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41)

　　梁必雨骑着车飞快的回了家。
　　一连一个月，楚荆都没像以前那样黏上来了。梁必雨轻轻松松过了好一阵，才觉得日子终于有了一丝走上正轨的意思。
　　楚荆没躲他，上课下课，只要他出现在楚荆的视线里，那视线便追着他，热烈又纠结，扎的他浑身不自在。
　　梁必雨知道自己心偏了，就算楚荆怎么对他，他再也不可能把楚荆当成他一个普通的学生。梁必雨怕楚荆，怕和楚荆再有什么深的接触。一连周铭，梁必雨都有意无意的尽量避开了。
　　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
　　梁必雨装，楚荆也装。装着两人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梁必雨以前求之不得的事，一下子就成了现实。
　　梁必雨没有像之前想的那样，没有多欢欣鼓舞，也没有多喜不自已，梁必雨觉得不踏实，心里特别不踏实。楚荆没可能这么容易的放弃他。梁必雨不知道这种看似平和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到头，什么时候楚荆明白过来，就会抓着他，或许真的就如楚荆虽说，那个时候便是你死我活了。
　　这天放学周铭来找梁必雨，为了班里一些琐事。梁必雨不是磨叽的人，也不喜欢把一些可以简单处理的事弄复杂。但是在学校，有的程序必须走，梁必雨也必须遵守。


第七十九章不信篇09
　　等两人把事情弄妥，已经快八点了。梁必雨大概知道楚荆还没回去。
　　学校那会人都差不多走了，没有灯，周铭走在梁必雨后面，两人都摸黑走下去。
　　梁必雨没打算骑车回去了，从学校回梁必雨家那条路没路灯，黑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梁必雨拿着公文包走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回了家。等他洗完澡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
　　梁必雨刚换上睡衣躺下就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音。梁必雨拉开窗帘看了看，楚荆就站在他窗户下，仰着头，刚好能看见他。
　　梁必雨对着楚荆的视线看了一会，便放下帘子回去了。
　　梁必雨不用想大概也知道，楚荆一定是在车棚等了他很久，估计没想到他今天走回家，楚荆没等到人，便直接来家里了。
　　梁必雨不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暧昧感，真的好像楚荆就是在追求他似的。
　　梁必雨还是下了楼，楚荆站在那里，看着从楼道口走出来的梁必雨，因为太晚，梁必雨穿着睡衣，应该刚洗过澡，身上有股浓烈的香皂味。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楚荆没敢动，离梁必雨有些距离，不算远，也不近。
　　“今天有点事就晚了点。”梁必雨顿了顿，又补充，“天黑看不见路，我走回来的。”
　　“那老师你好好休息。”楚荆见人没事，便转身准备回去了。
　　梁必雨看着楚荆一只脚已经踏进车里，只剩下一只脚在外面。
　　“你不用每天等我。”梁必雨声音不大，可是楚荆还是听见了，从车里退出来，看着梁必雨。
　　“也许以后，我都不骑车了。”梁必雨想了想，他那自行车从那天摔下坡其实就已经不好骑了，骑了好些日子的旧车，他也懒得修，不如换个交通方式也好，最近说是要通电车，既快捷又方便。
　　“那老师之前答应我的还算数吗？”楚荆看着梁必雨，特别想摸一摸梁必雨的脸，想抱着梁必雨，看着他像只猫一样懒懒的靠着自己。
　　梁必雨看着楚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只有沉默着。
　　“我会像对老师说的那样，我不会做老师不喜欢的事，不会强迫老师。老师你不愿意，我绝对不碰你。”楚荆看着梁必雨，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像一棵树，年轻的，青春的，挺拔又孤傲。
　　梁必雨羡慕这样十几岁轻狂的男孩子，他其实也没多老，却总是觉得有心无力。那些大胆又狂妄的时期，他早就过了。他只是羡慕，可是再羡慕，他也不会轻易去尝试了。何况，楚荆这样的人，还执拗。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好奇。”梁必雨轻轻摇摇头，“你还年轻，即使你现在喜欢我了，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喜欢其他人。”
　　“我不年轻了，我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玩。”梁必雨语气淡淡的，笑了笑，“更何况，我家里不接受我将来的对象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我的学生。”
　　“老师，你心里怎么想？”楚荆看着梁必雨，漆黑的眼睛对着梁必雨，灼灼的，黑白分明。
　　“你对我真的一点期待也没有吗？”楚荆顿了顿，“除了我是你学生之外。”
　　“有。”梁必雨对着楚荆，“我最希望的，就是你不是我的学生。”
　　“我不用非得管你，不用对你负责任，不用和你认识，不用和你接触。”梁必雨一脸冷漠，“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的甩掉你。”
　　“老师，如果不是你，其他人可能已经说不出话了。”楚荆握紧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我说这些才肯放弃呢。”梁必雨面不改色的看着楚荆。
　　“因为，我可能真的喜欢上老师了。”楚荆脸色一片灰白。
　　“老师你肯定不信。”楚荆笑了笑，梁必雨突然觉得楚荆脸上标志性的笑容那么刺眼，那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的，嘴角带着酒窝的，纯良无害般的笑容。苦涩不堪。
　　“老师，我不会放弃你。”楚荆仍然站在梁必雨面前，声音低低的，“即使你最后恨我，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又是不欢而散。
　　梁必雨回到家，心情糟到极点。大胖像是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远远的待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去，只绵软的喵了一声。
　　梁必雨回到卧室蒙头就睡，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一点睡意也没有。肚子里一直有股无名火，不知道冲谁发，憋在肚子里，让他一阵一阵的难受。
　　梁必雨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下，点了根烟，慢慢的抽起来。
　　他心里太乱了。楚荆就是那一团乱麻的源头。
　　梁必雨嘴里叼着烟，拉开窗帘，外面没有灯，看不见楚荆的车，但是梁必雨知道人还在下面。
　　这是一种无声的胁迫。
　　梁必雨重重的吸了好几口烟，呛得自己猛地咳嗽起来，在寂静黑暗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梁必雨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到家里那台金色的电话机。他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梁必雨拿起电话，手指转着数字，想都不要想，拨出一个号。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梁必雨锲而不舍的拨了一遍又一遍，等他快拨到十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了。
　　“喂，谁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软糯的江南口音。
　　“妈，我是小雨。”梁必雨拿着电话的手还有点抖，声音也在抖。
　　“怎么了？小雨，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头声音也紧张起来。
　　“妈，我求你们件事……”梁必雨两一只手还夹着烟，任它明明灭灭的烧。
　　等烟燃到尽头，梁必雨才像被烫到一般把烟摁灭。
　　梁必雨静静坐在那，手里还拿着电话，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说完话了。梁必雨手指磨蹭一下刚刚被烫到的地方，才终于像是回神似的，放下电话。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外面还是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入秋深了，天气也凉，梁必雨还穿着睡衣，猛地打了哆嗦。


第八十章不信篇10
　　梁必雨等了一个小时，便收拾着东西准备出发去学校了。
　　等他下了楼，楚荆果然就站在原地，两只眼眶青黑的，看着梁必雨还是笑。
　　“老师，你要去学校吗？我送你。”楚荆看着梁必雨也是青黑的眼圈，声音低低的，小心翼翼的。
　　“走吧。”梁必雨没拒绝，直接坐上车。楚荆还有点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梁必雨，看着他不耐烦的皱眉，便很快上了车，和人一起坐在后排。
　　“老师昨晚没休息好，黑眼圈太重了。”楚荆忍不住侧头看了看梁必雨，又怕人生气，只看了一小会又规规矩矩转过头去。
　　“你不也一样。”梁必雨靠在后座上，闭着眼小憩。
　　“老师，为什么？”楚荆看着闭着眼的梁必雨，很想伸手碰碰梁必雨闭着的眼睛。
　　“我想休息一下，你能不能别说话。”梁必雨皱皱眉。
　　楚荆便待在一边再也没出声。
　　一直到学校附近，梁必雨让楚荆停车，他便走下去，楚荆也跟着梁必雨，挥手让司机回去。
　　梁必雨撑着上了一上午的课，之前没觉得，现在是困得简直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等梁必雨终于上完课，便回办公室趴着补觉。
　　楚荆什么时候来的，他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对了做了哪些小动作他也不知道。梁必雨睡得太沉了。
　　那天相安无事的过了。
　　大概是他早晨坐楚荆的车这一行动稍微安抚了楚荆，让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梁必雨下班回家也搭了楚荆的车，仍然是自己在车上补觉，楚荆便安静待着，一句话不说，也不打扰他，甚至和司机说话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一连几天，梁必雨和楚荆都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里面。梁必雨只有微微一点让步，楚荆便心满意足似的，半点脾气也没有。
　　梁必雨有时候想，还真他妈感觉像是被人追，被人宠着，哄着，低声下气，情根深重。
　　可惜，他要不起。
　　第四天梁必雨没从租的小房子里出来。楚荆等到快上课的点，才跑上楼去敲门。屋里没有一丝声响。
　　楚荆几脚就把房门踹开了，跑进去看，衣物什么都没少，什么都没少，只少了梁必雨和他喜欢的那只胖白猫。
　　楚荆回到车上叫司机开到学校，他一路跑到办公室，也没有半点人影。他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跑到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
　　黑板上字是方正的楷书，人说着一口东北话，哪里有半点以前人的影子。
　　楚荆笑了笑，周铭在教室里叫他，他只捏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进教室里，“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梁必雨消失了。
　　真的就像一阵雨一样。下完了就干干净净消失在楚荆的世界里。
　　楚荆依旧像平常一样上课，坐在最后一桌，周铭挡在他前面，他就埋头睡觉。
　　过了两三天，那种平静的假象便被打破了。楚荆开始不去学校，也不去教室。笼络了一帮社会上的小年轻，让他们打听人。
　　楚荆知道梁必雨一定会被他抓到。不管在哪，只要他还在国内，只要他还要像个正常人生活，他就能抓到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楚荆再次见到梁必雨是在三个月之后。楚荆接到消息直接从家里赶到另一个省，一路风尘仆仆，没有半点从容冷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