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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娼(21)

作者:临风独回首 时间:2018-01-23 13:52 标签:甜文 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浮宵姑娘!”那人声音有些急切,扶住浮宵。
  浮宵垂头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来,低声道:“无事,大人无需为我费心。”
  “我……”
  “大人,我想回去。”浮宵打断道,神情无悲无喜。
  “……在下这便送姑娘回去。”知府道,扶着浮宵缓缓向外走。
  浮宵身心俱疲,也由他。
  最后知府当真亲自送了浮宵,尽管她再三推拒,亦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浮宵一路无话,只是出神,眉眼倦怠,客套亦无力做。等到了地方,知府亲自搭着浮宵下车。
  “多谢。”浮宵只如是道,极快收回手,一路快步进门,抬手遮眼。
  依然是杯酒笙歌,铅华群芳。
  才上了楼,有人迎过来,担忧唤道:“宵儿?”
  浮宵知道是谁,却不抬眼去看,只摇头道:“我没事。”
  “你这般还说没事?”
  “嗯,真的。”硬要说的话,她确实没什么事,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天就可以忘记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梧湘道,说着拿开浮宵遮眼的手,强硬抬起浮宵下颔。
  浮宵的眼睛已经红透了,仿佛大哭过一场,抑或随时都可落下泪来。不过大半个时辰不见,神情却似憔悴多日,悲彻苦痛。浮宵不想教人看到,将头埋在梧湘肩上,低抑道:“别看。”
  梧湘轻轻回揽她,心疼道:“好,不看。”侧首对瑶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回去。
  伤口若得到他人抚慰,是一件很想让人落泪的事。好像委屈可以诉说,难过可以倾泄。事实上,那只是片刻的伤药,它会一直痛到真正愈合的那一天。
  半揽半抱,浮宵也顺从,未曾挣扎动过,梧湘将人揽回了房中。
  面色焦灼的晓枝开了门,进到里,梧湘脚步一顿,一怔。
  看来现在不需要她了。
  轻拍了拍浮宵背梁,柔声道:“别怕,没人在了。”颈边已湿透,浮宵无言地哭了一路,身子还在轻颤。
  “我没事……你回去吧。”隐忍哭声,浮宵轻轻推开梧湘,又用手捂住了脸。
  梧湘安静带上门走了。
  梧湘一走,那些眼泪就再止不住,即使已经竭尽全力不哭出声,眼泪却不要钱的掉下。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子,名姓也不知晓,仅仅见过的,是画中温婉。
  那只是一幅泛黄的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想到,就觉抽痛想念。
  不免去想,如果她还在该多好。寒风中会握紧自己的手,柔声唤囡囡,如何笑闹顽皮,她会在那里永远用画中那般的柔情目光注视自己……会不会,能似平常人家一般?若如那个人所言没有自己,她会不会还活得很好?没有自己,他们会有别的孩子,她会一世安康,夫妻恩爱儿孙孝顺。
  浮宵又记起儿时那些人说她的话。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孤星入命。天煞孤星,自己命硬无匹却能克死所有亲近之人,转世的扫把星。
  她从前极讨厌这颗泪痣,却是同那个女子一般,这世间无二,能够证明她们血脉相承,自己是她的骨血的标志。她不再讨厌了,却也更不想要了。
  是她害死了她。
  无力跪坐在地上,浮宵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忽然有人抱住她,极紧,极用力,本该真的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浮宵却觉得终于真正能呼吸。用尽全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像是在水中挣扎许久终于上岸的人,浮宵急促地大口喘起气来。
  “别离开我……他们都不要我……求你……”浮宵哭求道。面上如何不在乎,早知自己是被抛弃的人,然而真正知晓实情时,又如何能不觉得痛苦?能够被舍弃,甚至全然否定自己的存在,甚至能够说是否定她存在的意义,作为人。
  她是人啊,再如何卑微,也是有着自己感情的人。她无法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她其实很累,很怕,很痛苦。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无法希冀的以后,害怕来临的结局,生而就是被人抛弃的累赘。真正能够握在手中的,竟无一可留。
  流宛觉得那水迹很烫,烫进了骨里,洒烫到心头。她没有听过浮宵求谁,更未曾听过她哭求的话语,而今真的听到时,觉得心中梗痛。先前与碧青言辞凿凿的话,她自己已要开始怀疑。
  “我不会离开你,我要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身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好像在说谎,可她见不得浮宵如此难过。
  “……你说的,不许,反悔。”浮宵抽噎道,凭感觉直摸索到流宛的手,勾起她的小指。
  流宛轻吻浮宵耳侧,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浮宵默然很久,期间只能听见她抽噎声音,良久才低声道:“一百年,不许变。”
  流宛吟吟笑了,温声道:“姐姐现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完补充道:“没关系的,我保证,我喜欢你,方才也拉勾了,我不会离开你,告诉我好不好?”手已悄声捏紧,面上仍是一派祥和平静。
  慢慢抱起人,坐到榻边,全然圈进怀中。
  浮宵枕在流宛心口前,听着她的心跳,呼吸渐渐平下,阖眸道:“我遇见了一个人。”
  “谁?”
  浮宵不答,转而道:“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不,往事。”
  “什么往事?”
  浮宵缓缓将这段往事娓娓道给她听。
  说完略觉沉闷,但好歹有了能分担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是该叹谁。
  “姐姐……”
  “嗯?”
  “没什么,若有一日……”
  “如何?”
  “无论如何,姐姐都会帮我的对么?”
  “……如果是你想要的。”
  我当,竭尽所能。


第68章 飘零
  哪怕身无长物无可倚仗,一无所有犹自飘零。
  为她所求,愿赴汤蹈火,只身火海刀山。
  流宛喟然长叹,趣笑道:“我说什么姐姐都会答应?”
  “也不是。”贪恋汲取着她的温度,微微睁开些眼,道:“那要看是什么事。”其实也差不离了。
  流宛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抚弄浮宵青丝,道:“如果我骗你,你会不会很难过?”
  浮宵即刻答道:“不会,反正你个小骗子嘴里从来没句实话。”她想,若流宛真的骗她,那她大抵会很难过。可是她的难过已经够多了,她不愿多想,不愿再添。她的脆弱,流宛亦看得够多,她不愿再有份是为她,因她。
  “傻姐姐。”
  二人再沉默相拥好些时候,流宛轻声道:“今日这般疲累,早些睡下好不好?”
  浮宵轻应了声,流宛放开她,梳洗一力亲力亲为。
  卸了发钗,轻整青丝,慢褪妆黛,
  “眼睛都肿了。”流宛揉着浮宵额角道。
  先前情绪好上些被流宛安抚好时,便与晓枝招呼过,同时与她解释叫她安心莫忧,晓枝见浮宵当真无事也放下心来。而此时热水也已打好,流宛先打湿一条面巾,敷到浮宵眼上。热腾腾的面巾敷到因为泪干而冰凉的眼上,暖和透过那一层巾传到心底,有些烫,但也烫得刚刚好。
  不知觉间有些困顿,浮宵险些睡了过去。
  直到眼上已微凉面巾被撤开,眼前倏忽光亮,浮宵才茫然清醒。
  “困啦?”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软软。
  浮宵从喉咙里糯软哼了一声作答,不是太想说话。
  谁料腰间倏然一松,浮宵睁开半眯的眼。
  一看,流宛已解下她腰上丝绦,忙道:“我自己来就好。”流宛轻笑,神色莫名,嗔怪道:“又不是第一回 了。”更不是一两次。
  浮宵无力和她争辩,自己默默站起背身解起衣衫来。只剩件亵衣亵裤时,看着因深色修衬而愈显光洁盈白的肌肤,腰身略似海棠斜,纤楚软韧,绰约体态,怎生动作皆是段风情,还有自己昨夜留下的痕迹,惹人浮想联翩,流宛幽幽唤了句:“姐姐……”
  “作甚?”浮宵因冷抱手道。
  流宛眼波一转,道:“我们一起洗可好?”
  “啊?”浮宵惊讶。
  “反正我总是要陪着你的,晚上也不会回去,分开洗太费时辰,再说姐姐不是想早些歇下吗?”流宛有理有据,一本正经道。
  “你……罢了。”浮宵无奈摇摇头,道:“随你。”
  黏黏腻腻半晌,直到两人一同入了浴,流宛才安分下来。原先一人是宽敞有余,好在二人都纤瘦,不算拥挤,但也不甚能伸展开。
  浮宵颈边落下一缕发,贴在那细白脖颈上,乌白交映,朦胧水汽中看不清的引人侧目颜色。还有点点红痕,自脖颈边缘一路向下,却恰到好处的能被衣领遮掩。
  流宛便又不能安分起来了。
  眼神微暗,道:“如果我真的骗你,你怎么办?”
  浮宵浑然不觉,撩着水道:“能怎么办?那你就骗彻底一些,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教我知道,不然……哼。”说完疑惑,看向流宛问道:“为什么今日总问我这些?”
  流宛笑了,眼眸低垂:“我何尝不害怕你离开我呢。”也是今日,她才发觉原来已真的害怕失去她。
  “所以你骗过我?”浮宵微眯眼道,抓住了重点。
  流宛坦然颔首,道:“骗过。”
  “骗过我什么?”浮宵道。
  流宛淡淡道:“姐姐说的,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教姐姐知道,那我只好骗彻底了。”
  浮宵无言,眼神黯然,低喃:“你也要骗我么……”
  流宛有些心虚,心中蓦地一抽,忽略怪异感觉,打笑道:“骗了你的心,可不得骗一辈子。”
  浮宵方才把这篇揭过,微微红了脸。因着心情低落,反应未有平日强烈,却到底也是含羞。
  其实谁都不傻,只是愿意相信那个人罢了,被骗也心甘情愿,抑或是,心交得太快太早太多,便她说什么都信,信得太过,忘了物极必反,信任被事实崩塌才会知错。
  “那就……骗我一辈子。”浮宵轻声道,将手靠在桶壁上,枕了过去,半阖了眼,她实在是有些累。她若能骗她那么久,她便愿意沉浸其中。
  流宛眼中微光轻闪,像是划过了一颗星辰,搅动心中,渐入心澜,翻涌轻浪迭,微波叠。
  “姐姐过来。”流宛哑声道,压抑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嗯?”浮宵疑惑,声音慵倦,轻易让人起了怜惜心思。
  “姐姐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咯。”流宛道,说着作势起身,令人羞赧的景色半浮水面。本身因二人重量,水位比平日要高,坐下倒是什么也见不着,流宛这一起身,不管浮宵愿不愿意,自然都让她看了个遍。
  浮宵忙别脸,告诉自己非礼勿视,一霎红透了耳根脖子,忙道:“你快坐下,我过来就是。”
  流宛得逞带笑坐下,刻意往前坐了许多。
  浮宵站起,手抱于胸前,慢慢走了过去,在离流宛两尺远的地方半蹲下,只露一个头在水面,羞涩道:“叫我过来做什么?”
  流宛将人扯过,按坐在自己腿上,水因为动作而溅出些许,二人却都无暇顾。这姿势不太舒服,浮宵的膝盖抵在内阶上,费力且不容易保持坐姿,着实令人有些难受。
  双手环住流宛脖颈,防止自己掉下,没气力同流宛生气,道:“想如何?”
  流宛抱紧浮宵,不让她落下,笑道:“想叫你更喜欢我。”
  浮宵哭笑不得,声音轻得几乎自己也听不清:“我已经……够喜欢你了。”
  不知听没听到,流宛只是笑,而后道:“别怕我丢下你,我把所有都给你。”
  “什么?……”浮宵有些说不出来话,只能如此脱口问道。
  暗示性地指尖从浮宵腰间顺着单薄线条向下划,流宛依然笑道:“不够喜欢我么?我是你的,便再跑不掉了。”
  浮宵红了脸,认真道:“这不能,往后……”她许能出去,浮宵不想因这一时欢愉,成她往后阻碍。
  “哪有那么多往后,我只喜欢你,只会喜欢你,往后如何,那便往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忧。
  “流宛,我们不一样。”浮宵道。这是她从来都清楚的事实。
  “柳烟不也是……”流宛道。她当初挨罚之后可是把这‘情敌’的底摸得透透彻彻。
  浮宵蹙眉,轻敲流宛一下,道:“不要乱说人口舌,她不是。”楼中唯二知情人,便是她与梧湘了,她再清楚不过。
  流宛委屈:“你又为了她凶我!”还是在这种时候。
  眼中浮现淡淡无奈宠嬖,口中道:“谁叫你乱说,以后不许,记住了么?”说完轻轻在人眉间一吻,如雪落梅花,片刻抽离消融。
  流宛得寸进尺,道:“再往下。”
  浮宵今夜委实无甚气力,依言封住那张嘴。纠缠片刻,道:“好了,以后也莫要再提此事,水快凉了,起来吧。”
  流宛固执道:“不要,我不怕蜚语,只怕你不要我,只怕没有你。”
  浮宵叹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这些,想必也知道柳烟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妈妈那边暂且不说,你会很难过,我怕到时我无法护着你。”知晓与体会,永远是两回事。而她自出生就害的一个人已经够她痛了,其实浮宵从未想过……要这般对流宛,因为她们的身份也好,还是只为了流宛也好,她从未想过。
  况且柳烟并未做出那等事,只是流言。
  为了流宛,她便不能这般做。不仅是她的安危,还是未来。相恋本是个意外,在这风尘之地不算什么,世间却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何况浮宵妄想相守。
  岂料流宛还是摇头,道:“姐姐,我真的不在乎那些,你竟还不明白我的心么?妈妈至多打我一顿,旁人爱怎生说便怎生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反正我也从未想过要与他人好,哪怕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只喜欢一个你。”她其实是有恃无恐,真出了事,知府与那位都必将护着浮宵,浮宵必将护着她,所以她是当真不怕。
  “……可你以后怎么办呢。”浮宵也依然摇头。
  “不要了。”流宛洒脱一笑,拿住浮宵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原句: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_(:з)∠)_喜欢另一个用法,改了几个字,小天使不要被我带偏


第69章 逐月
  “你说不要便不要?”浮宵哂笑,无奈道:“别闹了。”
  “嗯,不要。”流宛道。说着箍紧浮宵的腰。
  浮宵板脸,道:“流宛。”
  流宛捉住浮宵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道:“只愿卿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将浮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依恋道:“吾字逐月,姐姐记住了。”
  一套动作蜜语下来,浮宵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想要自己动作起身,不同流宛多言。心软有,感动感慨有,偏偏没有对她的说法有一丝动心。
  流宛眉梢一挑,轻佻一笑,带着些许邪气,道:“姐姐不来,那我只好自己来。”
  “流宛!你要做什么?!你想清楚!”浮宵怕,也不怕。怕的是流宛有事,并非怕的是责罚。
  “我想清楚了。”流宛垂眸道。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儿时娇宠,并非倔强执拗,而是一种霸道的固执,确切说是任性,任性至此。
  将头抵在浮宵下颔,道:“从前只有父母知晓,这世上只该有三人知晓,第三个嘛……就是夫君了。”说着自己笑出声来,继而道:“现在姐姐知道了,不该对我负责么?”
  “流宛……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却给了我很多。”往后……许是更多。
  “不可以。”浮宵坚持道。
  “姐姐确定?其实我自己来也不是不可,就是不太知道分寸。”流宛颔首漫不经心道。
  “你!”两人本就毫无阻隔地贴合,双方不论谁的动作都感受得格外清晰,浮宵感觉得到,流宛的手渐渐在向哪移。
  深深吸了口气,长叹一声:“依你。”颇有些难为情,扫了眼榻边,道:“去床上……”
  流宛肆意一笑,挑逗道:“就在这里。”
  “这……”
  “我不想动嘛,还有,姐姐可记住我的字了?”
  浮宵知意,含羞唤道:“逐月。”虽羞怯低声,却不失清朗,咏诗诵经般认真虔诚,字字分明,丝毫没有含糊,像是学里夫子念自己最为欣叹的篇章,对得住这字中藏的清风明月。
  默然叹了一声,浮宵难得主动,温柔亲吻,似初次逗弄流宛般,但意义又大不相同。
  浮宵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气中戏弄,依然不声不言的温柔,依然不肯伤她分毫,浮宵从来不说,沉默得像是穿堂清风。流宛能感受得到,她从来知道,拿捏住浮宵对她的这份温柔软弱,拿捏住这份独对她的纵容。恃宠而骄是,有恃无恐是,根由不过仗着浮宵的喜欢。
  流宛就是这样的人,不择手段,任性妄为,连欢喜之情都可以利用。但是至少,她会记住浮宵,也会心疼不忍,开始害怕失去,哪怕只是对物件的喜欢。
  早已超出了界限。
  如身下决堤,满溢心底。
  不由迫切,唤道:“姐姐,快,些……”她急需被填满,由身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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