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18)

　　“队长，这个案子结束了，我能不能申请休个假啊？”米雪跟着秦朗走进办公室，一面问道。
　　“行啊”，秦朗淡淡的回答道。
　　“真的？！”米雪不可置信道。这可是她随便问问的，要知道秦朗可是个工作狂，每天对待他的组员就跟上了鞍的毛驴儿似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碾子转，见他突然这么好说话，还真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朗摸了摸鼻尖，淡笑着，“允许你休半天假。”
　　“半天？！”米雪一下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算了吧，我觉得在组里蛮好的。”
　　秦朗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不错，有觉悟！”
　　这时魏天明也走了进来，看到米雪也回来了，于是笑嘻嘻的说道：“哟，米助理也来啦！”结果换来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秦朗问道：“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魏天明道：“查到了，美惠子原来在邻市也购了一处房产，不过她用的是自己‘李春花’的本名。”
　　秦朗了然的点头道：“看来跟我想的一样，美惠子每次说美容的地方肯定就是那里，也可以说，那里就是她和萨拉的秘密根据地。”
　　米雪道：“那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魏天明道：“拜托，那里很难进的，安保也做的很好，除非有搜查令，否则我们根本就进不了。”
　　米雪道：“那就没有办法啦，美惠子的身份特殊，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和董小珍的死有关系，所以上级是不可能给我们搜查令的。”
　　秦朗道：“只要我们有了证据一切就好办了”，然后拍了拍米雪的肩，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米助理，现在就只能靠你了。”

　　奇怪仪器

　　第二天回到片场的时候，米雪发现美惠子的心情很好，一面化着妆一面哼着歌，好不愉悦。
　　米雪在旁边假意整理着东西，一面打量着美惠子和萨拉二人。想到今天剧组就要杀青了，听说晚上有一个杀青宴，所有的人都会参加，眼见现在案情没有太多进展，所以她在心里盘算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美惠子和萨拉灌醉，然后趁机套他们的话。
　　“小雪，你过来”，美惠子冲她招了招手。
　　米雪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原想着又会被她当奴婢差遣，没想到美惠子只是把她拉近了，然后将自己的脸蹭过来，一脸得意道：“小雪，你看看，我最近的皮肤怎么样？”美惠子似乎特别在意自己的皮肤状态，每天拿镜子的时间比拍戏的时间还多，哪怕脸上只是起了一个粉刺，也要尖叫半天。
　　米雪随意瞟了一眼，还别说，这美惠子的皮肤是真好，其他的同龄人根本就没法比，“嗯，不错不错。”她随口答道。
　　“就只是‘不错’？这叫吹弹可破！”萨拉翘着个兰花指说道。然后伸出拇指和食指在米雪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啧啧一声，“哟哟哟，你看你这是什么皮肤啊，干燥得要命，要我说啊，小姑娘可不能趁着自己年轻就虚度光阴，你瞧瞧我们家惠子，跟着多学学，才比你年长几岁，你看看人家的皮肤，不知道比你的好多少倍呢！”
　　年长几岁！米雪就呵呵了，心想别以为她不知道，美惠子实际年龄都能当她妈了！
　　兴许是快要杀青的缘故，这天美惠子在片场上可谓是相当的配合，乃至拍摄进度提前，下午就杀青了。
　　杀青后，美惠子在化妆间换装，剧组的其他人员都在卸东西，米雪则是假意替美惠子收拾东西，实则注视着美惠子和萨拉的一举一动。
　　杀青宴设在市里的一个豪华酒店，剧组的重要任务都坐在主桌，米雪因为是美惠子的助理，所以坐在了旁桌，也对美惠子的动向一清二楚。
　　起初美惠子还端着一副大明星的模样，待到几杯酒下肚，场子也欢了起来，倒是那个萨拉，好像是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酒量，还一味替美惠子推掉许多酒，看来他也是怕酒后会露出什么破绽。
　　米雪趁着众人上前敬酒的空档，将美惠子拉到了别桌，一看大明星屈尊换了位子，其他三五线的演员更是轮番敬酒，美惠子似乎也喝大了，不管是谁的酒都一饮而尽，半瓶酒下肚，早已是不省人事。
　　“各位，我们惠子小姐真的喝大了，明儿个还有别的安排呢，这就先走啦，你们喝的尽兴啊！”米雪随意招呼了一声，然后赶紧拉着美惠子就走掉了。
　　前门是美惠子的专车，经纪人从刚才就已经等在车上了，为了担心撞个正面，米雪架着美惠子坐上了秦朗为她提前准备好的车子。车上安上了通讯设备，米雪坐上车后马上戴上了耳机，然后启动了车子。
　　“小雪，我已经将美惠子邻市的房子地址为你导航好了，这边我会密切关注萨拉的动向，一切按计划行事！”耳机里响起了秦朗的声音。
　　“是！”米雪答道。
　　车子朝着导航的位置驶去，现在天已经很暗了，路上也没多少车辆，所以一路上也没耽搁多少时间。
　　就在车子驶出十几分钟的时候，秦朗看到萨拉焦急的从酒店里走了出来，然后走到经纪人面前，两人说了几句，看来是在询问美惠子的下落，然后上了自己的车，朝着米雪走的方向驶去。
　　秦朗拿起对讲机道：“小雪，萨拉跟上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米雪道。
　　“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秦朗道。然后将对讲机调到了二频道，“天明，萨拉的车子快到二环了。”
　　“收到！”魏天明和泰叔在同一辆车上，但因为萨拉见过泰叔，所以他只能坐在后座，由魏天明开车。他们早就等在二环了，收到秦朗的指示后，魏天明调转了车头，朝着反方向驶去。
　　萨拉一路前行，就在刚到二环的时候，对面快速的驶过来一辆车，将他的车子给别住了。
　　“干什么呢！怎么开车的啊！”魏天明开了车窗，先发制人道。
　　萨拉也怒道：“不会开车的是你吧，你这是逆向行驶！”
　　魏天明下了车，拍着对方的车，故意挑衅道：“你下来下来！说谁逆向行驶呢，车是我的，我爱怎么开就怎么开，你丫别躲在车里啊，给我下来！”
　　萨拉似乎并不想跟他多多纠缠，拿过旁边的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叠百元大钞塞到了魏天明手里，“我也没时间跟你争论了，钱你拿着，算我赔你的行了吧！”说罢，便一轰油门走掉了。
　　魏天明赶紧上了车，拿起对讲机道：“老大，那货走掉了！”然后甩了甩手里的百元大钞，“这家伙真把我当碰瓷儿的了，塞了我一大叠钱，老大，你说我这‘外快’要不要充公啊？”
　　秦朗道：“行了，就当时发给你的年终奖了，你们回去吧，我跟着他的车。”
　　“得嘞！”魏天明转头看着泰叔，把手里的钱甩得啪啪响，乐道：“泰叔，哥们儿今晚上算是赚大发了，要不请你喝酒？”
　　泰叔好笑道：“怎么说也得请吃饭啊！”然后看了看外面，“赶快调转车头回去了，别给咱交警同志添乱！”
　　“遵命！”
　　车子重新发动了，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
　　再说米雪，得知魏天明没有把萨拉给拦住，心里直骂那个不争气的家伙，不过总算驶到美惠子的小区了，刚下了车就把美惠子给拉了出来，还要架着她上楼，虽然有电梯，但也累得够呛。
　　刚到前厅的时候果真被安保给拦了下来，米雪直接把美惠子的头发给撩开，“看到了吗？美惠子，大明星！就住在这楼上，你们应该见过吧？快放我进去吧。”
　　保安道：“美惠子小姐我们倒认识，可我们不认识你啊，美惠子能进去，但你不能。”
　　米雪不乐意了，“保安大哥，您都看到了，美惠子醉的已经不省人事了，你又是个大男人，我不可能把人丢给你就走掉吧，我得把人扶到家里去啊！”
　　保安倒是认死理，“你就把人放我们这里得了，等下我就打电话让女安保过来送人上去行不行，现在美惠子小姐都不省人事了，我哪儿知道她认不认识你啊，我们得为咱小区居民的财产安全和人身安全负责的！”
　　米雪都快被气吐血了，这时耳机里想起了秦朗的声音，对方急切道：“萨拉快到了！赶紧想办法进去！”
　　米雪焦急的看了看手表，然后突然想气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看到了吗，我是美惠子的助理！马上让我上去，要是惠子小姐着了凉，明天耽误了工作，非得投诉你们不可！你们的工号多少啊，我要投诉你们！”
　　保安看了看工作牌，听到对方直嚷着要投诉，这才软了下来，“好吧好吧，那你把人送上去了就快些下来啊。”
　　“知道了，美惠子住几楼啊？”
　　“五楼”
　　米雪也懒得再答话，赶紧把美惠子架到了电梯里，按了五楼的按钮。
　　走出电梯后，米雪翻了美惠子的手提包，还好钥匙在里面，看了钥匙上贴的门牌号，赶紧找到开了门进去。
　　米雪把灯打开，只把美惠子放到了就近的沙发上，然后急切的跑到别的房间查看，客厅和几间客房都没什么异样，直到打开了书房的大门后，一个宽大的插着众多透明的塑料管子的奇怪仪器引入眼帘。
　　“这是什么东西啊？”米雪查看着那些奇怪的塑料管，疑惑道。
　　“发现什么了吗？”秦朗问道。
　　米雪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像是一台机器，又有点像什么医疗设备，上面插满了很多透明的塑料管儿，好像是接到什么地方的”，然后突然沿着塑料管一路看下去，惊道：“管子的末端是针头！对了，有点像医院里帮病人抽血的针！”
　　秦朗急切道：“萨拉进小区了！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找找有没有和董小珍有联系的东西，然后赶紧撤！”
　　“明白！”米雪对着那台机器拍了几张照，然后赶紧把灯关上后走了出来，架起沙发上瘫软的美惠子，往她的卧室走去。
　　刚把美惠子扔到床上的时候，米雪突然注意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直径不到四厘米，大概有六厘米那么高，隐约还能看到瓶子里的底部有少许红殷殷的液体。不待她多想，立刻就将那瓶子塞到了裤兜里，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声音赫然是萨拉的。
　　米雪松懈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肌肉，然后带着诧异的表情回了头，“萨拉老师？您怎么在这儿啊？”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米雪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惠子小姐喝多了，非吵着回家，然后我就把她给送回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小区门口停的那辆车又是谁的？”
　　“什么车？别人的车吧，我哪儿知道啊，我是坐出租来的。”米雪道：“惠子小姐刚从酒店出来就上了一辆出租车，我看她醉醺醺的怕出事，就跟着她一起了，她就跟我说了这个地址，我就让师傅把车开到这里了。”然后故作神秘的，“本来还以为惠子小姐只是喝醉了随便说的呢，没想到这里的保安居然认识她，我还从惠子小姐的包里找到了钥匙，然后……然后刚把她扶进来您就在这儿啦。对了，萨拉老师，您又是怎么知道这儿的啊？而且您怎么有惠子小姐家的钥匙啊？”
　　“行了行了，不该问的别问，”萨拉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可以走了！还有，这里是惠子小姐的私人住所，没有对外公开过，为了保护明星的隐私，你可别对别人说。”
　　“好的好的，那我先走啦”。
　　米雪见对方并没有怀疑，所以赶紧溜之大吉了。
　　走到了小区门口，米雪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根本看不到美惠子的住所后，才放心的上了车。“队长，我已经下来了。”
　　“知道了，我现在回警局，你也赶快回来吧。”

　　以血养容

　　回到警局后，米雪将拿到的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交给了石磊，然后将拍到的那个奇怪仪器照片传到了电脑上。
　　魏天明将照片放大，“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米雪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仪器上插着很多的塑料管，跟医院里抽血的那个大小差不多，而且末端也有针头！我怀疑，董小珍身体里的血就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泰叔道：“抽血的仪器放在美惠子的家，而且萨拉也知道那个地方，看来董小珍的死的确和他们两个有关系，可是他们要董小珍的血干嘛呢？美惠子可是个明星，家底又很丰厚，她们要什么买不到啊，为什么一定要血呢？”
　　秦朗看着那张照片，摸着下巴道：“美惠子跟萨拉老是说回家做美容，会不会这个‘美容’根本不是什么暗号，而是真的美容呢？”
　　“用鲜血做美容？！”魏天明难以置信道。
　　米雪想了想，然后说：“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些地方确实很奇怪，美惠子对自己的皮肤状态好像痴迷到发狂的地步，她无论走到哪儿手里都拿着把镜子，我经常会看到她一直从额头照到脖子，从左脸照到右脸，每一个点都细致到变态，那个景象真的很瘆人的。”
　　魏天明说：“几年前我曾在新闻上看到过一个报道，说国外的某个女人，也是不堪忍受自己脸上的皱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鲜血可以使皮肤推陈纳新，所以花很多钱去医院买血，每天都用鲜血敷脸，还声称长此以往便能防老还童。当时我看到这个新闻觉得瘆的慌，甚至还觉得很荒谬，不过后来听说这只是谣言，时间久了也淡忘了。没想到现在又说起这个事，话说真的可以吗？没有科学认证的事，美惠子怎么可能会相信。”
　　秦朗道：“常人自然是不愿相信，但对于那些为了某些原因不惜杀人害命的人，也许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美惠子都快五十了，一个女人最大的恐惧就是看到自己的容颜慢慢老去，正如那些为了变美而不惜花重金去整容的女人一样，有的都整容成瘾了，即便别人都说她们像疯子，但她们却乐此不疲，也许……美惠子也是个疯子。”
　　正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时候，石磊走了进来，“经过化验，玻璃瓶里的液体正是董小珍的血液。”
　　大家立刻来了精神，秦朗双手击掌道：“干活干活！”
　　众人带上家伙后马上上了警车，此时天已经大亮，死者的亡灵正在沉睡。
　　警笛声把早班的车辆一一赶到身后，警灯急切的转动着，像刺红的血液。
　　“老大，都过了一晚上了，美惠子还会在这里吗？”魏天明问秦朗。
　　秦朗道：“昨天晚上美惠子喝得大醉，这个时候不可能在别的地方，说不定才刚醒，也说不定……现在还在做美容呢。”
　　魏天明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快到美惠子所住的小区的时候，秦朗为了不打草惊蛇，要求大家把警笛关了。
　　众人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然后冲了进去。
　　“喂，停下停下，干嘛的？！”看门的保安喊道。
　　泰叔拿出了证件，“重案组的！”后者则是乖乖的闭了嘴。
　　刚进入大厅的时候，昨晚的保安又将他们拦住了，其中一个一眼就认出了米雪，道：“怎么又是你啊！”
　　米雪不耐烦的拿出了证件，“快让我们进去！”
　　那保安也不耐烦道：“知道你是明星助理，可也不能总这样啊！”
　　米雪这才看清楚自己拿出去的是助理的证件，于是求助似的看着秦朗。秦朗顿觉好笑，然后把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重案组的！请把美惠子房子的钥匙交给我。”
　　“好的好的”，保安马上把钥匙交给了他，然后看了眼米雪，道：“原来是警官哪，真没看出来，眼拙眼拙。”
　　米雪甩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跟着他们一起上了电梯。
　　到了美惠子的家门口，秦朗让米雪和魏天明守在外面，然后轻轻开了门，和泰叔一起冲了进去。
　　美惠子的客厅很大，也相当豪华，客房也有好几个，都关着门，屋里异常的安静。
　　秦朗给泰叔打了个手势，分别查看不同的屋子。
　　秦朗注意到了挨近厨房有一个很大的冰箱，样式很简单，不太像平时家用的冰箱，倒像是医院里存放疫苗的冰柜。
　　凭着警察的第一直觉，秦朗走过去，轻轻地拉开了冰箱门。就在打开的那一瞬间，秦朗的瞳孔霎时惊得骤然放大。
　　只见冰箱里分成了几个大的格子，每格里都陈列着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子，和米雪带回去的那种瓶子一样，每个瓶子里都满满当当的装着红殷殷的液体，每个瓶子的表面都贴着一个标签，标签上写着不同的名字。秦朗拿起了一个瓶子，里面还剩下一半的液体，只见上面的标签上写着：董小珍。
　　“啊！——”有个房间里面传出了美惠子的尖叫。
　　泰叔站在房门口，看着屋里的美惠子，露出了一个惊愕的表情。
　　此时美惠子正躺在一张铺着白布的床上，旁边的仪器正在运作，众多的透明塑料管插在不同的玻璃瓶里，吸着血红的液体，使每个塑料管都充盈着鲜血的颜色，像跳动的血管。仪器的另一头接着很多细小的针管，针头一路延伸，扎在了美惠子脸上的皮肤里，使她的整张脸都布着鲜艳的血红色。液体在瞬间里被排出了毛孔，每一滴汗液都像渗出的血，有的随着脖颈流到了床上，使原本纯净的颜色开出了妖冶的血花。
　　泰叔的突然出现，使原本正在痛苦中享受着的美惠子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眼睛也尽可能的睁大，使她的脸更加恐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