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合神离(47)
温长荣垂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乔幸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
天上的月亮很大,光辉自夜空倾泻洒落,他们之间安静得如同像在赏月。
乔幸不用猜都知道温长荣肯定心情不好,毕竟误会了自己心爱的人这件事……很尴尬,也很让人难过。
但凭良心讲,乔幸是完全理解温长荣为什么会误会的。
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
就像之前他误会微博那件事是沈钦澜做的一样。
他今天手指上的伤之所以被温长荣误解为是沈钦澜做的,完全是因为沈钦澜对他做过太多次类似的事,例如他住在温家的这一月,沈钦澜向他两次发难都是如此。
第一次他泼了他一身脏水关禁闭,第二次他将他的手踩踏至血肉模糊,这些都是肉体上的伤害,而且每次发难之前他其实都没直接做出什么惹怒沈钦澜的事,是沈钦澜单方面觉得他惹到了他。
四年前更是如此。
过去的例子太多,沈钦澜甚至还叫人堵过他。
反正那段时间乔幸身上有点什么伤,那必然是和沈钦澜有关。
——听说沈钦澜的父亲是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人,几十年来打走了六七个女人,包括沈钦澜的母亲。
乔幸觉得吧,沈钦澜那么暴力,十有八九就是遗传他爸。
其实乔幸一开始是非常想不通沈钦澜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的——而且那时候沈温两人还是所谓的兄弟关系。
不过后来,乔幸大概理解这两‘有钱多了撑得慌’的人的脑回路,那时候温长荣是温家新生继承人,沈钦澜亦是名门贵公子,两人都有一种傲气,并且有一种古怪的别扭,他们都不愿先承认自己喜欢对方,而是希望对方先低头。
沈钦澜这么对他,不过是把控制不住温长荣的气通通撒在了他头上,和他有没有错没关系。
温长荣过去出于喜爱从没直接指责过沈钦澜,但心里对曾经发生的事是一清二楚。
既然一清二楚,这一而再再而三——就难免会产生一些联想。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第一次说谎,第二次说谎,第三次……人们只会惯性地认为你在说谎。
更别提沈钦澜曾对乔幸做过的数不胜数。
“……先生,您今天喝了好多酒。”眼看着再这么做下去两人就要成千年木乃伊,乔幸开口劝慰到:“喝醉了难免冲动,您今天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明天就和二少说是……”
“我喝的都是葡萄酒兑水,我醉不醉你不知道?”
“……”这个人!
他安慰他!他还怼他!
“……那这么总坐着也没办法呀,”乔幸说:“与其那么难过,还不如早点想办法解决吧。”
温长荣转头瞟了他一眼:“你哪里看出我难过?”
“……”又被怼。
乔幸忍了:“那……您在想什么?不如和我说一下?”
“……”
寒风呜呜地吹,宴会结束就已经十一点了,刚才又是吵架又是变雕像,时间直指深夜,乔幸把腿上的毯子又盖紧了些,正思索要说点什么让温长荣进去做雕像,带着体温的毯子就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
温长荣终于站了起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我老了。”
“?”乔幸一手调整肩上毛毯的位置,一手拽着腿上的毯子围好,疯狂拍马屁:“不老不老,男人四十一枝花,您这个年纪还是未开苞的花骨朵呢!”
“未开苞?”温长荣似乎对他这番臭不要脸的拍马屁感到好笑,男人看了看他,又把目光落到他握着毯子的那只手上,说:“客厅应该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进去等我一会儿。”
“哦!”
乔幸不明所以,但他是真的冷,赶忙开门就往暖和的大厅去了。
……
客厅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温长则和温老爷还有一堆亲戚聚在门口说着什么,乔幸不好去打扰,便听从了温长荣的意思到沙发坐下。
他坐下,便看到墙壁上的挂钟显示00:20分。
已经10月1日了。
乔幸条件反射地想,他是不是该离婚了?
这边正想着,那边温长荣拿着个小瓶盖回来了。
乔幸站起身,“先生。”
“嗯。”
待温长荣走近,乔幸才见男人手中的瓶盖装着浅黄色的液体,这个味道,好像是……汽油?
?这玩意拿来干啥
温长荣把瓶盖放在桌上,对他说:“坐。”
“哦!”乔幸坐下。
“左手给我。”
“……”乔幸心里咯噔一下。
温长荣也不再等他,直接伸手把他手掌拽了过来,男人手指抹上汽油,而后贴到他无名指那道红痕上重重一擦——
乔幸眼睁睁看着他三万软妹币的妆化成了一滩乱七八糟的颜料。
“七年了,”温长荣看着他,神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听不出调侃亦或认真:“你这诡计多端的妖艳贱货人设倒是一点不崩。”
乔幸:“……”
第50章 “一起住吧”
温长荣之所以这么说,还得从七年前两人第一次上床说起。
温长荣在解决生理需求方面没什么处女情结,相反,还非常不喜欢雏。
所以,其实两人第一次那天,到房间的本该是经验老道的男公关,而不是连接吻都不会的乡巴佬乔幸。
或许是穷疯了,或许是先前不经意间窥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当时乔幸只是酒店内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在接到前台让他给相关部门带话安排人去805房间的时候,他没照办,而是觉得机会终于来了,然后便佯装去通知,实则从后门溜出去买了相关工具清理干净自己,再通过监控已经坏掉的货梯上了八楼——上楼的时候,他还不忘把健康证揣上。
他这般偷梁换柱,温长荣当时知道吗?
当然是知道的。
——没有哪个出来卖的会穿得那般土气。
温长荣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他教训,乔幸在床上的时候满脑子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当然,拿到钱的时候,他就不后悔了。
……
后来,乔幸这个小麻雀飞上枝头成为金主喜爱的小黄鹂,酒店的人纷纷骂他臭表脸,还跑到温长荣面前告状说他诡计多端心思深沉。
乔幸所在的那所酒店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攻击他、去温长荣面前揭穿他,绝不是出于什么正义道德之心,仅仅只是不想看他从那一方困苦的泥沼中挣脱飞升而已。
好在温长荣对乔幸的所作所为早就心知肚明,对此什么都没说,乔幸当然就更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地左一句‘我又没吃你家大米,金主喜欢不就得了,你一直攻击我肯定是嫉妒我’右一句‘你怎么骂我你也没我好看’,把人家怼得说不出话来。
……
再之后嘛——想要在金主身边待得久,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论外貌乔幸算出色,论脑袋他也够聪明,在遇到沈钦澜之前,乔幸都是‘战无不胜’的。
……
对于温长荣给的‘人设’评价,乔幸不置可否,只装可怜似的吸了吸鼻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抽桌上的纸巾把手指上融成一滩的价值三万的颜料擦去,乖巧微笑试图蒙混过关:“谢谢先生夸奖。”
话音刚落,温长荣的手就揪上了他的耳朵。
“a……!”乔幸嘴里刚发出一声痛哼就急忙闭上嘴,温长则可还在大门口聊天,万一听到声响进来看到他此刻糗状可就惨了。
“先生先生先生……”乔幸脸都皱成了老太太,还不忘眨着眼睛试图给温长荣放电,妄图用美色让温长荣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对你有用太阳打西边出来。”温长荣毫不客气地鄙视他,下达通牒:“给你五秒钟解释今天为什么在手指上画这东西,5……”
“?!”乔幸疯狂头脑风暴。
说戒指丢了是不可能说戒指丢了的,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戒指丢了。”
“?”
乔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上,然后伸手一把抱住温长荣的小腿。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小的一命吧!”
乔幸试图用幽默换取同情,可温长荣却不为所动,说完这话的一瞬间,男人手指又按在他颈后的那根麻筋上,他抱着温长荣小腿的手霎时松开,男人趁此机会捏着他的后颈拎狗似的拎了起来。
“行,今晚什么时候找回来你什么时候睡觉。”
……
10月1日凌晨2:30。
老旧小区楼下停着一辆与之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看门大爷拿着电筒来来回回在车附近转悠了五六圈,一会儿问‘这是谁家女婿的车啊’一会儿又问‘这是谁家干爹的车啊’,待抬头看见五楼从车子到达之后灯光就一直亮着没灭过,方才反应过来。
“时代变了时代变了……”大爷大受打击地摇头后退:“男人都比女人值钱了。”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一辆黑色布加迪又从大门驶入,停在了宾利之后。
陈伯扶着温长则从布加迪上下来,轮椅滑动到宾利车窗旁。
“长荣。”温长则轻声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父亲很担心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车窗缓缓打开,露出温长荣烦躁的脸:“他什么时候找到戒指什么时候回去。”
“戒指?”温长则问:“是宴会之前就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