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管(60)
宋思衡看向伏雪华,半晌后开了口:“谢谢了,伏主任。”
伏雪华先是一愣,然后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来:“见外了。”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宋思衡站在门外,看着漆黑的夜幕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折返回去往楼下走去。
ICU不让探视,宋思衡也没有再见到杨晓北。只是在医院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只得暂时安下心来,回家休息。
市区的公寓他又有几日未回,家里冷清得很。原本靳书明约他今天出去喝酒,也被宋思衡拒绝了。一是他实在没那个心力,二是现在这个阶段他也不便跟靳书明有过多的明面上的接触。
宋思衡太久没有睡好觉,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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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北在ICU观察满了48个小时。宋思衡没办法进去探望,手机里只有护工偶尔发来的照片。
他看着面色仍是不太好,脸颊惨白没什么血色,漂亮的大眼睛眼窝又陷下去不少。
大多数时候,照片里的他还是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他穿着浅蓝色的衣服,躺在浅蓝色的床上,原本高大强壮的身体看起来薄薄一片。
周四的早上10点,术后的监护结束,护士将人送回了顶层的私人病房。
经过了两天的禁食禁水,医生总算允许杨晓北少量饮水。只是医生还不允许他大声说话,怕他心率再次飚高。
宋思衡一进病房,就看到他白着一张小脸跟护工打手势。
宋思衡走过去问:“你干嘛呢?”
杨晓北朝他微微皱了个眉,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宋思衡注意到他手背青筋显现,淡青色的筋脉显得人更为虚弱。
“哎!”护工阿姨转头按下了他的手,“医生说了不让你随便动,这会儿伤口还没好。”
杨晓北叹了口气,捂住胸口的纱布往后仰了下头。
宋思衡走在床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他:“不让说话了?”
杨晓北晃了晃脑袋,压着嗓子轻声回答:“医生不让大声说话,我现在只能这样。”
“ICU里面什么样?”宋思衡侧过头问。
杨晓北恍惚间摇了摇头,然后朝他撇了个嘴,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用很轻的声音说:“里面可冷了。旁边全是监护仪在滴滴滴……我隔壁床一个大爷挂着什么蛋白吧,哼哼唧唧了一晚上,害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宋思衡刚想让他少说两句,人又开了腔:“我迷迷糊糊呢,就听护士跟旁边的病人聊天,说在这躺一天要两万多块,我恨不得站起来就跑。”
“神经。”宋思衡没有仔细看账单,但也知道杨晓北躺这两天远高于这个费用。
宋思衡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翻了翻相册,然后打开了一张照片,递到了杨晓北眼前。
“这什么?”杨晓北轻声问。
“我春节前去过立源体育馆。”
杨晓北的呼吸顿了顿,然后扫了一眼那张照片。照片上是立源的建筑外立面,只是人烟稀少,看起来有些萧瑟。
“里面现在什么样?”杨晓北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眼神注视着别处。
宋思衡回忆了一下:“里面设施还是有点老旧了,不过泳池维护得还不错。”
杨晓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犹豫了两下,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尘埃未落定,不可轻易立诺。
病床边的柜子上,搁着一个单据夹,上面是他这几日住院的开销金额,杨晓北转头无意扫了一眼,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我靠。”他差点咳出来。
“怎么了?”宋思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可真有钱。”他对了对手指,垂眼望着自己的手背,然后又可怜巴巴地回望向宋思衡,“不会出院的时候要我还钱给你吧?”
宋思衡无语地笑了:“我不差你这点。”
“早知道那时候不逞能了,不把那块表还给你了。”杨晓北轻按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纱布,“我后来上网一查才知道,你那块表值十几万呢。”
“不还给我,你就准备卖了?”宋思衡瞥他。
“那不然呢?你都一脚把我踹了。我还留着那玩意儿当定情信物吗?”杨晓北一下没克制住音量,心率噌地就飚高了,差点把护士引过来。
宋思衡嘁了一声:“得亏没给你带走。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
两人拌了两下嘴,宋思衡也不多跟他废话了。人上午刚出ICU,别再一刺激又给他送进去。
很快,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宋思衡透过小窗往外望了一眼,便走过去把门打开。
下一秒,李恪走了进来,他见杨晓北缠着纱布躺在穿上,朝他颔首示意。
杨晓北朝他轻轻挥手,惨白的脸硬是挤出一个笑脸来:“秘书哥好!”
李恪听到他那快断气儿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这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也不是,就是你叫我名字就行。我姓李,李恪。”
“好的,李秘书哥。”杨晓北连连点头。
李恪摸了摸耳廓,也不再纠正他了。
他转头看向宋思衡:“靳书明那边架构已经搭好了,要不我们出去聊?”
宋思衡坐在窗边,给他拉开一张椅子:“你带着电脑就在这里聊吧。”
李恪用余光瞥了杨晓北一眼,宋思衡明白他的意思:“没事。他不会多说的。”
杨晓北立刻正色,抬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了个拉链。护工给他拿过了吸管水杯,杨晓北接过之后慢条斯理地喝起水来。
直到护工走出了病房,李恪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把屏幕推到了宋思衡面前。两个人大约聊了五分钟,宋思衡点了点头:“行,你就这么继续帮他推进。对了,徐朗那边你让线人继续盯着。”
李恪应了下来,很快收起了笔记本电脑,整理好自己的外套,朝两人点头后就离开了病房。
“徐朗?”杨晓北看向宋思衡,“是你那个什么师兄吗?你之前还怀疑我跟他有接触?”
“对。”宋思衡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你要搞他啊?”
“你怎么说得这么赤裸。”宋思衡看向他。
“我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矛盾。 ”杨晓北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只要下次别把我拉下水就好。”
这句话一说完,宋思衡倒像是心里扎了根刺。
宋钦跟徐朗如何针对他,都不该跟杨晓北这个局外人扯上关系。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下肚子。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进退两难。
倒是杨晓北垂头思索了许久,忽然问他:“不过我不明白,那个宋钦,不是你亲哥吗?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为难你?”
“他去年来找你的时候,没有跟你说吗?”
杨晓北微微摇了下头:“去年跨年那天他突然出现,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但当时他只跟我说要给我钱,让我替他办事。办什么事也没说清楚,我就没答应,他接着拿比赛的事威胁我。我也不知道后面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杨晓北说完一长串,捂着胸口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你们不是亲兄弟么?至于闹成这样?”
宋思衡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抬眼:“他可能觉得,他的所有痛苦都跟我脱不了干系。”
“他嫉妒你?”杨晓北猜测。
“是,也不全是。”宋思衡再次想起那个夜晚宋钦在别墅北花园里跟他说的话,又品出了一丝别的意思,“嫉妒、恨、不甘,可能都有吧。”
宋思衡思忖了片刻,把宋平和宋钦的那些事挑挑拣拣ⓝ₣跟他说了一些。杨晓北听着听着叹了口气。
“这就是兄弟阋墙?”杨晓北舔了下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
“你还知道兄弟阋墙呢?你这词汇量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