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崔小姐悟了(74)
西京有名的‘病西子’总算嫁出去了,成了有夫之妇,崔缇仍觉得怪异,仿佛不知哪里出现问题,这人忽然变了。
变得和善可亲。
和她以前认识的窦清月完全不同。
马车骨碌碌驶在平直的长街,好友成亲,裴宣是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一高兴,肚子里装满了酒,脸颊泛红,全凭世人的先入为主和裴宣本人儒雅挺拔的气质、显赫的家世撑着,那染了桃花色温的女儿态才算遮掩过去。
对着外人她不显山不露水,对着崔缇,裴宣放软身段躺到她怀里,哪怕穿着广袖儒服,也能一眼看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女郎。
崔缇掌心摩挲她发烫的脸蛋儿:“要不要睡会?”
千杯不醉的裴郎君今晚却是醉了,眼睛迷蒙,醉意迟迟:“我问子真,究竟喜欢表妹哪点,你猜他是如何说的?”
各花入各眼,崔缇‘看’窦清月是哪哪觉得不好,奈何有人喜欢,她也感到好奇:“如何说的?”
裴宣懒散地汲取她怀里的温度,周身放松:“他说第一眼见,喜欢的是窦小姐的脸,待再相处,则钟意她温柔如水的性情。”
“温柔如水?”
崔缇惊了。
据她所知,窦清月的温柔如水全给了行光,所以说,这位表小姐是真的转性了?
“娘子。”裴宣痴看她:“表妹的心已经不再放在我这了,你可以释怀了。”
“你哪只眼睛看我耿耿于怀了?”
裴宣猫在她胸前轻笑,崔缇被她笑得脸红,别扭稍倾,索性大度起来:“好啦,我晓得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好的留下来,坏的都忘记,若窦清月肯好好做人、珍惜当下所有的,她愿意为了裴家不与之为敌。
越和裴宣相处,得到的爱越多,她心胸越开阔。
前提是窦清月不要来惹她。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人呢?
她顾自想着心事,裴宣慢慢在她怀里睡沉,崔缇亲亲她眉心,柔声吩咐车夫赶车再稳些。
“少夫人。”
“见过少夫人。”
一入别苑大门,婢子们规规矩矩行礼。
才刚到家,外面就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空中多了泥土的淡腥味。
“小声点,不要吵醒她。”
崔缇不放心地嘱咐。
婢子们见过她与郎君的夫妻情深,捂着嘴低头小声偷笑。
她们笑她们的,崔缇脾气好,从不苛待下人,更不爱无事耍少夫人的威风,也因此颇得别苑下人敬重。
号钟绕梁小心搀扶裴宣回房,白棠在后头护着崔缇,外面雨势极大,仿佛天破了一个大窟窿,水哗哗往下倾倒。
“你们先出去罢。”
“是,少夫人。”
崔缇歪头:“棠棠,你也出去罢。”
白棠拧干浸了水的帕子交给她,心知少夫人不愿旁人多看一看醉酒的郎君。
她为这有趣的占有欲和强烈的醋意感到欣慰。
从前崔缇什么样,现在又什么样,甚至可以说遇见裴宣,那个委屈住在南院破瓦房的盲女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不再是一成不变、得过且过的温顺。
有了在意的,想永远霸占的珍宝和梦想。
白棠从善如流地退出去,临走不忘掩好门。
狂风骤雨被挡在这扇门外,内室温馨静谧,崔缇捏着湿帕子为裴宣擦脸,指尖触及到那细腻温滑的脸蛋儿,有些走神。
“行光……”
裴宣睡得昏蒙蒙的,被窗外大作的风雨吵醒,睡眼惺忪,她的衣冠被除去,长发铺散开,里衣的领子微微敞着,映出精致的锁骨。
乌黑秀发,冰肌玉骨,美人横陈,下意识握住崔缇白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腕。
崔缇眨眨眼,心跳如雷,雷声震动,动静快要赶上门外的声势。
她微抿唇:“你醒了?”
裴宣反应比素日迟了些,她这样子分外可爱,崔缇克制着心动:“行光,我帮你擦擦身子。”
这话很好懂。
躺在床上的文雅酒鬼乖巧地松开手,闭了眼,或许感觉到热,扯了扯松散的衣领。
大片的肌肤闯入崔缇视线,她暗叹自己好歹做了这人的妻,否则遇上这一幕,总会觉得是在占人便宜。
房间门温度一点点上升,紫金炉内的香片递出丝丝缕缕的香雾,崔缇颤着手好生服侍枕边人。
酒鬼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把人翻了面,前后折腾一刻钟,崔缇脖颈淌出细汗,放任着汗水往外冒,她坐在床沿欣赏裴宣的好姿容。
最近不知怎的,她越看裴宣越生出教人鼻酸的熟悉感。
熟悉也就罢了,鼻酸想流泪的感觉委实令她招架不住。
“我是不是欠了你的?”她喃喃自语,抬起手来想摸一摸头,只摸到玉制的簪子和一头柔顺的发丝。
那种怪异的违和感又来了。
崔缇不知该怎么说。
不清楚是不是兔房里的兔子愈来愈多,她时常有种说起来甚是离谱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有两只长长软软的兔耳,可……
好好的人怎会长一对兔耳朵?
那太吓人了!
她担心吓到她女扮男装的‘夫君’,手指搔搔头,摸不着兔耳,于是只能闲不下来地去捏裴宣软嫩的脸。
十八岁的年纪,嫩得出水。
崔缇压根玩不腻。
一场秋雨一场寒,西京一日冷过一日。
三个月后,冬。
大雪天,雪深没过脚踝,宋子真打扮风骚,披着花里胡哨的大氅登门。
裴宣见了他就手扶额头,有种借着他这身行头看见老熟人的头疼感。
老熟人宁合欢心软之下帮了缇缇,依着天规,没准这会正在受罚,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她勉强没那么嫌弃巴巴跑来的宋友人。
宋子真满脸写着“喜气洋洋”:“行光,你猜猜,兄弟有了什么喜事?”
“……”
八世轮回今非
昔比的文曲星眼尾一挑,故意揶揄:“你又要娶妻了?”
宋子真脸一懵,继而“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和郑无羁那混蛋一个反应?成心的是不是?”
他攥着拳头就要殴打转世来的仙人,待对上裴宣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又着实下不去手。
该死的!
他愤愤道:“你一个大男人,作何长得这么晃眼?”
裴宣语气无辜:“你可以去问我爹娘,再不成,举头三尺问问神明也行。”
嘶!
看清她眼底的打趣,宋子真眼睛一亮:“好呀你,这是开了哪门子窍?总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
年轻人是什么样?
反正不是比书院里的先生还板正的端方沉闷。
他为裴宣的变化感到高兴,但更高兴的还在后头,他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浅嘬一口香茶:“不要打岔,快来猜猜!”
宋某人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裴宣沉吟道:“可是清月有孕了?”
宋子真脸上憋不住笑:“你好聪明,不愧是我和阿月的表兄!”
成亲几月就传出喜讯来,可见他与窦清月婚后过得很是甜蜜。
“阿娘暂时不让往外传,我却是急性子,只告诉了你和姓郑的。行光,你等着当干爹罢,以后我家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裴宣说不到两句话,这人好似脚下踩着风火轮又跑没影。
回到家,宋子真亲亲宝贝娘子的肚皮,煞有介事道:“好孩子,爹已经给你找好靠山了,你可千万别折腾你娘!听到没有?”
他一副孩子气,‘窦清月’笑而不语。
大雪茫茫,西京少见飞鸟,郊外的红梅开了一树树,冷香味沁鼻,这时节在家坐不住的世家子弟兴冲冲往外跑。
踏雪寻梅,堆雪人,打雪仗,领略冬日盛景,纵使什么都不敢,只在雪地里你追我赶再热出一脑门汗,也是难得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