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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娼(23)

作者:临风独回首 时间:2018-01-23 13:52 标签:甜文 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逼到了绝境的人,总会比常人想的还要疯狂几分。
  于浮宵并非是绝境,而是逆鳞。
  拔掉发间白玉簪,直往颈上而刺。
  一寸入里,血流如柱。
  “没有谁在乎我的命,正好,我也不在乎。”浮宵捂住脖子嘶声道。
  其实她从前最在乎了,从前她最在乎的就是活着,无论如何。可是流宛是她的底线,纵她卑贱,也是不可触碰的底线。碰了,比绝境还绝望,逆鳞触之是怒,她前所未有的愤恨,但又无可奈何,唯有加倍痛楚。
  脖子很疼,心也很疼,就算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还好还有为她去死的权利。
  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在,一点都不怕。
  “不要!!”年轻男子同样嘶声道。不过一个嘶哑,一个嘶吼。
  “不要什么?”浮宵前所未有地,笑得明艳至极,犹如枯萎前盛放到极致的花。
  “我半点都不喜欢你,你不知道么?”眼神冰冷,像是地上已淌冷的血。
  浮宵自嘲一笑,又道:“何况这不是很好?要你屈尊受辱娶了我?飞来横祸不是?”
  握住簪子的手忽然被人拿住了。
  浮宵轻轻低头去看,眼神倏忽便柔软。流宛在哭,眼泪自鬓边滑下,无力道:“姐姐,不要……”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浮宵的反应也截然不同,温柔道:“愿意和我一起走么?”揽着流宛的手指轻勾。
  流宛却在那之前就点头。
  浮宵笑,似哭似笑,而后强忍泪意抬首,直盯住座上此时已算神色难看的人,道:“有时候……我真的在想,若从未出现过你这般的人,该多好。”
  “是你害死了她,你逼死了我。”
  “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若辞卿。”
  “你害死了她。”


第73章 来世
  浮宵咳嗽几声,呛出口血,但她依然毫不在意地笑,大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痴情样子作给谁看?她死了,你害死的!你怎配提她!”
  “住口!”
  堂中众人表情不一,座上主人神情最是难看,气氛紧绷压抑至极时,门边有人忽斥。
  浮宵扶着颈上簪子回望,笑得愈发厉害,狂声道:“你看,害死她的元凶首恶齐聚一堂,不知她日日看着,是何感想?”
  门边妇人气得吓得几欲昏死,而一旁扶着她的中年侍婢,亦是青白交加,抖如鹌鹑。
  “孽障住口!”座上人拍案怒喝,额上手上青筋暴起。
  “你若能护好她,便不会有我这个孽障了。”浮宵嗤嗤笑道。
  “懦夫。”浮宵道。握紧手中玉簪,接而道:“你知我是如何见到她的吗?她托梦给我,阳间受尽屈辱,死后还不得安宁,就因你母慈子孝,合家欢乐,她呢?日日悔恨幽冥,看仇者快,懦夫得志青云。”
  “愚孝。连为她讨句公道都未有,沆瀣一气,为自己博个情深。她死不瞑目,生下的……女儿亦流落烟花,千枕万踏。”
  “懦夫而已。”浮宵依然是笑,不看他人脸色。流宛努力费力再贴近浮宵些,弱声道:“我在……”
  “我知道。”浮宵温声道。随之将人揽紧。
  此事是瞒不住了,自从撞见那妇人起,至少再瞒不了她。尚不知就算此时揭过日后是否会放过她,索性此时将事情闹大捅开,就算要杀她,也要掂量掂量封口数人,逼杀亲女的名声。
  他能,想必也不会太轻松。
  “你是懦夫,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护不了她,但我不会丢下她!”浮宵掷地有声,手上玉簪再入半寸。
  “逆女住手!!”那人猛然喝道,面如金纸,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浮宵也呛出口血,毫不在意地讽刺笑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女儿,是畜生孽障,都不是你女儿。”看那人颓败坐倒,浮宵回首,看那妇人,微笑道:“我和她是不是很像?我觉得我和她最像的地方,是一样觉得,你们都真够令人作呕。”
  “恶心至极。”
  轻飘飘一句话,妇人当真气得将要昏死,随侍惊慌,还有人忙去察看座上那人,一时乱成一片。
  “别说了!”上前拍着那人背梁顺气的中年侍婢道。
  浮宵话里好像结了冰:“别说?凭什么?与你何干?主母你不顾,呵……”
  苦心埋藏的秘密被人轻描淡写轻蔑道出,心上人又是多年未见的颓败黯然模样,怕是被浮宵气了个好歹,她不能再让她说下去,只说出那些表面的泥沙,堵在心上人心口,她无法再继续掩埋埋藏多年的真正污垢,让他伤心。想起他回来后追问她的情形,谎言终究无法成真。
  扑通跪倒那人身前,她道:“是与奴婢有干。”
  “你做了什么?”那人声音沉涩。
  默然许久,干涩道:“当年夫人确实难产,也确实一定保小……是奴婢自作主张,托人送去了……”自幼随侍,自幼恋慕,同他一起长大,眼睁睁看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婚后恩爱,数年如一,嫉妒不甘,日日妒火中烧,日益见长魔障入心,在那个终于好似迎来机会的婴孩啼哭雨夜,悄悄将孩子送了出去,却是报复心思,嫉妒出身嫉妒恩爱,嫉妒容貌嫉妒才情,她苦苦求之不得,凭甚她生来高高在上,无忧无虑,轻易夺走她微渺希冀的恋慕,只羡鸳鸯不羡仙,多少人求不得的一人心,偏偏上天全给了她。她的福运出身好,可她的孩子若是教她知道下场,拼死都要保下的人,托送落荒鳏夫,给他银子叫他卖去妓院,不论哪家,只要一两。像是将她一起踩到脚底,她的孩子,只值一两,连她这个奴婢都不如。怎生想来都是,最好的报复。
  她说不下去,浮宵替她接上:“送也送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无耻之尤,现在倒是要脸了,可笑。还有为什么不提,是谁的主意,谁能出这个主意,任你处置?”
  “丧尽天良,蛇蝎心肠,难怪是一家人,蛇鼠一窝耳。”浮宵是开始恨了,却是恨他们一起害死了那个女子,又害了她一生,还有她怀中奄奄一息的人。
  “不是!老爷不是……”那侍婢呼道,欲盖弥彰。
  浮宵其实已经没多少气力了,不过是强撑,流淌血液昭告时间不多,她只有揭开所有才能回拒,有可能保下流宛,保下自己,还有私心的报复,千疮百孔的东西,反正本不堪一击。做过丑恶,便不要怕被人揭露,因为做下的那一刹,便失去了被人同情的资格。
  否则被那伤害的人,凭什么要逆来顺受?遭受那样的伤害?
  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不受谴责?
  年老迟暮,那也是曾犯下的罪行,不悔过,凭甚原谅?只因为罪人已老去?
  “妄想安稳忘记?做梦。你们一起,害死的她。我是畜生,你们也是畜生不如。畜生披层皮就以为自己是人……咳……”浮宵说着,又咳出口血,好像已快到极限。
  “殊不知,不伦不类,畜生不如啊。”
  “你够了!”那人暴怒喝道。
  浮宵笑道:“够什么?罪孽未偿,不过几句话,戳中痛脚了?我告诉你,远远不够。”
  浮宵拔出颈上玉簪,掷地玉碎,血流得更肆无忌惮,流淌二人满身。
  远远看去,像是嫁衣。
  浮宵心中格外安宁,竟觉她们就此睡去也好,那便再无人能随意伤她所爱之人。
  “下一世……我定护好你。”


第74章 栖蝶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
  黑暗中挣扎而起,不知何地,无灯无光。
  “流宛……”喑哑声音刚出口,便只有这两字。
  慌莽起身,暗中跌撞,她怕黑,更怕没有流宛。而今天光不见,那人亦不见,教她如何不害怕?
  喉间撕裂般疼痛,眼前不能视物,不知撞倒什么,哐当作响。
  “姑娘醒了?”有人提着灯进来,见浮宵狼狈模样,忙将灯放置桌上,小跑到浮宵面前扶住浮宵。
  “姑娘伤还未好,千万不要乱动!”梳着丫鬟发式的年轻女子道。
  “你是谁?这是哪?”浮宵忍住颈上疼痛漠然问道,声音涩塞非常。
  “姑娘莫怕,还在老爷家中。”扶着浮宵坐到桌边,体贴倒了杯水,又道:“姑娘既然醒了,奴婢这便去禀报老爷,您先饮些水,若是哪里需要,只管吩咐便是。”
  浮宵沉默片刻,并不动那水,虽则嗓眼干涸疼痛非常,只问道:“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子在哪里?”
  丫鬟摇摇头,道:“这便不是奴婢能够知道的了。”
  浮宵冷笑,道:“带我去见他。”
  “奴婢确实不知……”
  “我说你家老爷。”浮宵打断她犹瑟言语,言中是毫不掩饰的切齿。
  “这……”丫鬟表情惊慌,刚想劝诫浮宵,便被身后一道低沉男声打断:“不必——我自己来了。”
  浮宵无心与他多言,更没有心思与他周旋,即刻问道:“她呢?”
  浮宵自己不知道,他人却看得清楚。清减孱弱的人,面色苍白如纸,支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眼中却像燃了幽冥之火,冷沉一片,教人心慌的光亮,诡亮可怖。
  在希冀,在等待,又在害怕,最后的微不足道的爪牙,又像是无力回天的人的最后夙愿,最后救赎。
  男人定定看了浮宵良久。一旁的丫鬟早已垂首观鼻,不听不看,亦不敢随意离去。
  半晌,拂袖背身,似是不想再看到浮宵,道:“她没死,在东厢房。伤养好了,你们就滚,别再来碍我的眼,更别再叫我听到那些话。”
  “栖蝶,带她去。给你半个时辰,再来见我。”说完便走,看不见神情,只有板直背影。
  浮宵怔然片刻,而后恢复漠然神色,眼中却是难掩急切。
  “姑娘,请。”栖蝶福身道。
  浮宵只漠然颔首。
  好容易按捺心情到了地方,发觉门是自外挂了锁,门内一丝声响也无。
  神色不自觉阴沉下去,栖蝶望见,忙道:“老爷不是有意关住这位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她如何都不肯好好养伤……”
  浮宵问道:“她为何不肯?”
  栖蝶神情凝滞片刻,见浮宵面色实在不好,道:“她说定要见到姑娘。”已是明晃晃的自打脸了,说完也不再顾别的,取了钥匙回来,轻巧打开了锁。
  浮宵急不可耐,几乎是在拿下锁的那一刹,迫切推开了门。
  “说了我不要,除非让我见她,不然别来烦我。”熟悉的声音,尚有些低弱,但却比那日只出不进的样式好上太多,听得出平日里颐气使性的霸道。
  “是我。”浮宵轻声道,怕自己涩哑的声音吓到她。
  “姐姐!”流宛本在榻上,听到浮宵声音,急忙翻过了身,力不能支,扭身摔在榻上,下巴也搁在榻上,只能用黑溜溜的水眸干瞪着浮宵。
  浮宵难忍轻笑一阵。
  “姐姐!”流宛娇声嗔道,神情幽怨。
  浮宵方才走过去扶她起身,柔声哄道:“不要乱动。”
  流宛就势往浮宵怀中一躺,温软道:“我好想你。”
  门早已被关上。
  终于踏实拥回这个人,感受到她的温度,浮宵松下一直沉崩的心,更放轻声音,道:“我也想你。”
  “还疼吗?”流宛心疼道,抚上浮宵颈上伤处。
  “不算太疼。”浮宵道。
  流宛埋怨:“不许再吓我。”
  浮宵笑道:“不会了。”继而算起账来,道:“为什么不好好养伤?”
  “见不到你,不想。”流宛直接道。
  “那我若真死了你怎么办?”浮宵道。
  “不要乱说!……若是真的,我大抵会很难过。所以,你不许离开我。” 流宛垂眸道。
  浮宵道:“世事无常。”却亦不再提,转而问道:“都伤到哪里?”
  流宛笑嘻嘻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抽了我一顿。”
  浮宵问道:“抽哪了?”
  流宛撇撇嘴,道:“背上。”
  浮宵又问道:“多少鞭?”
  流宛神色无异,道:“八十。”本来要鞭一百,只是她皮娇柔嫩,八十就昏过去了。痛是真痛,蘸了盐水的鞭子,但绝不会下一刻就断气,只是看上去气若游丝,也确实没什么力气。
  她当时也想不到,浮宵竟会以死相逼,是他们逼她,倒不如说是护。
  “我没什么事,你倒是真的吓到我了。”流宛道。
  当时浮宵说完那句话,任她泪垂,而后倒在她身边。流宛不明白看上去那般单薄瘦弱的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触目惊心。当时慌作一团,她只能看着那男人抱起带走浮宵,自己亦被人带走,渐渐远离了她,渐渐相离。
  三日,日日忧心,始终清醒,如何旁敲侧击那些丫鬟们都不肯说浮宵消息,但也能大抵猜到浮宵无事,否则就不会锁起她,而会是直接处置她。
  “姐姐是怎么过来的?”流宛问道。
  “我醒过来,见过他一回,他便许我过来了。”浮宵道。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又估计错了……大概还有几万(捂脸)


第75章 千里
  说明缘由问切再叮嘱一番,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二人尚觉不过相处半刻,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好好养伤,否则到时我抽你。”浮宵道,眼神却是难言的温柔。
  流宛又怎会怕浮宵威胁?当即笑道:“其实若是姐姐来的话……我反倒有些期待。”
  浮宵揪她耳朵,自己耳朵却先红了,道:“一天没个正形!”
  流宛不满,道:“姐姐也不先看看自己,就来说我。你先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浮宵轻拧了一把,道:“不与你说,我走了,乖点,我很快带你回去。”
  流宛眷恋在浮宵怀中蹭了蹭,再轻轻抱了抱浮宵,扯到伤口脸色抽搐一瞬,也不顾,现下倒是有些后悔没听话养伤。
  “姐姐要快些回来,我……等你。”流宛道。
  轻轻安抚在人眉间一亲,道:“乖。”
  流宛得寸进尺做惯,在放开浮宵后笑道:“姐姐下次记得再往下些。”
  浮宵默默红脸,道:“别等太久,晚了别等。”此时已走到门边,不再等那人耍赖回应,打开了门,不等来人开口,道:“走吧。”
  仍是没忍住回头,就见流宛似被丢弃的小猫小狗,盯住浮宵背影就不肯撤眼,巴巴望着,见浮宵望回,无辜又可怜。浮宵失笑,回身关门,免得漏了风进去,病伤交加。流宛则最后做了个口型,要浮宵快些回来抱她,浮宵未能读懂全部,却也凭了解大抵猜到,无奈轻笑摇头。
  先前浮宵刚醒时,一是死沉样子吓人,伤势吓人,二是眼神冰冷吓人,怎生都少了那么一点精气人气,这会儿看上去,却是鲜活无比,像是终于真正活了过来,目光清亮含情,柔软似花初绽。
  她自己不知晓,栖蝶自始至终看得分明。栖蝶于浮宵的转变并不意外,因为那日她也在场,从那句住口开始。
  情之一字。
  为生为死。能为其死,亦能为其生。
  她不敢肖想,只盼一生在这府中最后做个掌事的大丫鬟,或是指个不错的人家,只要丈夫不是太朝秦暮楚便好,但若能有个人似这般喜欢自己……她总算戏文中要死要活是为甚,若能有人这般心意,那么同他一起死,也是值,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大概还是有像父亲的地方,亦或是母亲。
  人间自是有情痴。
  能被这样喜欢的人,大抵是幸运的,但于那个拥有这份心情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很难说清。
  不再多想,安静引了一路,门前停下,道:“姑娘自请。”
  浮宵点点头,态度比先前缓和许多,因为流宛总算无甚大事,她们总算还能再见。
  上前轻轻叩门,情形一如初意外相见。
  “进来。”里头依然是沉声一句。
  浮宵从容推门而入。
  他只是看着屋内唯一的烛火,坐在案前,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他看向浮宵,道:“随我去个地方,我只许你看她一次。”
  心脏骤然一跳,也是半晌,浮宵点头,道:“好。”
  没有惊动任何人,夜色如水,冷风阵阵,二人走在夜色中。
  浮宵穿得薄,手指都有些冻僵,一路却也一言未发。
  明月夜,短松冈。
  非松,他将她安葬在一片梅林中。
  冷郁馥香,似她幽幽香魂。
  墓前还有不久前曾洒扫的痕迹,二人一前一后地顿下。
  “你……叫她一声吧。”将香与火折递与浮宵,无意触到她寒玉般的手,微微停滞片刻。
  浮宵接过,沉默点起,没有回他的话,拜了三拜,随后直直跪下。再三叩首,才轻轻唤出一句:“娘。”
  冷风吹起她瀑落长发,逝人最后心愿,青烟缭绕不散。
  都是心愿已偿。
  良久,浮宵起身,昏睡三天又撑着走了这几步,身子无力,不由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便被一双温厚的手扶住。诧异向那人看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退步。
  他不会不计较,她不会原谅靠近。
  今生无解。因为那个远走的人,再不会回来。
  沉默又是一路,月影摇晃,寒风呼嚎,竹柏纵影,不约而同地想念着一个人。
  回去依然没有惊动任何人,默然分叉,都知自此以后陌路天涯,但任谁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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