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同桌(23)
食材陆续下锅,汤底安静了片刻,再次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年迈的猫咪似乎也闻见香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卧在沙发一角。关浔揉了揉它的背,把切好的虾肉放在它面前。
关潼开动时的气势仿佛能吞下一整头牛,实际上却胃口很小,没怎么吃就饱了。中途被网友一叫,她跑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玩手机了,留下两个人还在不紧不慢地继续吃。
“火锅就得细水长流的吃。”
关浔觉得自家妹妹的吃法完全没有领悟到火锅的精髓,“狼吞虎咽就是暴殄天物。”
“哦?是吗。”正在盯手机的关潼闻言抬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危险的表情。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路过关浔时,关潼飞快地拿起一碗切的细细的葱花跟他打算用来搭配蘸料的香菜碎倒在一起,“略略略”做了个鬼脸后脚底抹油溜回房间了。
“……”幼稚,非常幼稚。
这是剩下的最后一点了。关浔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好的香菜碎被污染,心痛地考虑要不要耐着性子把葱花一点一点挑出来。
叫你话多!
路敞端着碗坐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他使筷子的手法日益熟练,只是关注点比较奇怪,“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两个成语?”
“……”
听他这么一问,关浔又回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三个。”
路敞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关浔突然感受到文化人的自信,挨个给他解释了一遍。
吃个火锅都不忘学习,可以说是学生中的楷模了。
两人又东扯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关浔想起昨天晚上路敞过分激动的表现,问他当时是怎么了。
路敞呼出一口热辣的气息,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该从哪里谈起。
“我以前参加过一个社团。”他说,“天文社,我跟你提起过。”
关浔点点头,“我记得。”
“当时学校里受欢迎的社团大多是跟运动,音乐,或者别的什么才艺有关。天文社是偏向学术类型的社团,听起来就很枯燥无味,所以非常冷门,整个社团算上我也只有四个人。”
后来因为爱好冷门又其貌不扬,天文社里的他们被视为学校里的怪咖。“社团活动时我们走在一起,经常会被别的同学指指点点。”
“我原来的学校环境跟现在很不一样,成绩优秀在学生之间并不是非常讨喜的特长。”
路敞说,“而那个时候我还是……不太讨人喜欢的样子,除了成绩好之外一无是处。所以经常被人欺负。”
现在说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在当时,确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
“我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太不讨人喜欢,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连他都无法认可自己,当然也没有勇气去奢求别人的好感。“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见社团的其他人也被围在角落里……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受到伤害的不止我一个人。”
路敞的语气渐渐急促起来,“为什么?他们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因为共同爱好而聚集在一起的社员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内向,甚至动不动就会脸红害羞,但每一个人都是亲切而友好的。每一次的社团活动都生动充实,充满乐趣,是他每周都在期盼的固定的放松时间。
那是他在整个学校里,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们。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那些不可理喻的所谓的“同学”肆意羞辱霸凌。
后来有社员转学了,本就单薄无依的天文社也就地解散。
“这或许也是我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原因之一。”路敞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懦弱的人。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在看到朋友被欺负的时候,只能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
因为知道自己的出现很可能招来更猛烈的嘲笑和变本加厉的欺负,他不敢上前去为朋友出头,只能咬着牙默默离开。那样沉重的内疚和无力感压在心上,时不时翻涌发作起来,甚至比他自己被人欺辱还要痛苦。
关浔一直没有打断他,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安静地挑碗里的葱花。
听到这,他突然停下动作,长舒了一口气,“挑完了。”
“……”
路敞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自爆黑历史,羞耻感爆棚地捂了捂脸,“是不是很蠢?”
“我没觉着啊。”关浔说。
原来他昨天那么激动是因为这个。
“难得你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值得庆祝。”他拿起手边的饮料举了举,“来先干一杯再说。”
“……”
路敞默默地举起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现在轮到我说了。”
关浔喝了一口饮料,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演讲。
“你跟你的朋友们都很好。错的不是你们,所以没什么好质疑自己的。”
“有些人呢,天生就不会说人话,不干人事儿。”他用经验丰富的语气娓娓道来,“这个时候,就需要像我们这样的热心青年出来教做人了。”
“说不通劝不听怎么办呢?当然是揍他丫的啦。”
关浔理直气壮地说道。
“揍到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人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自卑敞&自恋浔
今天也是平平无奇的兄弟情_(:з」∠)_
大家晚安辽!
第28章
“虽然我老跟你说打打杀杀的伤和气。但中国还有另一句老话,叫该出手时就出手。”关浔循循善诱道, “不过你这都已经飞到几千公里外了, 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也别老在心里头放小电影重温。”
“除了折腾自己,也并没有让那些欺负你的人受到惩罚, 多不值当啊。”
“可我还是没能保护我的朋友。”路敞说。
当他终于能让自己不再被欺负, 且想要去弥补些什么时, 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
“谁说没有?”关浔笑着指了指妹妹的房间, “你昨天不是还英雄救美来着么。”
“以前怎么样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以后不怂不就行了?”
他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嘛。”
他的语气很淡, 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好像在他看来这些都不算事儿。但谈笑间, 并又让人觉得他是在用心地跟人交流, 未曾流露出轻视的意味。
路敞目不转睛地看着关浔,一瞬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是他努力想要成为的, 更好的自己, 不会再被从前经历过的苦难困扰。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路敞想, 似乎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沮丧。
就像他窗台上的那排多肉植物,并不需要多么悉心照顾,自己就能长成生机勃勃的样子。
路敞有点羡慕他。
“你吧, 哪哪都好,就是脸皮有点薄。在这方面, 可得好好跟你同桌我学习学习。”
关浔还在继续说。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明确,“有时候, 不要脸也是一种魅力。”
“......”路敞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关浔突然被他激起倾诉欲,打开了话匣子:“我小时候就特别皮,狐朋狗友一大堆,到哪儿都闹腾的很。就我们家以前住的那条破街上,从东头到西头就没有哪家店的老板不认识我的。”
“哎呀,放心。不是人人喊打的那种认识。”
关浔说,“我只是个小皮孩,又不是违法乱纪的恐怖分子,请把你惊恐的眼神收一收好吗老路?”
路敞眨了眨眼睛。
“再说了,像我这么可爱的小皮孩,就算偶尔打个架闯个祸什么的,显然也是会在大爷大妈们的宠爱下长大的呀。”
他说,“不过后来情况就不同了。我爸妈刚离婚那会儿……你这什么反应?”
关浔话说到一半,看到路敞突然愣住的表情觉得有点诧异,片刻后才恍然想起来,“哦,原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吗。”大意了大意了,“不好意思,应该先给你来个前情提要的。”
“我爸妈离婚好几年了嘛。”
“不要看现在我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其实刚变成单亲家庭里的小皮孩的时候,性子可燥了。”他说,“关潼后来跟我提到时说,那段日子里,我脑门上就刻着‘不爽’两个字,看谁都不顺眼。”
他的语气十分惋惜,“连照镜子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么投入,一点都不乐在其中了。”
路敞算了算时间,他那时才刚上初中,于是紧张地问,“那你也被会人欺负吗。”单亲家庭的孩子,又同样是跟着母亲生活,他的经历很可能也会出现在关浔身上。
关浔眉毛挑了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戏谑。
“老路同志,你是不是对你同桌有什么误解。”
他说,“很显然,我们皮孩不爽的时候,都是出去欺负别人的呀。”
“......可欺负别人是不对的。”路敞小声地说道。
“欺负人是不对,但我是有正当理由的嘛。”
关浔说,“他们嘴贱,我手痒。正好又狭路相逢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你说是吧。”虽然他下重手的程度远超过别人的言语带给他的伤害。
路敞把他的行为理解成了正当防卫,态度也转而变得赞同起来,“原来是这样。”
某些时候,以暴制暴或许不是最佳的解决途径,但确是最行之有效的。
关浔嘿嘿一乐,却把最真实的感受压在心底,没有摊明出来。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最明白。
现在聊起天来,他是可以嘻嘻哈哈的把自己说成小皮孩,听起来不痛不痒还有些惹人同情。但其实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浑浑噩噩的样子。
就像条咬人的疯狗,嗅到哪里有搞事的苗头,就迫不及待地蹿出去,嗜血为乐。他甚至每天都在期望别人来“找事”。这样他就有借口五倍十倍的反击回去,以此作为发泄,稍微平息心里的烦躁和恐慌。
“后来有一天,我跟光......二磊他们一起撸串儿,遇上了另一伙人。”关浔说,“那次闹得挺大的,差点被学校开除。然后我们就搬家了,搬到这里来。”
再然后他就老实了,还树立了努力成为三好学生的光荣目标艰苦奋斗。
关浔有时想想会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以前人们常说的“浪子回头”里的那个浪子本浪。
“哎我脑袋后面还有一疤呢,你看你看。”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留有“证据”,他别过头去,扒拉着短发大大方方地亮给路敞看。
路敞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看到了。”
“是不是很man。”关浔毫无察觉,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气沧桑,“我是一个受过伤的男人。”
路敞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什么是撸串?”
“......”
关潼的卧室房门应声而开,她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谁说的要去撸串?什么时候去?”
“............”
关浔:我可能只是一个受过伤的皮孩。
“你还敢出来?”他立刻把自己挑好的那碗香菜碎倒进蘸料里。最好的保护就是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