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合伙人(50)
小和尚摸出一个弹弓朝向猴群,猴群便纷纷散了。
赵星卓只觉得这实在太不真实了,这位大师是我的线人?
和尚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朝里面走,把俩人带到一处开敞的廊下让坐,又端来热水给他们泡茶。
“谢谢。” 赵星卓知道父亲一定通知了庙里的人,他们今天会来。
片刻后,脚步声沿着走廊传来。
赵星卓正要起身,中年人的声音却说:“请,请坐,赵少爷。”
“不敢当,请叫我星卓。” 赵星卓忙道。
前来会面的是一名中年男性,身穿厚厚的羽绒服,满脸风霜,装扮显得很俭朴,像是刚做完庙里的杂役过来的,衣服上还带着少许白灰。
“我这几天正好在寺里当义工。” 中年人说:“我叫高勤,您叫我老高就行,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上级发来的邮件…… 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请不用担心,寺里是没有监控的。”
黄锐自觉起身:“我到附近去看看。”
高勤注视着黄锐的背影,直到他完全离开,才再次转过头,朝赵星卓展现出笑容。
赵星卓知道此人的身份,就是自己父亲安排的情报员了,当即松了口气,虽然在寺里喝茶见面显得有点诡异,但恰恰是这不靠谱的方式,在这种时候才显得尤其靠谱。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高勤说:“这段时间里,你与郑家的联合,我也有所耳闻,上级给我的要求是,全力为你提供帮助,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呢?”
赵星卓沉默片刻,而后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开门见山吧,游轮起火案背后的主谋与协助人是谁?”
高勤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朝小和尚说:“小师父,麻烦您把我放在禅房内的包取来。”
接着,高勤又朝赵星卓说:“根据我的信息渠道,现在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刘禹勋与赵景良二人参与了整件事,是可以证实的。 因为如非掌握确切的日程与对应的游轮,不可能如此精准纵火。”
赵星卓叹了口气,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只是一直以来拒绝相信罢了。
小和尚拿来一个包,高勤从包中取出一个ipad,打开几张图,上面是游轮的布置。
“这是航运局与警方共同调查得出的结论。” 高勤说:“现在外界的猜测主要有两种,一是郑家父子与刘禹勋、赵景良共同策划了这桩纵火案; 二是你的姐夫、弟弟得到了鹫组的帮助。”
“我认为郑家插手的可能性不大。” 赵星卓答道:“但这说了等于没说,三大帮派里,任意两家排列组合,都有嫌疑。”
高勤没有给出任何针对这件事的回答,只是留给赵星卓自行判断,又道:“起火地点是船舱底部,所以火势也相当地猛烈。”
赵星卓问:“唯一生还的船员在哪里?”
“江东。” 高勤答道:“他被撤销了身份,无法出境,现在警察也在找他。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鹫组的一名成员。”
说着,高勤翻过ipad,朝赵星卓出示,上面是一个人的照片与履历。
“太感谢了。” 赵星卓用手机拍下,同时意识到高勤明显就知道他今天要问什么,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
赵星卓思考片刻,又问:“我大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 高勤说:“他们对你没有露面的解释是,你知道家里出事后就投奔了郑家,准备提交诉讼,参与争夺你母亲的遗产。”
赵星卓:“你能安排我和她见面吗?”
“不行。” 高勤说:“她被刘禹勋与景良控制住了,对外宣称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 只有等他们抓住了你,才会让她自由活动,所以保证你自身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只要你活着,她就不会有危险。”
赵星卓:“好的,接下来我还有问题,在巴黎派来杀我们的杀手,是谁派的?”
“郑裕。” 高勤说。
赵星卓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不可能!” 赵星卓回过神,说道:“他为什么要杀他的儿子!”
高勤:“这也是我需要提醒你的,郑裕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你。 所以郑家父子参与纵火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等等。” 赵星卓说:“这不合理,老高,你的情报来源……”
赵星卓本想问你的情报来源可靠吗? 但这无异于对他专业水准的侮辱,于是他改口道:“郑余生不想杀我,我可以确定,否则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高勤只是看着赵星卓的眼睛,什么也没说,笑了笑。
赵星卓知道自己又犯幼稚病了,在这种充满了利益纷争的局面里,将安危天真地寄希望与对他人的信任之上,这个苦头他已经吃过一次,怎么还没有改变?
片刻后,赵星卓整理了心绪,平静地说:“这解释不了郑余生对我的保护。”
高勤答道:“我的工作是为你提供线索,由你自己判断。 我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些,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做一点简单的分析,站在我所知的层面上的。 郑家父子在如何利用你这点上,产生了分歧,郑余生认为长期控制你,可以得到更多,而郑裕则急需一笔资金,为他最近的亏损解套。”
赵星卓:“…………”
这与赵星卓在书房外偷听到的内容完全一致,不管他内心深处如何欺骗自己,但真相就是真相,真相是无情的。
赵星卓沉默片刻,而后顺着高勤的思路说了下去。
“综合各方面因素。” 赵星卓说:“东关产生颠覆性的危机,哪个帮派得利最大? 也许是长川郑家父子,谁将得到最大的利益,就最有可能是谁。”
高勤没有干扰赵星卓的判断,只是说道:“从这点看来,杜鹏也在找你,寻找与你对话的机会。”
“好,我知道了。” 赵星卓沉声说:“但没到最后一刻,我依旧保留意见,我需要证据,下一个问题。 郑余生的母亲在哪里?”
赵星卓想验证郑余生的话,或者说寻找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细节。
高勤说:“具体的详细过程我会为你查证,但初步结论是:彭清简因其离婚与抚养要求,遭到郑裕亲手杀害,被葬在了广泽县与江东交界处的晴久山公墓。”
“不用再查证了。” 赵星卓答道:“还有一个关于郑家的问题,他们父子关系如何?”
高勤说:“针对人的判断可能有偏差,你姑且听下作为了解。”
“郑裕白手起家,少年时代在长川的前身,黑老大虞翻手下的某个部门打杂,后来在几次谈判中开始操作枪械与军火,虞翻在一次联合打击下被瓦解,江东政坛随之爆出大量丑闻后改选,长川得以成立。 通过兼并,消灭,成为新的大帮派,郑裕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也缺乏契约精神,是一名愚蠢的首脑。 眼下长川的亏空足有四十亿之巨,随时会因为资金断裂而破产。”
“郑余生则继承他母亲的智慧,相对郑裕而言,他最有可能挽救郑家的颓势,但郑余生的性格较为偏执,喜好难以捉摸。 迄今仍没有女朋友,也未与女性发生过关系,被认为是同性恋的可能相当大。”
赵星卓一手扶额。
“他只是被郑裕管着而已。” 赵星卓说:“郑裕对儿子的控制欲很强,生怕再碰上像他母亲一样的情况。”
“帮派继承人再怎么样严管,也一定会接触到女性。” 高勤认真地说:“郑余生也要上学,初高中在男校就读可以理解,但家里的帮佣,大学里的同窗,这些都是机会。 对一名男性而言,尤其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原因不言而喻。”
赵星卓沉默了,高勤的回答锋利又直接,不停地捅破着各层窗户纸,真相往往是最有力的,他的心底也清楚得很,只是从未像当下如此明确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