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210)
他扬了手,令一众魔兵先行进门,一边道:“那便让魔兵领路,如此大人也该信了。”
见他示意,那站得整齐的魔兵齐齐朝魔门走去,在跃入魔门的那一瞬,他们的身影被魔烟淹没,最后只余下最尾的无不知。
无不知紧随其后,分明也想穿过魔门。
然他并不是魔,穿过魔门只有一死。
观商轻笑了一声,五指蓦地一抓,那拴在无不知手上的锁链噌一声落至他的手中。他猛地一拽,险些碰及魔门的无不知被拽倒在地。
无不知咚一声倒下,吃痛地皱着眉,还想朝魔门爬去,然而手指还未碰到魔门,又被往后拽了几尺。
观商就像是在戏耍他一般,在将他拉远后又松了点儿力道,待他一爬近,又将他拽远。
无不知哪还像只鬼,分明是条狗。
他伏在地上喘气,双眼黯淡无光地瞪着眼前的魔,却连一句话也未说出口,好似分外疲倦,已经连半个字音也不想吐出来了。
观商手一勾,那锁链噌一声扯紧,又将他拽出了数尺。
他低头阴恻恻地看先地上伏着的鬼物,说道:“你在寻死?”
无不知没有吭声。
“你哪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凡间你应当十分熟悉,你能通晓这三界之事,可并非只是个小鬼这么简单。”观商压低了声音道。
渚幽皱眉听着,这才发觉她竟从未质疑过无不知的身份,就同这上禧城中一众妖魔般,已默认他无所不知。
观商往前走了一步,将无不知的发猛地拽在手中,迫使他仰起头来,瞪着他那双无神的眼道:“怎么样,这身人皮还是不肯脱么。”
无不知喘着气,本是想低下头的,可头发却被扯得紧,吃痛地皱起眉来。
观商拍了拍他的脸,哂笑道:“你以为你一直藏在这躯壳之中,就与幽冥尊无甚瓜葛了?”
无不知未说话,他的面色变也未变,一直这般死气沉沉的。
渚幽眸光沉沉,唇齿微微一动,默念起「幽冥尊」这三字。
这幽冥尊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并未打过照面,就连幽冥尊长什么模样,她也不知晓。
下界除却凡间,有阎罗殿和那十八层地狱,还有幽冥尊与阎罗殿平分而得的那寸土尺地。
幽冥尊自立了一族,且来去无影,境界还已至无绝。他养了一众鬼将,擅御鬼之术,旧时常在无常引魂时将凡人魂魄勾走,好将其炼成鬼兵,后来倒是收敛了不少。
未料到,这无不知竟还与幽冥尊有干连?
渚幽朝无不知睨去,只见他就跟哑巴了一样,依旧不吭声。
观商松开他的头发,往自个儿掌心吹了吹,好似沾了什么秽物,“罢了,你若当真想死,我迟些会亲自将你送走。”
渚幽与这无不知交情不深,还被其坑过一会,她本该心无怜悯,可此时却隐隐觉得这鬼有些可怜。
她唇一动,淡声道:“我信这是魔门了,可魔门怎嗅着如此寡淡无味?”
“自然也是化用了界外神力的缘故。”观商嗤笑了一声,“这无渊之中的界外神力应有尽有,取之不尽,不同于我埋在九天的魔门,九天魔门藏在坤意身上,若坤意的躯壳被抹去,那魔门便不复存在。”
“你倒是有些手段。”渚幽眸光微动,鼻间轻哼了一声,佯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道:“我看你随手一挥,此处便现魔门,合着这魔门在无渊中还能无处不在?”
“那是自然,否则我早被你那一掌给削得连头盖骨都不剩了,又怎能逃得掉。”
观商嗤笑了一声,从身上扯下两缕魔气,“将这魔气携着,便可穿过魔门。”
这魔气虽只有细细一丝,然而却浓郁至极,那腐朽枯败的气味很是冲鼻,渚幽朝伏在地上的无不知看了一眼,皱眉道:“那这鬼物呢。”
“我会将他掷下凡间,他上九天可无甚用处。”观商说完,便将无不知攥在手中,一把将其摁进了魔门中。
在他捏住无不知脖颈的那一瞬,他身上的魔气也朝这鬼物裹了过去,故而魔门未能伤到无不知一根汗毛。
渚幽将观商分出的魔气捻在两指间,她虽不大想触碰,可形势所迫,只得忍着内心不适将其化入了自身灵力,将自己裹了个完完全全的,只踟蹰了一瞬便朝那魔门踏了进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魔门有何不同。
第113章
进魔门后, 便见一条漆黑狭长的甬道,甬道中魔气缭绕,数只凝成爪状的手朝她擒了过去, 她只抬臂一拂, 那爪顿时化作烟雾。
月隐沉默地跟在后边, 料想她是头一回入魔门, 眸光闪躲不定, 在见到渚幽手中的凤凰火后,才定住了心神。
“大人且往前行。”观商在后面淡声道。
渚幽目不斜视,直沿着这甬道往前去,淡声道:“说说坤意……”
甬道中脚步声阵阵,当真与起先那些魔门迥然不同, 原先的魔门她曾带长应进过一回,那门入其中便将人搅得天旋地转的, 很快便能抵至另一端。
也不知这无渊是不是因勾连的九天太远的缘故,竟这般绵长,好似没有尽头。
“坤意?坤意已无甚好说,我令人将其夺舍,又把她做成了魔门,还顺道掳去了玄顷身上的神力, 玄顷如今神力衰竭,命已将尽,坤意的躯壳也会跟着亡故。”观商悠悠道。
“看来将其夺舍的,是你手下的得力巧将。”渚幽斟酌着开口。
观商笑了一声, 牙关一松, 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自然……”
渚幽心下笑了, 见观商再不肯多透露半个字,便知坤意身上藏的谜题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这巧将兴许并非巧将,而是她起先怀疑的……
另一个深藏许久的古魔。
如此一想,观商的能耐当真比她料想的要多得多。
观商默不作声,佯装高深莫测地噙着笑,一会将牙关磨了一阵,嚼得嘎吱作响。
渚幽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长应究竟有没有断去玄顷身上的枷锁,若再不抓紧些,这魔门就要走到头了。
此时,那与无渊仅隔着个魔门的九天并不安宁,天宫大殿里静悄悄一片,些个仙神已闭紧了双目,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何曾想过,要眼睁睁看着天帝泯灭在自己眼前。
长应已将灵力探入了玄顷的灵台,还将那脆弱的灵相裹了个正着,只消捏碎在这灵相,玄顷便会神力尽失,变成凡人之躯。
可这灵相哪是这么容易便能被捏碎的,虽说上边裂痕遍布,已是残破不堪,可要想将其捏碎,还需费上片刻。
玄龙那冰冷的金目微微一垂,看向玄顷那张活了千年也不显老气的脸,他儒雅俊秀,换作是在人间,看着也仅到而立之年。
玄顷未做声,等着灵台中那寒凉的灵力将他泯去。
“你当真不怕?”长应淡声问。
玄顷阖着双目回答:“我原也只心牵这三界,如今有神尊坐镇,自然没了这后顾之忧。”
他说完后等了许久,许是未等到长应下手,于是睁开双目问道:“不知神尊在犹豫什么。”
“我并非犹豫,只是想问天帝,可记得我是如何重归九天的。”长应眼一抬,额前金饰略微一动。
“是与诛邪神君一道离开魔域的。”玄顷平静道。
“非也……”长应淡声道:“是因我施了重塑肉身之术,其后灵相复苏,这才得以记清前尘旧事。”
她眸光森寒,似是询问一般,问道:“此术我可重施上一次,若是王母神魂仍在,便可多施一回,只是不知,天帝觉得这提议如何。”
天帝愣了一瞬,双眸忽地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他摇头:“坤意的神魂怕是已经不复存在,这将她夺舍的魔万分狡猾。”
长应淡漠开口:“我会泯去你的灵相,取走你的心尖之肉,再将此术法施在你身。
届时你肉身虽亡,但只要九天神力不灭,很快便能塑得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