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中(147)
金秋开考,进士科考三场, 明经科两场,等全部考完需要十五日,而送批、阅卷、评定,则需要更长的时日。
一般而言省试结果在次年三月三之前正式放榜,可是今年突闻进士科要加殿试, 出人意料。
这殿试由天子亲自监考,开科取仕, 到时候这批考进士科的人就要亲自面对天子,由天子来挑选, 成为天子门生。
大苍百年国祚,除了高祖和文帝亲临殿试之外,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过殿试。
一想到殿试需要面见天子,举子们这一颗本来就紧张万分的心变得更加忐忑。
这段时日, 整个博陵的举子们都因为考试将近, 惴惴不安,就连一向沉稳淡定的童少悬这几日也都睡不太好。
好几日早上天还没亮童少悬就醒了,醒了之后随便翻翻书, 却也未见得看得进去。
唐见微知道, 即便没有宣之于口, 童少悬的压力还是在的。
特别是长公主当了她的推荐先生之后, 童少悬在整个博陵的举子圈里, 甚至是中枢官员之间都已经是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觉得今年的状元非她莫属。
之前的童少悬信心勃发, 目标是状元, 一甲前三也能欣然接受。
可到现在却成了非拿到状元不可, 否则就是丢长公主的脸,丢尽天家的脸面。
这种事换成谁都颇有压力。
中秋这日,为了祈福,唐见微带着童少悬和葛寻晴白二娘一块儿到博陵的大恩寺烧香拜佛,希望能登科及第,名列前茅。
中秋时节的博陵夜晚已经有些凉意,夏衣之外白二娘为大家准备了时兴的披帛和彩纱灯笼。
这披帛不仅色彩雍雅,材质还能挡风,却也不至于太热。而彩纱灯笼之上明艳的图纹配色,更是教人眼前一亮。
葛寻晴特别好奇:“阿白,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白二娘万分期待地问她:“怎么样?好看么?你喜欢吗?”
“喜欢啊!这可太好看了!贵不贵啊?看着就肉痛。”
“我自己做的,不是外面买的。”
听到她这么说,葛寻晴更震惊了:“什么……你自己做的??这些画都是你自己画的??”
“又不是什么复杂的画,就是一些色彩线条而已。”
白二娘最近的确跟着唐见微学习绘画,只不过无论花鸟鱼虫还是人物都还画得很糟,上不得台面,但是唐见微也夸她对颜色搭配颇为敏感,有种天生的优质审美,鼓励她在这方面下功夫,一定会有收获。
白二娘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天赋,备考的同时也在开拓自己未知的能力。
这次披帛和纱灯都是她的心血,自己很满意,也想得到好友的认可。
没想到葛寻晴一开口都不光光是认可她,完完全全是疯狂夸赞她。
“不得了啊阿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能!真的!也太好看了吧,可比外面那些卖一两银子的披帛好看无数倍!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这般厉害!”
葛寻晴拿着披帛赏了又赏,看上去的确是很喜欢的样子,并不是因为好友关系随口一夸。
白二娘爽了。
葛寻晴这人,平时看上去好像没有正经的时候,可是她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让身边的朋友极其受用,那就是——极会夸人。
夸人这项技能,并不在于能夸得多天花乱坠,词藻多么优美。
能让人听着受用,最重要的就是夸得真心,夸到点子上。
葛寻晴每次夸人都相当真诚,极其捧场,白二娘被她这么一夸,心情大好。
正想说“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再给你做”,就听葛寻晴道:“阿白手艺这么好,回头就算落榜了也不愁前路,开个店说不定都能当大老板了!”
白二娘:“……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白二娘和葛寻晴已经决定考明经科了。
进士科今年的竞争极大,本来就一帮子五年一遇、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的天才应考,还都是高官大儒推举,取仕已经很紧张了。前几日又听闻礼部尚书的爱女也要应试,可是让那些个想要在进士科上一争的人头又大了一圈。
往年进士取仕,统共有三十人就算多了,掰着手指算下来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白二娘和葛寻晴想想看,算了,还是考明经科吧。
其实明经科只是相较于进士容易一些,实则,想要考上也很难。
按照往年的惯例,明经取仕也不会超过一百人,依旧是要挤破脑袋。
白二娘和葛寻晴这些日子住在童府,有童少悬和石如琢带着读书,似乎有极大的进步。
可是真要说能够稳稳拿下明经科的话,也不尽然。
看看前路,依旧崎岖。
希望这大恩寺的佛祖真能显灵,救救孩子。
白二娘准备了很多份披帛,童府里每人一份,还按照大家不同的性格和喜好选用了不同的颜色。
给唐见微的是樱红色,童少悬是石榴红。童少临绯红,路繁靛青。紫檀紫色,季雪素白……
葛寻晴的是金粉色,白二娘自己喜欢月黄,给石如琢准备的是竹青。
只不过石如琢今日有事,没和她们一起去大恩寺,白二娘就将石如琢那份放到她房间里了。
今日大恩寺正门人满为患,唐见微早就料到博陵举子们都会在应考前夕来这儿祈福,这时候,博陵本地人的优势就有地儿可发挥了:
“走,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那儿绝对清静!”
唐见微带着她们三人往西边小道上山。
这条道虽然远了一些,但能够直通山顶宝殿,亦能俯瞰整个博陵府中秋夜色。
只是要交点儿过路费。
此处清静很多,偶尔能看见一些僧人往来,普通的香客很少。
交给护山人一两银子之后,唐见微便要带人往里走,护山人特意提醒:
“诸位娘子,今夜西山有贵客临顶,虽说并不锁路,但也请诸位尽量轻声细语。”
唐见微太明白了,这博陵遍地权贵,山顶有什么高官贵胄并不稀奇。
唐见微应了护山人之后,一行人便往山上走。
西山小道跟皇家园林似的,路边的树枝花草都修剪得精致曼妙,竹筒灯柱每十步便立两柱,清雅秀静。
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便再兴奋都不好高声攀谈,怕破坏这份雅致。
越往上走,能够看见的夜景就越璀璨。
唐见微是见多了博陵夜色,但从夙县来的这三位小娘子却从未见识过这般壮丽的景象,一个个张大了嘴,低声惊叹。
唐见微看她们实在纯粹又可爱,上来一人脑袋摸一把:“快些走吧,晚了这儿可就更幽静可怕了。”
这几日练习骑马,练得童少悬腿有点软,走得慢了,唐见微陪着她走在后面,葛寻晴和白二娘冲得快,一眨眼没人影了。
唐见微挽着童少悬,享受着二人世界。
童少悬将唐见微之前问过她,关于天子制衡澜家的事,与唐见微娓娓道来。
“利用避嫌之说将澜丞相调离京师重地,暗中监视是一。以澜贵妃来切割澜家同盟的关系便是二。”
唐见微对商场争夺和人情世故很有一手,但官场与她而言,只看到了一些表皮,内里的运作和牵扯并没有童少悬这破了万卷书的神童明白。
唐见微好奇地问:“为何能够切割澜家同盟关系?”
童少悬拍了拍唐见微的手背:“你想,澜贵妃一旦生下子嗣,那便是皇子。无论男女,都有继承大统的机会。要是能够入主东宫,待天子宾天之后,这江山是谁的?皇子虽姓卫,可澜家想将其掌控在手里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这江山便有易主的可能。澜氏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将卫氏江山收入囊中,那你觉得澜氏还会冒险造反吗?”
童少悬一提点唐见微就明白了:“的确啊,不用打仗,不需要涉险就有机会将大苍政权握在手里。要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立即造反了,只会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争夺太子之位上!”
“对,你若会这么想,那么澜氏的同盟,吴家沈家或者其他家的人,也是这么想。他们都觉得澜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很有可能会倒向卫氏,巩固政权,反而将他们这些外姓势力视为威胁。如此一来,联盟的信任便会出现危机,澜氏这才立即与吴氏联姻,宣告自己的决心并未改变。一方面稳住了联盟关系,另一方面也算是将吴家绑牢。若是其他世家想要向澜氏下手,澜氏也有了可以抵抗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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