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走过春天(12)
萧子翀对他挥手:“天热,你们快回去吧。您少喝酒,最好别喝酒。”
爷爷道:“我就是酿酒的人,怎么能不喝酒呢。”
萧子翀道:“要是你想看你的孙儿媳妇的话,您就少喝酒就是了。”
爷爷笑道:“你好好读书,可别早恋,小心你妈揍你。”
车开走了,萧子翀还趴在车窗边看着他的爷爷和狗。
闫然坐在萧子翀旁边,他一直以为萧子翀是那种特别高冷的人,这下发现对方根本不是。
居然借钱是为了养狗,为什么要给钱养狗?家里帮养狗不是应该的吗?
闫然问:“你爷爷一个人住?”
再看不到爷爷和狗后,萧子翀脸上的活泼表情就收起来了,他想了想才说:“我奶奶前几年死了,他就一个人住了。本来是可以和我们一起住的,不过他和我妈处不来,他也不愿意住在城市里,而且他脾气执拗,和我伯伯他们也有一些矛盾,没办法,就只好一个人住了。”
闫然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奶奶也是,她最近在我大伯家里,但她和我伯妈也闹矛盾,她说她最近就会回来了。”
萧子翀叹了一声:“我真担心我爷爷喝酒喝醉,他一个人住,哎。云妞儿是我以前认识的一条野狗生的小狗,那条野狗没东西吃,很瘦,还被车撞死了,留了它的崽崽。我就收养了其中这一条。云妞儿是条母狗,已经做了绝育,它很聪明,可以陪我爷爷,还能为他看家。但我爷爷说养狗花钱,不肯养,我家里也不能养,我妈狗毛过敏。最后,我只好求了爷爷,又说会给狗的生活费,他才愿意养云妞儿。我爷爷最开始虽然说不想养狗,但真养了云妞儿,他渐渐就和云妞儿有了感情,他把云妞儿养得很好。这样,他有一个寄托,就不会多喝酒了,不然他喝醉了,谁给云妞儿吃的。而且云妞儿聪明,他出事的话,云妞儿能叫邻居去帮忙。”
闫然:“那你怎么现在还要一直给钱给你爷爷养狗,他没钱吗?”
萧子翀:“因为是我请他帮我养狗,我怎么能不出生活费。不过其实也没多少钱。一个月给一百,根本不够云妞儿的生活费,其他钱还是爷爷补贴的。他们大人挺奇怪,总觉得我们还是小孩子,认为我们可以欺骗。或者以为我们不了解行情,可以糊弄。我妈说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要操心全家的事了,又说我只有十几岁,什么都不懂,要听他们的建议。”
萧子翀耸耸肩,“总是把我当小孩儿。所以我和爷爷说,他答应了帮我养狗,就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做到我应该做到的事,那他就应该做到他要做到的事。”
萧子翀这话很有道理,但闫然觉得到他这里就不一定行得通,例如,他奶奶答应他,只要他做完作业,他就可以看一个小时电视,但他作业做完了,他奶奶就说“你妈回来了,你再去问问你妈吧。”所以,大人根本不一定是会遵守契约的啊。
闫然默默在心里唉声叹气,又想到萧子翀热情的爷爷,道:“但你爷爷一个人住真的很危险。”要是生病了,都没人照顾。
萧子翀点头:“对。但他既不愿意来我家,也不愿意去我大伯家,是真没办法。”
闫然说:“他也应该体谅一下你们,不能那么固执。”
闫然从出生就处在“体谅他人”的状态,所以他不太能理解那些特别固执己见的人,这其中也包含了他的父母和奶奶。
萧子翀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管好坏,那是他自己的,也只有他自己有真切的体会。要是他在我们家里活得不开心,每天都觉得拘束,那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闫然因为他这话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见解,因为他以前听到的都是“我们是为了你好”这种话,没有人会管这个“被好”的人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喜好意识。
萧子翀果真不一样,闫然在心里感叹。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到四点四十,车开在高大的榆树队列行成的阴凉路上,不时有乡镇上的村民上下车,有的提着水果蔬菜,有的提着鸡鸭猪肉,闫然很少到乡下,也很少见这些场景,他抱着自己的书包,在一位老婆婆的要求下,替对方拧着一只绑起来的鸡的脖子,鸡一直在闫然的手里挣扎,闫然如临大敌,萧子翀看了他一眼,帮他把鸡拿了过去,抱着鸡让它看车窗外的金黄的稻田和远处的青山。
萧子翀说:“这是这只鸡最后的旅行了,它很快要变成鸡汤或者辣子鸡或者土豆炖鸡或者芋头烧鸡……”
闫然意会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饿了?”
萧子翀嗯了一声。
闫然道:“我知道车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烧泥鳅,这个季节是吃泥鳅的季节。”
萧子翀揉着鸡毛,怅然道:“我没钱了。”
闫然:“我可以请你吃。”其实闫然平常可抠了,一分钱也不舍得花,不然他也存不到那么多零花钱。
萧子翀笑了笑:“不用了,回家吧。我已经找你借了那么多钱,不能再让你请客。等我有钱了,我请你吃。”
闫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打动他的话,萧子翀已经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望着车窗外的道路,让闫然意识到他不想再说话了。
两人回到单元楼,萧子翀去闫然家里拿了自己的书回家了,他离开时很沉默,只是对闫然道了一声谢,就飞快跑走了。
闫然要提醒他“书皮还没包”的话,便也没机会说出口。
开学了,李梅大多数时候都要加班,周末也时常不在家,闫天华在家的时间还会更多一些。
闫然躺在凉席上,安静地仰望天花板,他的房间处在西北方,夕阳的光线穿过窗户玻璃在房间里跳动,他听到杜阿姨在厨房做饭的声音,细碎而安宁。
和萧子翀去了一趟萧家爷爷那里,闫然反而越发意识到萧子翀距离他挺远,他看不明白萧子翀。
十五岁的闫然,其实不必看明白谁,按照他父母所说,他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是最大的事。
但闫然管不住自己奔腾的思绪,他向往萧子翀,并时时被他吸引,而闫然自己也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来萧子翀也不知道他的心思,而要是萧子翀知道自己总偷偷关注他,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闫然想,也许他可以问问萧子翀,在他心里,自己和他算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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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二天,一大早,学校操场里一片热闹。
高一的一千多人要去军营军训。
M市是有军工厂的,而且这个产业还不小。
因此,M市也有驻军。
高一的学生们要去的军营距离M市区并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时间。
学校包了车,按照班级,把学生们一车车拉到了军营里去,各班班主任也必须跟着。
学生们自带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学校发的军服,在一片热闹和憧憬里,大家就被关到军营里去了。
这个军训是M市一中的传统,每次持续7天,校领导认为既然这是传统就要坚持下去,还认为在军营里对学生进行军训,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学生们也是极好的锻炼,能让他们以后认真学习。
因为M市一中的好名声在外,就没有家长反对,或者家长也觉得孩子们应该吃吃苦头了。
一上午,学生们就已经全被送到了军营,军营里只有上下铁架子床,一床一人,学生们在军营里教官的指导下自己铺床叠被收拾自己的生活用品,中午,则在军营里吃大锅饭,下午,就要开始军训。
M市一中的学生,娇生惯养的并不多,大多数可以完成任务。
这次1班男生有近三十人,被分在两个大房间里,闫然正好被分在了萧子翀的下铺,铺床时,他先把自己的铺好了,又问萧子翀:“我可以帮你铺。”
萧子翀些许诧异地看向他,笑着摇了摇头,翻身到了上铺,将自己的床铺好了。
萧子翀除了不会做饭,其他家务都做得不错。
闫然刚才那话,房间里其他男生,不少都听到了,有人没在意,有人很在意。
萧子翀铺好床从上面爬下来,闫然邀请他坐自己的床,又问他:“你要不要喝水?我带了矿泉水。”
萧子翀还没有回答,已经有一个男生道:“你是萧子翀的童养媳吗?”
闫然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起来。但比起愤怒,他更多是担心萧子翀因为这种玩笑生气。
萧子翀的确很不爽,但没到要发脾气的程度,他看向开玩笑的那位男同学,道:“乱说什么!”
对方只是笑:“我只是觉得闫然太贤惠了,哈哈!”
这位男生长得人高马大,才高一就近一米八了,是另一所初中考入1中高中部的。叫刘阳。
闫然窘迫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子翀替他说话道:“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和闫然是邻居,本来关系就好。”
闫然悄然松了口气,他自从到了1班,就始终有种自卑感,因为其他同学的成绩都比他好,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就他不是。这样被别人故意调笑,他也没勇气去反抗。
郭宇峰坐在萧子翀对面的上铺,说:“我看闫然是你的跟班才对。看你成绩好,故意巴结你。”
闫然再次陷入了尴尬和自卑,他一直都知道,的确是这样,他是故意巴结萧子翀的,他很怕萧子翀被人提醒后看不上他,此时就不敢吭声。
萧子翀皱了眉头,没在闫然的床上坐下,只靠在床边站着,道:“多关注一下自己吧,盯着我和闫然有什么意思。”
说完,叫闫然,“我们出去走走。”
闫然见他出门,在看了看房间里其他人后,赶紧跟了上去。
萧子翀心烦意乱,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但他不习惯别人这种明显踩闫然捧自己的说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