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184)
鸣寒说完,稍稍沉浸在过往的情绪中,忽然感到一只手停在自己头上。回过神,抬起头,原本坐在他对面的陈争已经走到他旁边,右手轻轻在他并不柔顺的寸发上拍了拍。
“哥……”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在心底疯狂酝酿的冲动此时化作稍稍颤抖的尾音,他盯着陈争,视线像是一把黑色的锁。
陈争愣了下,既为这个眼神,也为自己略微出格的动作。片刻,他将手收回来,“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忽然,鸣寒却在他转身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拉向鸣寒。
“鸣寒!”
有力的手臂将他圈住,比眼神那种无形的锁更加强硬。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挣扎,鸣寒已经温顺地埋在他怀里,低哑道:“别走。让我抱一会儿。”
翌日,陈争在陌生的床上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昨晚鸣寒双臂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腰间,这个大个子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当年那个头发遮住眼睛的小萝卜。
陈争呼了口气,起身看时间,还早,不到7点。但手机解锁之后,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忽然出现——山文中心惊现命案,死者疑似“梦中情人”罗总。
这年头,惊悚的标题里面往往藏着一个啼笑皆非的内容。陈争点进去,浏览完图片,眉心却渐渐皱了起来。照片拍的正是山文中心A馆,他和鸣寒昨天还从那里经过,等待进入洗脚城消费的人们排起长龙,洗脚城里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罗应强身着西装,给洗脚城剪彩,旁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个打扮得十分喜庆的老太太,似乎正是罗应强那过寿的老母亲。然而接下去的照片却要么是惊慌四窜的人群,要么是打着马赛克的泳池,水被染红,一个隐约看得出人形的“东西”趴在泳池边。
陈争将照片放大,确定那被马赛克挡着的就是尸体。新开的洗脚城死人了,这么大的出血量,是动脉破开?死的不一定是罗应强,媒体提到罗应强只是为了制造话题。那假如死者另有其人,死得这样大张旗鼓,那会是谁?
一想到昨天刘品超在山文商场拍到了徐荷塘,随后两个人都不见踪影,陈争就坐不住了,立即洗漱收拾,去敲鸣寒的门。
鸣寒后半夜才睡着,此时睡得正香。陈争敲了半天,里面没动静,索性直接按下门把手,只见鸣寒刚被吵醒,正一脸起床气地坐在床上,身上……身上什么都没有。
鸣寒一手撑住额头,声音低沉沙哑,“一早起来就这么热情。”
陈争:“……”
陈争清了清嗓子,侧过身不看他,“你还是赶紧清醒,把衣服穿上看看手机上的新闻,那个新开业的洗脚城出事了。”
鸣寒怔了片刻,没急着穿衣服,立即拿起手机,他也接到了推送。“罗应强……死了?”
陈争说:“死的不一定是罗应强,你先起来!”
鸣寒脑子有些发懵,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难看,立即抄起衣服往身上一披,“等我十分钟。”
陈争下楼,开始搜索网友拍的现场视频,昨晚洗脚城确实出事了,而且因为人多,非常轰动,警方早就到场,但还没有出官方通报,一些没有经过处理的照片流出,看不到面部,但从那肥硕的身体判断,不可能是刘品超和徐荷塘中的任何人。
陈争悬着的心却仍然放不下,他和鸣寒一来到南山市,南山市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是巧合吗?
半小时后,两人已经驱车赶到山文中心。A馆外停着多辆警车,警戒带十分醒目。警戒带内外都站着不少群众,他们神情或茫然或慌张,有的身上还穿着洗脚城提供的浴袍。
陈争和鸣寒虽然都是警察,但到底不算当地警力,此时和群众也没什么区别,不便贸然进去。鸣寒的视线迅速在四周扫荡,忽然定在一辆警车上,“等我一下,我去打听打听。”说完就朝那辆警车走去。
陈争注意到警车的副驾车窗开着,里面坐了个看上去年纪和鸣寒差不多的人,也是寸发。鸣寒认识对方?陈争有些好奇,跟着过去。还未走近,就听车里那人粗着嗓门道:“卧槽!鸟!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从车里下来,和鸣寒抱了抱。鸣寒见陈争跟过来了,索性介绍道:“我队友,省厅的陈争。哥,这我同学,程蹴。”
程蹴看到陈争时眼睛都亮了,“原来是小争教……”
陈争:“?”
鸣寒当即给了程蹴一肘子,程蹴吃痛改口,“原来是陈哥!”说着对鸣寒挤眉弄眼,“鸟,你们这是……”
鸣寒说:“过来查点线索,昨天这里开业,我们还来过,今早就听说死了人,不放心,过来看看。”
程蹴皱眉,“难道这案子和你们查的线索有关?”
鸣寒摇头,“难说,所以才想打听下是怎么回事。”
程蹴立即领着二人往警戒带走,“那你们先跟我上去看看,案子还没上报,但我估计会很麻烦。”
鸣寒说:“死的真是罗应强?”
程蹴一听,眉间就收得更紧,“我看过尸体,确实是他。”
“死因是?”
“割喉。”
洗脚城正式名字叫做金络风吕,用外国的词语生搬硬套。山文中心A馆一共六层,金络风吕占据上面两层,规模非常可观。
出事的地方位于六楼的贵宾区,12月14日凌晨2点,服务生发现罗应强一直没出来,进去寻找,发现整个汤池的水都被染红了,罗应强不着寸缕趴在池边,血不断从脖子上流出。现场地板全是水,非常湿滑,服务生吓得腿软,不断滑倒,爬到门边时,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就是那里。”程蹴指了指由特警把守着的门,“其实还有个情况,死的不止罗应强一个人。”
陈争问:“还有谁?”
“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身份还没查出来,死在休息室的床上,那儿有,有计生用品。”程蹴啧了声,“怀疑是罗应强包养的‘鸭子’。”
陈争和鸣寒互相看了一眼,陈争昨天才听鸣寒说,罗应强在南山市的中老年妇女中名声很好,堪称“梦中情人”,今早的新闻推送也以“梦中情人”来形容罗应强。这样一个人,居然包养了一个男生?
罗应强和另一名死者的尸体已经被送到市局做解剖,现场基本保留原状。那一池血水触目惊心,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味。而在休息室,血则是直接喷溅到了墙上、床上,红得更加艳丽,简直像恐怖片拍摄现场。
陈争下意识找摄像头,程蹴却叹了口气,“别找了,六楼的监控系统还没投入使用。”
陈争不解,“为什么?”
“因为现在正式开业的只是五楼的大众消费区,六楼的贵宾区、私人区据说要等到年底才以会员制的形式开放。”程蹴说:“现在就等于是罗应强自个儿的地盘,他想邀请谁就邀请谁,装监控不就影响他‘办事’了吗?”
没有监控,顿时将侦查难度提升了数个等级。陈争想了想,又问:“那痕迹之类的呢?”
程蹴说:“还在甄别,六楼虽然不开放,但洗脚城的员工、商场的员工都能上来,而且部分区域还在施工,人员比较杂。”
陈争留意到进入洗脚城这一路,看到的都是警察和普通员工,“罗应强家里的人呢?”
程蹴说,“你还别说,连他那个老妈子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陈争找到手机上的新闻图片,指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太说:“是她?”
程蹴看了眼,“啊,今天我们过来时,她也在,听说罗应强遇害,她一点反应都没。”
陈争说:“会不会是受惊过度?”
“感觉不像,不过我们已经把她送去医院了。她,还有罗家上上下下,应强集团上上下下,这都还得一层层去查。”程蹴见鸣寒半天没动静,喊了声,“鸟,看出点什么没?和你们要查的有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