觉着我两百年前,记忆被夺了。”
六殿下听后一愣:“记忆被夺?为何?”
千茶:“是为何我暂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