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29)
但依照段司宇的性格,只要开始做一件事,就必须做成,无论是用偏方还是耍手段。
就算辛南雨现在说算了,干脆放弃改造,段司宇非但不会妥协,还要发火,放狠话说必须要成功。
片刻,见段司宇消了不少火气,颜烟拿过对方的碗,盛几勺金汤递过去,“味道不错,你尝尝。”
段司宇深吸气,脸色好了不少,拿起勺尝一口汤。
味道确实不错,浓厚鲜香,该是为了迎合外地游客,做过一点改良,祛除掉了正宗作法的淡淡药味。
“你标记过的经营场所里,这家饭店的规模最大?”段司宇问。
颜烟摇头,发了个链接给段司宇,“还有另一家,和这里规模差不多。”
段司宇点开链接,发现这竟是个能交互的地图页面,点开打上图标的场所,就能看见颜烟亲手拍的照片,与收集的具体信息。
不仅能按照场所类型筛选,还能按照规模大小筛选,方便调取与查看。
心口像是被击中,电流直直穿过,酥麻微妙,引起大脑皮层的极度亢奋,飓风一般席卷而过。
段司宇太清楚这种感觉,尽管已经快暂停三年,但他仍清楚记得。
崇拜,欣赏,爱慕,再或是最庸俗的喜欢。
独一个词太寡薄,不足以描述,这种感觉是集合体,第一次出现时就让他上瘾,久久难忘。
在段司宇的世界里,能让他崇拜的人并不多,诸如勃拉姆斯或是帕格尼尼,多是去世的作曲家,活人几乎没有。
他最讨厌别人装腔。
而活人总爱装腔,就算不是为了脸面胡说八道,也总会在熟悉的领域表现出优越感,只有死人不会,因为永远闭上了嘴。
但颜烟却不一样,无论对待什么事,颜烟都不会有优越感。
只会用一种淡然的态度,平淡到像说“我要喝水”一样,抛给他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
只此一点,就让他持续沉迷很久。
标记里的另一家大型饭店,海贝酒楼,只看名字都觉得有些年头。
段司宇点开,问:“你自己做的?什么时候?”
“前两天,”颜烟下意识解释,“用现成代码改的,很简陋,你随便看看就好。”
随便看看?
段司宇偏不,反倒每个图标都点开,认真翻看。
“过会儿去这家酒楼看看。”
“好。”
意料之外,海贝酒楼的生意不差,装修风格虽然旧,但胜在简单自然,有种浓郁的本地风情。
两人进了店,扫码翻看菜单,发现标价比西金餐厅便宜得多,眼见的服务员不到四人,都穿着便服,没有统一服侍。
见他们坐下,一个约摸三十的女人走近,端着茶壶茶杯,热情笑着问:“你们是哪里人,喜欢清淡口味,还是重口?”
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浓重乡音。
段司宇依然点了几道最贵的菜,直接说:“你们这里的菜,怎么比西金餐厅便宜?”
提到西金餐厅,女人脸上有一丝嫌弃,“那里是鹭城人开的,不正宗。”
段司宇挑高眉,故意问:“你不是鹭城人?”
“我是土生土长的西岛人,和鹭城没有关系的诶。”女人撇清关系似的说。
“我们喜欢清淡口,不吃辣,少放盐。”段司宇说。
“好的诶。”
女人一走,段司宇面色大好,一扫在西金餐厅时的怒气,唇角似有若无上勾,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
颜烟等待片刻,没听见解释,叹口气问:“你又在想什么?”
西岛地域上属于鹭城,但本地岛民似乎并没有归属感。
像西金餐厅那种高度商业化的店铺,老板披着西岛的皮,联合其它商业店主抱团,挤占本地岛民的生存空间,固然会遭到岛民的嫌恶。
“我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岛,也会有地域矛盾。”
段司宇嗤笑,“我本以为,辛南雨是被本地岛民欺负,现在看来,他是被长居这里的岛外人坑了。不过,既然已经找到根源所在,我再帮他坑回去就好。”
“你得出的这个结论,有什么根据?”颜烟不解,段司宇不过是聊了几句而已。
“凭感觉推测,”段司宇说,“等我跟老板聊聊就能确定。”
上菜时,段司宇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现金,递到女人手边,“你们老板在么?叫他过来。”
女人哪见过这种架势,赶紧后退,“你......你有什么事?”
“我想跟他聊聊,”段司宇说,“我弟弟被西金餐厅那伙人欺负了。”
胡诌信手拈来。
女人一听,立刻瞪圆眼睛,顾不上桌上的百元大钞,直直转身,气愤地往后厨走,像是去找帮手,马上就要带着人出门打架。
颜烟不由得紧张,放低声音,“你瞎说什么?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怕我出事?”段司宇似笑非笑,“你在担心我?”
这种时候还在捉弄他。
颜烟深呼吸,语气严肃,“段司宇,我没有在说笑。如果你出事,你让你的粉丝怎么办?喜欢你作品的那些歌迷怎么办?”
闻言,段司宇逐渐收起笑,定定望着颜烟的眼睛。
“那你呢?”段司宇沉下声音问,“颜烟,如果我出事,你会怎么办?”
颜烟没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答案。
就算他想,他又能怎么办?
他时日无多,也早就不想活。
这事实,颜烟预想过无数次,也早已接受。
可此时,在段司宇的注目之下,当它们再次闪过脑海时,颜烟惊恐地发觉,心口竟然擅自生出一丝留恋与不舍。
不知是对这世界,还是对眼前人。
颜烟咬紧牙,错开视线,隐去乍现的一丝悲切,平静地说:“我不能怎么办。你还想干什么,随便你。”
第19章
不多时,女人从后厨走出,身后跟着个高胖子,正穿着厨师围裙,满头大汗,刚才该是在猛火下烹炒。
“谁被欺负了?”高胖子走近,风风火火问。
“我弟弟,他在岛中央开了家民宿,被西金餐厅那伙人联合排挤。”段司宇收起现金,线上结了饭钱,“您贵姓?”
“陈,”高胖子说,“陈章。”
段司宇颔首,“辛北晴。”
辛北晴......
辛南雨的名字倒转?
颜烟低咳一声,缓解紧张,虽然分明是段司宇在胡诌。
“我弟弟开的民宿没有客人,资金无法周转,他去那伙人的陶艺店做工,半年间没有拿到一分工资,自己捏的作品也被那家店主抢走,故意放在门口当吉祥物,耀武扬威。”段司宇解释说。
乍一听,情节严重,令人气愤。
十句里,八句符合现状,两句又有些细微偏差,尽往夸大之处说。
颜烟无声叹口气,实在叹服段司宇胡诌的能力,简直是信手拈来,带节奏的好手。
果然,陈章一听,当即气急了眼,一巴掌拍在饭桌上,“太过分了!他们就逮着年轻人欺负,没有良心的东西。”
餐盘里的油被拍得溅起。
段司宇往后仰了一厘,躲开,继续胡诌,“我听说,你们也经常受这伙人欺负,所以过来找你问问,了解一下情况。”
闻言,像是终于找到知音,陈章拉开椅子坐下,话匣打开,滔滔不绝。
七八年前,西岛仍是个原生态的小岛,多数店铺是本地岛民在经营,代代相传,老辈休息小辈接上,几十年如一日迎接客人。
后来,岛外一个暴发户进场,先是开了西金餐厅,后来又陆续开起无数店铺,形成一条的牢固产业链。
市场盘子就那么大,被暴发户抢走不少,本地岛民逐渐落了下风。
最终倒闭的倒闭,关店的出售,大量年轻人流失,全部外出打工。
西岛因此失去大量原生特色,若不是年纪大的老辈没有经济压力,经营如同养老,西岛也会沦为一个被高度商业化,最平常的景点。