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蛟戏傲鸟(只若初见)(52)
昱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急躁地打断:“胡说什么!我们是兄弟!”
张广德嘲笑道:“什么兄弟!年纪小怕是屌不顶用!”
这样一笑,倒把昱昇气得把那春宫一扔,口里面怒道:“谁不顶用!你个瘪卵龟蛋才不顶用!”
张广德连忙凑近腆着脸道:“那不如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兄弟一起和他玩玩!”
昱昇眉眼一斜:“你肯给他玩?”
张广德哎哟了两声:“自然是咱们兄弟跟他玩玩!”
昱昇冷笑:“就凭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张广德早有准备地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只哄他喝了这个!到时候哥哥好好教教你怎么快活!”
昱昇瞧着药粉,犹豫不定,张广德又鼓吹道:“你不喜欢他吗?咱也只是玩玩,学堂里面那么多同我相好玩过的,不照样过得挺好!你年纪小,要是没有这个药粉帮忙,啥时候才能上手!哥哥这是帮你一把。”
到了第二天,又到了学功夫的时候,先生先让大伙把前些日子教的一套拳法耍一遍,大伙七手八脚地乱打一通,那仗势倒像是一群小猴子喝醉了酒,胡乱踢打,先生气得眉毛立起,叫停了大伙,单单点名让黎漠出来打。
黎漠那时已经年满十七,身形犹如挺拔的韧竹,颀长笔直,一套拳法耍得有模有样,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动作利落帅气,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先生看得频频点头,同窗们也瞧得鸦雀无声,那张广德痴痴地看着入迷,口水几乎要流下来,转脸看见昱昇也看得发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道:“别忘记那个!”
昱昇没有说话,张广德又小声说:“不过是兄弟之间游戏罢了!又不是女儿家,玩一次就失了清白,怕什么!他是你家养的,总不好意思跟你翻脸!”
等到下了课,学生们都一窝蜂地走人了,黎漠擦擦汗,招手叫昱昇回家,那张广德跟着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笑着邀请昱昇黎漠一齐到书院里面坐坐休息。
黎漠最不爱搭理他,拉着昱昇要回家。张广德拼命跟昱昇使眼色,昱昇想了想,对黎漠说:“不然去坐坐也好,回了家你又跟着大掌柜走了。”黎漠只好点头应允,同他俩一齐到了书院里面。
已经是下午,书院空无一人。那张广德早有准备,从自己的食盒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嘴酒壶,还有两三样吃食,一一摆好。说自己和昱昇自小就是铁打的好兄弟,金石之交,能认识黎漠觉得三生有幸,愿意仿效英雄好汉三人结拜当兄弟。
黎漠瞧瞧他说得口沫横飞,只是笑笑没出声,倒是昱昇这几日被那张广德连哄带骗看了多少男男春宫,倒是糟糕了,白日看着黎漠也浑浑噩噩,晚上睡了竟然把那春宫里面的人梦成了黎漠,又羞愧又兴奋,也不怎么说话。那张广德自顾自地说完,拿了酒壶就往杯子里面倒了,一共倒了三杯,递到他俩手里说:“咱们喝杯酒,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说罢还对昱昇努努嘴,示意他只有黎漠那杯有问题,谁料到,昱昇突然拉住黎漠说:“咱们仨结拜,我和黎漠都比你小,你当大哥的理应先喝!”
张广德一愣,僵硬地笑了笑说:“一齐喝了吧!”
昱昇摇头:“你要和我俩结拜,你自然要先喝!”
张广德无奈,只得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呛得咳嗽了两下急忙说:“你俩也喝了吧?”
昱昇狡黠一笑:“既然当大哥,我俩的酒你也应当喝了去!”
张广德一见情形不对,连忙说:“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各吃各的吧!”说罢站起身子想走。
昱昇冷笑一声,朝着黎漠使了一个眼色,黎漠一把摁住张广德,唬得他哎呀呀叫出来,手脚并用也挣脱不开,昱昇嘿嘿一笑,对黎漠说:“你把他的嘴掰开!”
黎漠一只手钳住张广德的双手,另一只手把他摁住,他又挣扎得厉害,昱昇见状又道:“你还是摁住他!我来!”然后伸手摁住张广德的双颊,张广德哪里肯就范,把个脑袋扭来转去,黎漠使劲一提他的双手,他疼得“妈呀”一声,昱昇趁机,把那酒盅“哗”地倒到他的嘴里,一杯倒完连着又是一杯。昱昇边倒边笑:“你个龟儿子!我哥哥岂是你能玩的!这回小爷给你个教训!再敢惦记着,看爷让你好瞧!”说罢,又拎起酒壶,冲着他的面门“哗”地一倒,弄得张广德落水狗一般,“哎呀哎呀”地叫唤不止。
昱昇倒完,把那酒盅一摔,拉着黎漠就走,那张广德果然是因为喜爱黎漠又惦记昱昇,双双下了春药,谁知昱昇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又一直把黎漠当成至亲,于是将计就计好好地教训了他一番。直叫他中了药,浑身烧得难耐,满身酒气地在学堂里面打滚叫唤,因为中了药,没有力气发散,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又受了惊吓,被泼了脸酒受了寒,回家就病倒了。
又不敢对家里说明实情,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自此对昱昇黎漠恨之入骨,逢人便说昱昇同他的那个侍从不清不楚破规矩坏纲常,他亲眼瞧见黎漠把家里少爷当成个浪子压在身下玩耍,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昱昇和黎漠本来就形影不离,这话倒是也有些捕风捉影的真实。昱昇倒是不甚在乎,黎漠听到耳朵里面,便迟疑了。他已经逐渐懂事,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昱昇同他亲近是最好的,但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到底是毁了他和昱昇的清誉。况且他也怕这些话语传到昱家去。于是更放了大把的时间在柜上,每日早出晚归,连学功夫也淡了些,更不用说去每日接送昱昇。
昱昇慢慢长大,身体渐渐也起了变化。他虽然不是未自渎过的稚儿,但是对情事依然生疏,他之前所有的知识积累都是张广德一帮的春宫图和言语讲说,自从张广德因为想同黎漠欢好被他整治之后,就没人再同他讲那些事情。张广德和几个狐朋狗友固然人品诚然不好,但是却是昱昇在私塾唯一的伙伴。那规规矩矩的同窗都不甚喜欢他们,再加上因为张广德造谣他和黎漠有龙阳之好之后,昱昇更是被同窗孤立。偏偏这个时候,黎漠也同他疏远,每日只是去柜上学习。昱昇心里憋着气,又不知道往哪里撒。天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一般。
冬去春来,夫人的身体却是大不如前。原本还能出来同大家一起吃饭,渐渐地连出门都不愿了,人总是懒懒的。找了多少大夫看了,都只说夫人病得不好,也只能放宽心了。夫人身子渐弱,昱思惑打算让昱愔早些嫁人,一是为了给夫人冲喜,二则是怕夫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一守孝怕又要三年五载,耽误了不好同亲家交代。
昱愔定的亲家是个贝勒家的阿哥,若是往前数个几十年,这样的阿哥便是天大的尊荣,昱家这样靠着买卖起家的人并不能同之平起坐。如今洋人几次入境,革命党洋教士接踵而来,搅合得时局一片浪荡,满人不再吃俸禄,日子也不比之前的荣华富贵,倒是不如做买卖的富饶人家。
昱家张灯结彩,出嫁了长房大小姐。一早昱愔给父亲磕了头,又去卧房和母亲抱头痛哭了一场,就快出门子的时候,昱昇突然觉出了舍不得,他紧走了两步,过去抓住姐姐的手,昱愔虽然儿时最憎恶这个惹是生非的弟弟,可是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会儿眼泪克制不住地掉,嘱咐弟弟要好好听话。又耳语他自己不在家,盯紧两位姨太太不要欺负了亲娘,说说哭哭,到最后喜婆子不住地叮嘱她不要误了好时辰,才抹着眼泪上了轿子。
昱昇心里也难受,昱家嫁了女儿,婆家八抬大轿来接着去吃喜宴,昱昇和黎漠作为娘家弟弟,骑着高头大马跟着,昱昇没见过这位姐夫,心里倒也不为姐姐担忧,昱家如今算是大门大户,那些落魄的王爷贝勒除了府邸还有那么三分颜色,早就是个空大的壳子,能娶昱家大小姐过去,还不当成菩萨一般地供奉着?
两旁街道上炮仗响得欢,迎亲送亲的队伍满满地占了胡同,一直往前走,正逢朝阳初起。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昱小姐的花轿六檐八抬,华丽得像是个十五的花灯,轿辇四边红绸金线,门帘子上面的刺绣的鸳鸯活灵活现,随着轿子来回摆动,像是活了一般。
昱昇心不在焉地骑着马,吹打着的队伍一眼瞧不见头,临出门,母亲苍白的脸上难得带着红晕,喘息着说:“昇儿,你姐姐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你也早些成家立业,让妈妈安心吧。”昱昇已经年满十七,确实到了要定亲的年纪。这几日家里倒是少不了有媒人出入,他留心打听,却不是同他说的。
而是说给黎漠的。
他边走边看前面的黎漠,朝阳的光辉给黎漠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泽。黎漠逐渐长成,他虽然读书不多,却极为努力,识文断字,虽然不能像昱昇他们一样熟读四书五经,将圣贤书倒背如流,吟诗作对行云流水一般,但是站在柜台上算账理财倒是足够了。
他做事稳妥,虽不善言辞,但是绝不是木讷怕事,待人接物一丝不苟,挑不出一点毛病,倒是成了柜上的好帮手。
黎漠这样踏实稳重,又是昱家日后掌柜的不二人选,自然被看出了好。昱昇甚至觉得父亲有时候言谈举止透露出打算把尚且年幼的昱璓许给他的意思。昱昇慢慢长大,和黎漠却不如小时候那样亲近,黎漠每日忙在柜里,昱昇这边开始疏于读书,他看见黎漠的时候,心里头总是觉得很焦虑,他也不知道自己焦虑什么。比如故意同黎漠唱反调,同家里每个人都唱反调。昱昇有时候觉得黎漠在家已经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如果黎漠是他,家里似乎不会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父母满意黎漠,弟妹喜爱黎漠,下人们都认为黎漠是最和气的主人。昱昇则不同,昱昇永远是惹是生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黎漠对他永远都是那么和气,和气得让昱昇觉得心里更加的焦虑。
新郎高头大马的在轿子前头,一脸的喜气洋洋,对着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频频拱手答礼,昱昇看得出,那是真的快乐,发自肺腑的喜悦。他难免也会想想若是黎漠答应了谁家姑娘的婚事,有朝一日也这样高头大马,身披喜服,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越想越觉得烦躁,却总也想不明白自己烦躁什么。
到了地方,娘家的弟弟们自然是贵客,拜堂敬茶繁文缛节过后,新人送到洞房等候春宵,宾客们按资排辈,自亲至疏各自落座,开始吃喝祝贺,好不热闹。娘家这一桌,昱思惑自然占得主位置,夫人因为实在不堪劳顿,没有来,却给她留了正座,两个姨太太坐在她左边,昱昇黎漠昱璓昱翱分别坐好,赵管家、四家铺面的掌柜都在桌面上,席间不时有人前来敬酒拜访。全家便要全体起身,一一还礼,昱昇自昨晚就累得够呛,答礼答得实在不耐烦,昱璓两个小的,更是因为年幼,摸到姐姐的洞房去讨喜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