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10)
霍敏用脚推开他的脸：“别得寸进尺了，今天已经两次了。”
“难得我休息，你也休息，我们需要多多沟通，亲热亲热。”
霍敏指着最远的一个小沙发：“你到那边坐。”
“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姜竣微微蹙眉，一副被遗弃的伤心模样。那双眸子黑沉沉的望住他，深得几乎将人吞没，里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霍敏很不喜欢他这样，他一向直白爽快，碰到这种弯弯绕绕的人便敬而远之。只是这个人是主动找上来的，而且极为赖皮，赶都赶不走。
霍敏不理他，继续工作。他已经加入朋友的游戏公司一起创业，和家里闹翻，是脱离父亲的第一步。他要自立，就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给他看，他并不是废物。
姜竣不仅不走，反而坐上沙发搂住爱人的肩。
“你父亲的公司还涉猎游戏吗？”
“这不关他的事。”
“你自己做的？”
“对，拿你手机过来，测试一下。”
姜竣将手机完全放心地扔在霍敏怀里，霍敏问道：“密码。”
“你的生日。”
霍敏脸色一僵，输入密码，下载游戏。
“我来帮你。”
姜竣从身后凑过来，两人一起测试这款游戏。寂静的房间里只有键盘操作的声音，霍敏没一会便投入游戏之中，直到姜竣低沉的声音响起，带动着两人的胸腔一起共鸣：“唔，还不错。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和朋友一起搞的，做着玩。”
虽然说是做着玩，霍敏却极为紧张他的repo。姜竣看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紧张得忍耐不住的样子，笑道：“故事还不错，现在的恋爱游戏都追求人设和漂亮的画面，你的故事线很吸引人。”
霍敏不好意思地：“谢谢。”
姜竣问：“游戏什么时候上线？”
“还要配合发行公司做一些整改调整。”
“那好，我等你。我要做你第一个用户。”
霍敏有些窘迫地：“其实我也不知道市场的反响会如何，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牛犊也面临着森林的残酷争斗，第一次尝试，霍敏心中还有些不安与茫然。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勇敢了。”姜竣沉吟着：“你不回你父亲的公司了吗？”
“不回了，我要离开他，自己做点事情。”
霍敏道：“你相信吗？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夸奖过我一句，成绩单都是我哥签字，家长会都是我哥去。他总是说自己很忙，把我扔给保姆，扔给他的情人。其实他根本就不关心我吧，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却还要指责我做的事情，交的朋友。他有什么资格骂我？”
“这次我哥也站在他那边了，他也怨我。”
“所以，我不回去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越他，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霍敏骄傲地扬头，毫不服输的模样。他在乎父亲的眼光，在乎父亲的认可，在寂寞孤独的童年，其实内心是很渴望父亲的夸奖吧。
姜竣看着他，其实他不知道，他已经是芸芸众生中很幸运的一员了。上帝给每个人的爱并不多，他是被宠大的孩子，那位善良的哥哥补足了他生命中的缺憾。他阳光自信，简单快乐，像个小太阳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他还有希望。
而自己呢，却是一个黑洞，不论给他多少爱，都无法反射出光源……
“你会做到的。”
“你不也是？”
姜竣意外地看他一眼：“是，我也在努力证明自己。”
“你为什么想做这个行业？”说起来，霍敏对他这份工作还有些好奇。
“喜欢啊，喜欢音乐。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单纯做音乐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
“比如呢？”
“比如……”姜竣轻笑一声：“我不能告诉你，不想让你看到我难堪的样子呢。”
“难道你被人潜规则过？”霍敏一脸八卦。
姜竣哈哈大笑：“是，我有。我现在不是正在被金主包养吗？”
霍敏脸上一红：“我不算。”
“那没有。”
“唔，那你和那个什么彤是什么关系？”
“你猜？”
霍敏搬着电脑下来：“不说算了。”
“你陪我看球赛，我就告诉你。”
“好吧，看球赛。”
两个无聊的男人面前摊着啤酒零食，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午夜播放的球赛。天气太冷，霍敏找了条毯子裹上。姜竣安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光投射到他眼睛里，光芒若隐若现。霍敏打了个哈欠，姜竣忽然道：“我们打个赌。”
“嗯？”
“上半场巴西再进一个球，你就亲我一下。”
“凭什么啊？”
“那你是对阿根廷没信心咯？”
“谁说的，我偶像就是阿根廷队的好吧。”
“那就来吧。”
“你输了怎么办？”
“我亲你一下。”
“有什么区别？”
“那脱衣服，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
“成交。”
霍敏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这下来了精神。他专注着盯着电视机里那只忽来忽去的小球，有好几次都要进门得分了，又被守门员轻松拦截了回去。大部分时间则是双方球员在跑动。
霍敏看得眼睛痛，强撑着眼皮等待上半场结束。在上半场的最后两分钟，巴西队球员突然一脚劲射得分，将比分改成2:0。
霍敏哑然，姜竣笑道：“你想脱哪一件？还是说，亲我一下？”
霍敏自言自语着：“好像很晚了，我要睡了。”
姜竣按住他：“输了就耍赖皮啊？”
霍敏果断地把毯子脱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姜竣狡黠地望望他的下面，俯身压上来。凌晨，房间没开灯，只有电视荧屏星星点点的光，投射在男人脸上一片晦暗的光影。霍敏被男人喷洒在脸上的气息扰得心烦意乱，对方越靠近，他越紧张不安。
“从哪里开始脱比较好呢？”
冰凉的双手落在轻薄的衣衫上，顺着胸膛的弧度往下逡巡。霍敏感觉到手指温暖的热意，摩擦着衣料，迅速在肌肤上起了一层麻痒的电流。而那力道亦是不肯多轻一分，又不肯多重一分，如春风拂过，撩动着爱人的心弦。霍敏呼吸急促，黑夜里看不清姜竣的面容，只觉得那双手仿佛拥有了魔力，透过衣衫传达着主人的热力，抚遍了他的全身。
就在男人试图落上他的衣扣，他紧闭着双眼等待着又一次情热翻滚的晕眩的时候，那双手并起指节，轻轻扣在他的心门上。
男人轻声的哼唱在夜幕中响起：
“Knock, knock,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I feel like I'm knockin' on heaven's door……”
第09章 吻
霍敏早早就醒了过来，外面天阴沉沉，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大半光线，只留下一室昏暗。姜竣就躺在他身边，安静的睡脸埋在枕间，头发散落了下来。他们相处了两个多月，每次都是往床上去的，很少如此近的观察过对方。他的头发又细又软，在不上妆的时候完全是普通男孩的样子。能吃能睡，能说能笑，上妆之后便立刻成熟起来，遥不可及。眉眼是温柔的，嘴角永远噙着一丝笑意，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隐在眉间，让人捉摸不透。在手指即将触摸到那眉宇的时候，姜竣忽然醒了过来。
两下对望，四目相视，霍敏慌忙抽回手来。
姜竣慢慢地笑起来，笑纹荡漾开来，温柔地眨了一下眼睛，无声地望着霍敏。昨晚的一切仿佛是一个虚幻的梦，唯有心口的灼热还提醒着那场失控的悸动还在。
两个人都有些客气，都有些不自在。
姜竣道：“我今天没工作，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霍敏挠挠头，外面的风呼啸着，台风过境，阴雨绵绵。他要去哪里买吃的呢？
“不用了，我也不上班。”
姜竣笑了笑，穿了仔裤下来去厨房打开冰箱。不过一个星期没来，冰箱已经洗劫一空。一颗咬了半口的西红柿孤零零地呆在冰柜里。霍敏脸上一红，矢口否认：“不是我吃的……”
姜竣道：“你再睡一会，我一会就来。”
他拿了张便签，记下每周要买的食材，并钟点工的电话号码，贴在冰箱门上。
霍敏呆呆看着他半裸着上身在房间忙碌，清理掉吃剩的残羹冷炙，将地板上的杂志书本捡起放好，不穿的衣物叠放整齐，分门别类放入衣柜。衬衫搭配好领带挂起来，入秋的毛衣线衫找出来放到最上层，两人的内裤袜子混放，柔软的料子卷起塞进底层衣柜。浴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对杯子，两只牙刷。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连浴室墙面上都贴了一对情侣的小人画。女主人拎着蓬蓬头，男主人穿了短裤大汗淋漓。
这些变化无声无息地潜入进来，柔软的棉拖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多余的噪音，男人的身影来来回回穿梭在房间里，如若家中。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胀满了，整个人都飘起来。姜竣收拾好了一切，穿上衬衣，俯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出门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雨点打在窗户上流下一串串蜿蜒的水痕。电视机里播报着台风的天气，要市民减少出行。他这边的房子虽然不临海，但从楼上望出去依然雾蒙蒙的。霍敏窝在被子里很暖，心却在跟着出门的人走了。
他犹豫了半天，爬起来穿上衣服，追出门去。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雨点打在屋檐上劈劈啪啪跳出一个个水花，霍敏一心跑出来，伞都没拿，瞬间就被浇落一身。
早餐店就在楼下，然而清晨的小区却一个人都没有。花园里被洗劫一夜的花朵，耷拉着脑袋，美人破面似的，强撑在枝头。有大白脸盘的月季，小家碧玉的蔷薇，池子里的躺着的睡莲溅起雨水点点。打落了一地的花瓣，混着雨水半埋进了土里，四处清香沁脾。往前雾蒙蒙的，往后亦是雾蒙蒙，静悄悄的天地间唯有铺天盖地的雨声。顺着几道院门而过，有人家的狗听到声音窜出来狂吠，打扰了早晨的清净。
霍敏心跳一直怦怦的，并没有什么原由，可是它偏是拼了命的跳，牟着劲地跳，专门和自己作对。他知道走几步路便能看到那个人，心就跳得愈发厉害了，在这须臾的等待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难熬，又充满期待。见到他要说什么呢？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他往前跑，雨水打在脸上，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急不可耐的样子颇为难堪。又慢下来，假装自己不经意的路过这里，碰巧遇见了。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渐渐地，在一片雾水里出现了一把红伞。单薄的衣衫出现了，温柔的眉眼清晰了，男人擎着红伞悠然自在地一步步显现在他面前。
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挂在身上，另外一只手拎着个袋子，在看到他疾步跑来的时候怔了一瞬，转而笑了起来。
“怎么下来了？”
霍敏心里扑通扑通如擂鼓鸣金，嘴唇干涩：“随便看看。”
男人一笑，将雨伞挪过去遮住他。
“快进来。”
霍敏不自在地靠近他，姜竣换了一只手，将伞的一大半都倾向对方，自己半个身子落在雨中。
雨水敲在伞面上，狭窄的空间成就一方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