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18)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19-02-18 11:51
标签:校园
许蕴喆听罢错愕,可许靖枢正仔仔细细地环顾房间里的一切,脸上的神采如梦似幻,让许蕴喆忍不住认为,或许他已经掉进了回忆里。紧接着,许蕴喆蓦地想起许靖枢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或许这个房间对他来说,是一个能连接他和妈妈的地方。
难怪他特意来这一趟,还非要看这个房间。思及此,许蕴喆突然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抱歉。
许靖枢走到窗台前,这里摆放着许蕴喆的书桌。他拉开放在桌下的椅子,回头看了许蕴喆一眼。
“你坐。”许蕴喆忙道。
“嗯,谢谢。”许靖枢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掏出手机,将手机相机的镜头对准窗外。
许蕴喆在他的身后,为他的行为感到不解。
许靖枢拍下两张照片,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回头把手机递向许蕴喆,高兴地说:“你看这个。”
“什么?”许蕴喆不明所以,走近低头一看,见照片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窗外,依然不明不白。
许靖枢看出他没有领会,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另一张照片,再次向他展示:“你看,同款。和这个镜头一样。”
看见许靖枢展示的另一张照片,许蕴喆恍然大悟。原来,他从小看到大的这个窗外,恰恰在《不及夜深》里出现过。
很快,随着许靖枢将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地切换,许蕴喆看到这个窗外的各种风光,下雨的、飘雨的、天朗气清的、月华似水的、落花的……
那张落花的影片截图里,院中飘落的是杏花。是不是因为如此,许靖枢才会问为什么杏花还没开呢?
“找到了。”许靖枢收起手机,像端详一件宝贝般反复看刚拍下的两张新照片。
许蕴喆低头,讶然看着他低下的脸。他的脸上有一种并不明媚的稚气,像那种在童年里好不容易才会得到一颗糖果的小孩。如果没有记错,许靖枢的妈妈在大约十年前自杀身亡,这对已经懂得一些世情的小孩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打击。
“对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像我爸,或者我妈?”许靖枢突然抬头问。
许蕴喆微微一怔,一时间想不起照片上那两个名人的脸,回答得模棱两可:“没注意对比,应该都挺像吧。”
“他们说,我的长相,全是捡了我爸妈最好看的部分继承的。”许靖枢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想了想,说,“换句话说,就是和他们都不完全像吧。不过真奇怪,阿姨知道我是他们的孩子,居然一点儿也不惊讶,这太神奇了!一般人如果不惊讶,也会怀疑我说的是假话吧?她一点儿也没有,好像早知道似的。”
经许靖枢这么说,许蕴喆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平时客栈来客人时,许芸婉常常向他们介绍《不及夜深》剧组曾在这里取景的事,怎么她见到自称是许砚深和宋苇杭儿子的人,却不惊讶呢?
“不过——”许靖枢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笑道,“你也一点儿不惊讶。为什么?”
许蕴喆没想到矛头突然间转到自己的身上,喉咙一哽,只见许靖枢眯了眯眼睛,仿佛要将他看穿似的。
“你早就知道了吧?但是这件事,我没和班上的同学说过。你怎么知道的?各方打听我了?哇,你偷偷注意我了!”许靖枢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
许蕴喆忍无可忍,沉声道:“我没有!”
“你的床也没有很窄嘛,晚上我们一起睡吧。我也能省一笔房钱。”许靖枢趴在椅背上,笑盈盈地说。
许蕴喆毫不犹豫地拒绝:“想得美。”
许靖枢不生气,托腮看着他,深以为然地说:“可不是吗?”
第三章-3
听过许靖枢这样说以后,许蕴喆再没有客气,直接把他留在房间里,自己反而走了。
许靖枢尴尬,留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不那么讨嫌,回自己订的客房去。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电影中出现过许多次的窗外。
这就是当初秀宁无数次守望的窗外,只是窗外的树变了。许靖枢不禁好奇,原本那个位置种的杏树什么时候移走了呢?又或者,那里原本种的就是一棵桃树,杏树只存在于秀宁的记忆里。
那名叫做“秀宁”的少女,不及夜深便知道了自己所嫁非人的消息。她真实存在吗?或者只出现在《不及夜深》当中?许靖枢清楚地记得在宋苇杭的日记中提过这棵杏树,难道从那个时候起,“秀宁”已经出现了吗?
许靖枢暂时把这一条线索留在脑海里,也打算在过后再看一次《不及夜深》——尽管在此以前,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虽然因考试,放学得比较早,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月上梢头。
许靖枢的肚子饿得很,需得吃饭,奈何这里是许蕴喆的家,他反而不太好意思问什么时候能吃上自己订的菜肴了。
此时的许蕴喆不知上哪儿去了,许靖枢想了想,决定不能让自己饿出病来,还是得觅食去。
许靖枢照着对《不及夜深》和宋苇杭日记的记忆,找到圖立厨房,走近门旁闻见饭菜的香味,惊喜得很,连忙探身入内看一看。
看见许芸婉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许靖枢心想晚饭有着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许芸婉察觉有人走进厨房,回头一看,紧张的面容变得放松,微笑道:“靖枢,饿了?”
“嗯。”许靖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解释道,“平时这个时候,我们家已经吃饭了。”
许芸婉抱歉地噢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家里吃饭比较晚。你既然是蕴喆的同学,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了,不好让你一个人吃饭,所以自作主张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吃,耽搁了。”
闻言,许靖枢惊喜极了,忙不迭地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挺抗饿的。”
许芸婉依旧怀着歉意,说:“你再等等,我正在做一个熏鱼,很快好了。”
“熏鱼?!”许靖枢受宠若惊,“我可喜欢吃了!”
她莞尔道:“那你怎么没点熏鱼呢?”
他腼腆地笑,说:“因为做起来挺麻烦。平时我想吃,我爸爸嫌麻烦,总怪我多事。”
“这怎么是多事?”许芸婉忍笑,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想吃什么,都得给做呀。”
许靖枢闻之如醍醐灌顶,万分同意地点头,说:“您这话,我应该录回去让我爸爸听听。”他撇撇嘴,感慨道,“许蕴喆太幸福了。”
许芸婉羞涩地笑了笑,又想起一事,打开餐桌上的罩子,说:“我做了桃花糕,你先吃一点儿填填肚子吧,别太饿着。”
没有想到等饭的过程中,还能先吃着点心!许靖枢走近看清摆在桌面上的小点心,闻见熟悉的桃花香,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感动的热流。“阿姨,您也会做桃花糕!”
“我们镇上,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许芸婉用纸巾给他包了一块。
许靖枢双手接过糕点,感激地说:“我很喜欢吃这个。”
“真的呀?”许芸婉欣慰地笑,“那你多吃点儿。”
“嗯,谢谢阿姨!”许靖枢小心地咬下一口糕点,桃花的味道满溢口腔,“小时候,因为我爸爸喜欢吃,所以每到春天,妈妈常做。我妈妈还会做桃花慕斯,那个也很好吃。”
许芸婉的目光始终如水般温柔,说:“嗯,不过蕴喆不能吃奶制品,所以我们家只做这种桃花糕。”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许靖枢闻言险些咬伤舌头,难以置信地问:“他不能吃奶制品吗?乳糖不耐受?”
她遗憾地微笑点头。
“这样……”想起自己给许蕴喆的那盒炼乳饼干,许靖枢既困惑又忐忑。
那天问过许蕴喆,他说饼干好吃,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如果吃了,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吧?许靖枢担忧之余,又忍不住想,换作自己,大概是不会吃的,哪儿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对别人而言美味的甜点,对他来说可是毒药。
“好了,可以吃饭了。”许芸婉突然宣布,“你想在院子里吃,还是在屋里吃?”
许靖枢回过神,哪里好意思挑地方,说:“照平时家里的习惯就好了。对了,许蕴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这孩子。”她将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你先在堂前等一等吧,我们在堂前吃。我给他打电话。”
许靖枢忙积极道:“我来端菜吧!”
许芸婉一时有些忙碌,闻言不再客套,给许靖枢找了一个端菜的盘,让他帮忙把菜端出去了。
没有想到,许靖枢把菜端至堂前的餐桌时,见到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坐在餐桌的主位旁。
他的脚步因而停顿,又放轻了脚步走近,谨慎而礼貌地问候道:“爷爷好。”
许仲言困惑地打量他,问:“你是?”
“我是许蕴喆的同学,叫许靖枢,今天订了客栈里的房间,晚上在这儿住。”许靖枢把菜端上桌,自我介绍道,“我住西厢房。”
许仲言诧异道:“既然是同学,为什么还订房间?”
“我起先不知道这儿是他的家。”不知为何,这位爷爷给许靖枢的感觉与许芸婉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令他不由得紧张,“我先去端菜了。”
“端什么菜?坐着吧!”许仲言往旁边递了个眼神,“哪里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让蕴喆和他妈妈端。你坐着。”
他这话分明不是邀请,许靖枢听出要求的意味,只好乖乖地坐下。
不多时,许蕴喆从外面回来了,他看见饭菜已经上桌,立即往厨房走。
“外公。”许蕴喆经过堂前,问候道。
许仲言不满地说:“上哪里去了?还让客人端饭菜上桌。”
许靖枢见许蕴喆敛容,忙道:“没关系,是我……”
“赶快把同学的订单取消了,房费还给人家。”许仲言吩咐道,“真是,怎么处事的?”
许蕴喆的手里拎着给外公买的烧酒,听他老人家责备,心里不是滋味。他沉了沉气,走到电脑前坐下。
许靖枢被夹在中间,尴尬极了,后悔没在外公出现前把整件事处理好,自以为有趣,反而让许蕴喆挨骂了。可是,他确实想不到许蕴喆的外公是这样一位严厉的老人。
“蕴喆回来了?”许芸婉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道,“还忙什么呢?先吃饭吧!”
许蕴喆心烦得很,取消订单以后起身,匆匆地往厨房走,说:“我盛饭去。”
见状,许芸婉窘促地看了看许靖枢,默默把菜端上桌。
“你刚才怎么让客人端菜?”许仲言看着上菜的女儿,严肃地问。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蕴喆的好朋友,算是半个家里人了,哪里是客人?”不等许仲言开口,她抢白道,“你看那孩子长这么大了,有几个同学上家里来过?他要是真像你要求的‘客客气气’,还有谁肯和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