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22)
姜竣没说话。
沉默,太长的沉默了。霍敏扛不住了,他要爆炸,他要疯,他要杀了他。
他掀开毯子往外奔去,他怕他下一刻就往那张残忍无情的脸上揍去。
姜竣急忙去抓他,抓不住,钳住他的胳膊按在门板上。两人在玄关动起手来,所有的火气一并爆发,积攒了两个多月的怒火沸腾燃烧,烧死所有的一切。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缠斗,气喘吁吁。霍敏打不过他,更生气,气得要哭了。姜竣从背后抱住他,紧紧地抱住,吻他的脖颈:“好了,好了,没事了。”
霍敏挣着身子,挣不开,压抑地哭出来。
上帝如何去可怜一个人,可怜一个陷入爱情的人。如同可怜他自己,他和霍敏一同坐在地狱里。
姜竣抱着他,如同抱着他自己:“会回来的,相信我,会的。”
霍敏道:“别让我等太久。”
姜竣道:“还住在这里吗?”
霍敏嗯嗯点头。
“你写的什么?”
“太闷了,试着写歌。”
姜竣笑了笑:“那回来我检查你。”
霍敏抱着他的身躯,埋在他颈窝,重复:“别让我等太久。”
此后,姜竣开始回家。回来的比往常少,但不会不回。一个星期一次,两个星期一次,一个月一次,渐渐变少,但不会不回。漫长的等待开始了,霍敏从开始的焦虑,到后来的无所谓。人瞬间成熟沉稳了不少,在痛苦里成长,在痛苦里拔节,在痛苦里揠苗助长。但总归,他成熟了。
公司上了轨道,稳步发展。朋友调笑说都归功于他的忘我牺牲。没日没夜的加班,填补了没有姜竣的空间。
在那之外,他还学习了跆拳道,找了私教练习。姜竣的住处还是去,姜竣不来,变成了他的住处。房间里充满了他的气息,姜竣偶尔一次回来,惊讶于他跟着阿姨学做饭。做的尚且入口,他冷淡地笑:“难道没有你,我就吃不上饭了?”
姜竣笑笑,没说话。
偶尔,他们还会做ai。在他买的那张大床上,做的很深入,很彻底,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觉得他贴近了姜竣的心脏。他的心是冷的,他怎么都暖和不了它,只有靠体温把它煨着,小火炖着,渴望它哪一天热起来。
相处的那一天半天是痛苦的,姜竣走后,陷入更长的痛苦。痛苦熬得他眼睛发亮,熬鹰似的,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以至于他在商场,看到姜竣带着一个漂亮的青年买衣服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意思呢?
他迟钝地想。
他追随在他们身后,青年漂亮的笑容为那人绽放,漂亮的眼睛长在那人身上,漂亮的身材对着镜子穿给那人看。
姜竣戴着口罩,淡淡的表情,看他穿的衣服不满意,推他去换下一件来。
那漂亮的青年努努嘴,进去换了,从试衣间的伸出一只手,毒蛇一般将姜竣也卷了进去。
他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看啊看,等啊等,被吞进去的姜竣还不出来。
他的心头沁出了血。
那血都把他泡了,把他淹了,他喘不过气,一直狂奔着跑出商场,看到大日头底下所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第18章 残忍的真相
姜竣和顾文熙从商场出来,到停车场,一路纠缠打闹。上了车,顾文熙趁其不备偷吻了下他的脸,姜竣骤然不快,转身看着他。停车场光线昏暗,但他知道他生气了,举手求饶。前面车灯打开,引擎启动,车跑出去两米猛地一下刹住,作用力将两人甩在座背上。霍敏幽幽地站在车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
姜竣从车上下来:“你怎么在这?”
霍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来买点东西。”
姜竣从上往下打量他,看他身体微微打颤发着抖,手摸上去冰凉,他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感冒了?”
“是吧……”
姜竣帮他提过所有东西,手摸着他脑袋抱了抱:“我先送你回去,回头要唐悦把你那车开回去。”
“嗯。”霍敏闻到他身上惯有的香气,似乎还是原来的味道。
顾文熙早就出来了,撑在车门上看着他俩。
姜竣示意他:“你坐后面。”
顾文熙有些不情愿,嚷嚷:“后面好些东西呢。”
“去。”
姜竣不容置喙,顾文熙去瞧躲在他后面的小孩,打招呼:“Hi,我是……”
“我同学。”
“对,小学同学。”
顾文熙咬牙强调,提着一大包东西挪后面去。霍敏坐前面,姜竣开车,三人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呆在同一个空间,一片寂静。
停车场太暗,商场太远,车子从地下转上来之后,霍敏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张漂亮的脸。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浑身都不舒服。对方和姜竣差不多大,但看起来很年轻。皮肤保养得柔滑细腻,眼睫毛细细密密,小羽毛般遮盖着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要把人给吸进去。在坐着不动的时候他美得就像一幅画,举手投足都是高贵的气质。大概是霍敏的目光太专注,他忽然转头冲他俏皮一笑,那活泼的眉眼、灿烂的笑意仿佛活了一般,从安静的画框子里跳出来,欢快地蹦出去了。他终于知道那不舒服从何而来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和自己很像、很像……
那活泼的笑意在看到霍敏那张脸的时候一顿,渐渐加深。镜子里两张脸对视,顾文熙笑出了声。
霍敏正襟危坐望着前面,顾文熙从后面递过两张票:“喏,请你来看我们团的音乐会。”
姜竣道:“他不去。”
顾文熙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去?说不定他很感兴趣呢?”
霍敏接过票来,看到XX交响乐团、国家大剧院演出信息。他惊讶地看向姜竣,姜竣无动于衷。顾文熙笑道:“一定要来哦,那天还有我的生日party。”
霍敏拿着烫手的票,迟钝地点了点头。
到了家,姜竣停车对霍敏道:“你先回去,记得把药吃了。”
霍敏抓着车窗,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但声音还在发抖:“你不回去吗……”
姜竣顿了顿,还是道:“我还有些事情。”
霍敏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看着姜竣调转车头离开。顾文熙从车窗里向他灿烂地挥手:“拜拜!”
他感觉自己是有些发烧了,不然怎么会晕得这么厉害呢?
霍敏在家发烧两天,第三天拖着病重的身子穿戴整齐去音乐会。两天里,姜竣没回过家,霍敏也没问。临出门,霍敏看着那两张票打通了他的电话。
“还有一张票,你去不去?”
姜竣那边似乎很吵:“还在忙,我不去了。”
霍敏从网上也得知了,姜竣的组合面临解散,他要解约单飞。大概有一堆的事要他忙,所以才没回来看他。霍敏自我安慰着:“那我自己去了。”
“好。”
姜竣就要挂掉电话,霍敏忽然喊了一声:“姜竣!”
“嗯?”
“抱抱我。”
“你怎么也学会撒娇了?”即便焦头烂额,姜竣也不禁笑了。
听到他笑,两人之间似乎冰释前嫌,有了商量的余地。霍敏也瞬间有了勇气:“等见了面我要罚你!”
“好,任凭你罚。”
挂断电话,男人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霍敏烧红的脸庞有了一丝笑意,他烧糊涂了,在晕眩中体味到一丝虚假的幸福。
他抱着这丝幸福安慰自己,他还是站在他身边的,他还是疼他的。
任谁都没法不承认,在音乐会上拉大提琴的顾文熙太有魅力。他仿佛是为大提琴而生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团里做到首席,当晚又有大提琴独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漂亮、优雅,在低头拉琴的时候感情丰富、深沉,充满了力量,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就是世界的主宰,他用他的琴征服了所有人,汹涌澎湃的情感几乎将他淹没。
没有经历过的人,拉不出这样好的琴,这么有感情的琴。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霍敏擦了擦眼泪。他最近真的是太敏感、太软弱了,完全不像自己。
顾文熙正在收花,看到霍敏叫住了他。
“待会来参加party哦。”
“嗯。”
顾文熙的目光往他四周看。
霍敏道:“他没来。”
顾文熙笑道:“你来就好。你们交往多久了?”
霍敏疑惑地看着他,不说话。
顾文熙把花给别人,带他从后面走。
“那天他是要给你送花吗?一车的礼物和花,好浪漫哦。”
那天?霍敏一头雾水,忽然震惊地转向他。顾文熙按电梯:“他还真会花心思。”
说不上感叹还是羡慕,凉凉的。电梯的数字在变化,两人在窄小的空间里谁也没有说话,霍敏感觉胃痛。那天,姜竣没来,是去见他了。他在他生日那晚抛下他,是去见他了。剜心的疼痛,痛得整个人都发抖。顾文熙冲他笑笑走出去,霍敏扶着电梯墙壁缓缓地蹲下来,痛得要死了。
姜竣是很晚才来的,party开在顾文熙朋友家,在此之前,霍敏谁也不认识,格格不入,独自喝了许多酒。姜竣转了好几条街,甩脱后面的狗仔才来。门铃一响,顾文熙就听到了,奔去开门。来的不少是两人国内的旧友,都知道他们那点事,一起起哄。门开了,顾文熙挡在门口,伸手:“礼物呢?”
姜竣道:“没有。”
顾文熙失望道:“真小气。”
“我二十六岁生日哎。”
“嗯。”
姜竣往他身后打量着找人,顾文熙拦着不让进:“不管,怎么样都要有礼物。”
亲近的朋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顾文熙哈哈大笑,仰起脸庞凑近他。
姜竣低喝道:“别胡闹。”
“怎么,心疼你的人啊?”
姜竣推开他进去,见霍敏喝得太多,摇摇欲坠。
“找一个替身有意思吗?”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姜竣骤然转身,顾文熙哑口无言。
他被逼得毫无退路,只好端起酒杯:“没有礼物,就喝杯酒吧,好不好?”
话太戳心,谁都难过。姜竣接过酒喝了,又是一片欢乐热闹景象。
花园里摆着自助餐,草坪上有只小乐队,夏天的夜晚,连萤火虫都在翩翩起舞。霍敏太难过了,姜竣喂他喝了几口水,缓过一点神。看到姜竣,霍敏恍惚道:“你来了?”
姜竣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霍敏看着面前码的一只只酒瓶,啊了一声:“不知道啊。”
小草坪上有人在玩游戏,叫到姜竣,姜竣不得不过去。
顾文熙换了一件衣服下来,来的也有他的老师、前辈。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他和他们寒暄。姜竣看那边,顾文熙被一个中年男人揽着肩膀,男人头发花白了,优雅从容,有着上位者的姿态。顾文熙被他带着见人,和几个老外用英语交流,不时露出几个笑容。朋友们叫顾文熙过去,他远远地应了一声,凑到男人耳边低语几句。男人的手从他的肩膀滑下,滑过精致的衣料,在腰上拍了拍。他习惯性地扭身一笑,撒娇一般,逃离了男人的怀抱。
姜竣转过头,众人都往这边过来。中年男人端着一杯酒,远远地站在那边看。
顾文熙跑过来:“好啦好啦,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